不公平的法令讓他下定決心開始投資購買在南非、印度、澳洲和南美巴西的礦山,而在馬來西亞國內只運用比較廉價的勞工人力,從事寶石加工、研磨、鑲戒和交易出售的珠寶生意。
二十餘年下來,橡膠業早已沒落,許多從前的橡膠大亨,現在只能任由林山荒廢,然而程佐英卻一手建立了礦產和珠寶的企業王國。
這一段傳奇至今仍被馬國商場人士津津樂道,然而年過六十的程佐英近年來早已鮮少露面,過著深居簡出的半隱居生活,而把「佐英礦產」及其關係企業,全交由二子一女共同經營。
信安的座車緩緩駛進一道有警衛駐守的大門,然而已經開了十餘分鐘,沿途兩旁儘是一片茂密林蔭的橡膠林。
「這是什麼地方?你要帶我去哪裡?」艾薇大惑不解地問道。
信安溫煦地一笑,露出整齊的白牙說:「我家啊!」
「你家?這裡根本是荒郊野外的森林嘛!」
信安吁了一口氣,半開玩笑地說:「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故意把你帶到這麼遠的地方來,然後把你給賣了。」
艾該下巴抬得高高地,哼聲直說:「我才不怕咧……你的司機會救我,對不對?」
華裔的司機小高,偏過頭來朝坐在後座的艾薇笑了笑。
信安一個勁兒地搖頭,苦笑道:「你怎麼不會說,我根本不是那種販賣人口的料子?艾薇,別緊張,穿過這一片橡膠林,我家就到了。」
這倒引起艾薇的好奇,大感興趣地問:「什麼?這些『樹』就是用來製造輪胎的橡膠?」
「你沒見過嗎?嗅,對了,台灣好像沒有。你想下車看看嗎?」
艾薇歡喜地立刻高聲答道:「那當然!這就是出國的『機會教育』嘛!」
座車又在上林蔭夾道的碎石大道開了一小段,適巧有幾名皮膚黝黑的橡膠工人在采膠汁,信安便吩咐小高將車停在路旁。
下車後,一群工人似乎對信安充滿敬意地退到一旁,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一動也不動,待信安用馬來語和他們說明來意之後,一群工人才爆出一陣純真的笑聲。
「信安,他們一定是在笑我土吧?」艾薇覺得很不好意思地說。
信安半真半假地說:「在這裡,沒有人敢笑你半句。」
接著,他領上艾薇走近一棵高大參天的橡樹,樹幹上有著被工人用刀劃成鋸齒狀的痕跡,白色的膠汁緩緩沁出,沿著鋸齒溝槽流到一個小盛斗中,然後再滿溢出流下放在地上的一隻大水桶裡。
「這個就是橡膠?」艾薇像個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眼眸中透出小女孩的驚奇目光。
信安用手指沾了一些白色汁液,湊近到艾薇鼻尖下給她聞一聞,一邊解釋道:「當然,這還必須煮過,凝結成硬塊之後,再借由更複雜的加工提煉,製造成各種橡膠成品。」
艾薇才聞了那微微刺鼻的腥味一下,便別過臉說:「惡——這好像強力膠噢!」
信安大笑了起來,一邊掏出手帕擦手,一邊笑道:「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這當然不是那種不良青少年在吸食的強力膠。」
艾薇望了那群樸實純真的工人一眼,又問道:「信安,你剛才在車上不是告訴找,現在橡膠業已經沒落了?那你們家幹嘛還種這麼一大片,而且請了這麼多工人?」
信安揮揮手叫工人們繼續去忙,然後說:「沒錯,橡膠業是沒落了,但是我們保存這一大片,主要是與外界隔開,避免一些閒雜人等誤闖進來。而這些采膠工人,他們都是在家裡干雜活的,定時採一些膠汁,反而可以促進橡樹生長得更加茂盛濃密。」
「哈,原來如此,想不到這也有學問。」
「那當然囉!我小的時候,家裡還保有一座生產橡膠的林山,也常跟工人們混在一起,所以對橡膠的一切事宜也略有所知。」
艾薇不禁對信安生出一份敬佩,她實在無法想像,眼前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信安,也曾和工人們一起采過橡膠、幹粗活!
正說著話,兩名手持雙管長獵槍,身旁圍了七、八隻狼犬的獵人,慢慢踱過來向信安打招呼。雙方有說有笑的用馬來語聊了一陣之後,兩名獵人很有禮貌地向艾薇點了下頭,然後又帶著一群狼犬踱人深林中,沿途不時以口哨吹出一種又長又尖的聲音,而在深林中的什麼地方,馬上又會傳來類似的哨音。
艾毅和信安走回座車旁,忍不住又問道:「你家這片『前院』,也開放給獵人打小鳥嗎?好殘忍哦!」
信安乾笑了兩聲,表情尷尬地說:「他們是用哨音互相傳話,剛才那兩個人在通知其他的人我回來了。艾薇,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你也許會覺得殘忍,但也是沒有辦法的。
「什麼嘛?看你說得神秘兮兮的。」
信安又頓了頓,然後小心翼翼地說:「其實,那些帶狼犬的大都是在這四週二十四小時巡邏的保縹……」
艾薇大吃一驚,表情變得很複雜,「那麼他們手上的槍是用來……」
信安點了點頭,心平氣和地說:「如果有盜匪歹徒闖進來,必要時,他們會開槍的。不過我爸也特別交代,只能在萬不得已時才開槍打對方的腿部,不可危及別人的生命。」
艾薇有好半天接不上半句話,兩人又坐入座車內,車子繼續往大道前方駛去。
良久,信安語氣溫柔異常地輕聲說:「艾薇,這是身在豪門世家比較身不由己的一面,『高處不勝寒』也正是這個道理。」
艾薇深吸一口氣,借此平復心情。「我想,我可以瞭解這一點……」
信安一時按捺不住,伸手握住她的纖纖玉手,語調誠摯又充滿堅定地說:「所以,你住在這裡絕對是非常安全的,我會盡全力保護你。這一切都怪我……」
艾薇急急用手掩住他的嘴,一時又嬌差不已地收回來,低垂著酡紅的臉輕喃道:「這其實也不能怪你,要怪就得怪那些居心叵測、為奪錢財而不擇手段的壞人。」
「艾薇……」
信安一陣感激小動,正想說什麼時,座車已停在一棟巨大雄偉的白色建築物前,司機小高通告了一句:「少爺、祈小姐,我們到家了。」
「霧雲山莊」這棟白色別墅,建築設計是採用「後現代」的摩登造型,顯得簡單利蔣又充滿現代感,兩層樓的主體有著三角彤和半圓形的前後層次,好像積木堆起來般二樓的正面大部分都是粗黑鋼框的蔣地玻璃窗,二樓由不同幾何圖彩堆砌而巧妙造成的各個陽台,也全是采光優安的落地門窗設計。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現代」加上「古典」,在主體的左右兩側,竟是各一座歐洲城堡式的圓柱彤塔樓,除了點綴其中的方形窗戶,也都是漆成純白色。於是遠遠望去,整座別墅形成一個大「H」字型。
別墅的左側是一痤有瀑布流下巖壁的澄藍游泳池,右側則是一座到處立著白色大理石圓柱,以及羅馬希臘神話中男女天神的雕像和噴泉的花園,宛若一座童話故事中的神殿。
令艾薇感封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這裡到處都可似看見一些持槍保縹,讓人有種步人戒備森嚴的禁地中的感覺,又像懸一座美麗的監獄。
領著艾薇朝正門口走去時,信安似乎很習以為常到處都有保鏢護衛,幾乎已到「視若無睹」的境界。他顯得興奮萬分地向艾薇連串介紹道:
「從這裡出去,到雲頂高原的賭場娛樂區,雖然只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但是家裡什麼設備都有,裡面有一間小型電影院,也有吃角子老虎機和各種電動玩具的娛樂室;一間健身房,附帶全套的三溫暖;一座圖書館,裡面我收藏了不少台灣、香港的出版品;還有一間音響室,連劉德華的最新CD我都有哦……」
艾薇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好笑地講。「什麼都有,那也不必出門了,你乾脆在家裡也設一家餐廳、迪斯科舞廳和超級市場。」
信安卻一臉認真地說:「餐廳是沒有啦,不過管媽燒得一手好菜,手藝不會輸給外面的餐館。噢,管媽是我媽嫁給我爸時,陪嫁過來的奶媽,我們家三個孩子都是她幫忙帶大的,所以她就跟我媽一樣什麼都管,待會兒你可別介意她問東問西的。」
才說完,兩人剛走到門前,一名五十開外的中年婦人開了門,滿臉慈祥地笑道:
「二少爺,你可知道回家了,一去台北就這麼久……咦,這位就是祈小姐吧?哎,真是個標緻的小美人……」
可想而知,應門的婦人便是管媽!
「您就是把信安拉扯長大的管媽?請叫我艾薇就好。」艾薇客氣地說。
管媽對她一陣打量,越看嘴巴越合不攏,連加點著頭笑說:「好、好,艾薇,名字真好聽,跟人一樣甜美。太太待會兒見了,也一定要誇二少爺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