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盯著握在掌中的手機,遲疑著要不要打電話問她吃了沒,也許她現在還和莊哲毅在一起……
甩甩頭,他收回欲按撥出鍵的手。「走吧,就在前──」步伐僵住,定在前方的視線,再也移不開。
安絮雅不知來多久了,隔著一段距離,定定與他相視。
她好想他,無時無刻,可是他回來,卻沒讓她知道,反而找另一個人……
那個女人是誰?他們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可以讓她挽著手,動作如此親密?他是不是喜歡這個女人?那她怎麼辦?
她猛然想起,他從來就沒有清楚說過他要她……
那這樣,她還可以上前打擾嗎?她有資格、有立場嗎?
驚覺手還讓湘羚纏著,他急忙掙開,本能地想上前解釋些什麼,但是她輕咬著唇,轉身便走。
他正欲追上,才剛邁開腳步,又頹然止住。
追上去做什麼呢?她如果在乎,自會過來問清楚,而不是拋諸腦後,不當一回事的轉身就走,不是嗎?
她不會在意的,不管他和什麼人在一起,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她都「識趣」的不來打擾他了,他還要解釋什麼?
「喂,你們吵架了?」彭湘羚推了推他。她不是笨蛋,這一來一往,全落在她眼底,看得可清楚了!
「沒。」他牽強一笑。「不是要吃晚餐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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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絮雅坐在房裡,心神不寧地等候著他。
時間在流逝,她愈是細細回想,心就愈慌。
他從沒給過她任何實質的承諾,那一夜,從頭到尾都是她主動,也許、也許他根本沒那個意思……
難道,他留字條說回來有話告訴她,想說的,就是這個嗎?他讓另一個女人,來讓她明白他的決定?
可是,那一夜,他是那麼溫柔多情啊,那樣的溫存蜜意,怎可能假得了?
輕淺的開門聲傳入耳中,她驚跳起來,手碰上門把,反而遲疑了。
門外,正欲回厲的裴季耘,經過她房門,不見裡頭燈光透出,也許她睡了。
收回準備敲門的手,落寞轉身。就在同時,房內的安絮雅深吸了口氣,扭開門把。
他停住,訝然回身。「還沒睡?」
她搖頭。「等你。」
「等我──」他啞著嗓子,逸出聲:「做什麼呢?」
「你……回來,為什麼沒告訴我?」一說完,便懊惱地咬住唇。她又不是他的誰,憑什麼質問他回來第一個找的不是她?
他聽出來了。
「臨時決定的,來不及告訴你。」他沒多為自己辯解,畢竟她有選擇的權利,不管她和莊哲毅怎麼回事,如果她想說,自然會說,興師問罪不是他會做的事。
「那……你……那個和你在一起的小姐……」來不及告訴她,卻和另一個人在一起?沒立場計較,又不能表現得像飲了十斤醋的潑婦,悶得快內傷。
「她剛回台灣,打電話給我,所以就去了。」他回視她。「你很介意嗎?」
「沒有……」口氣悶悶的。她哪能說有?感覺好小心眼,可是又沒辦法不在乎……「你們,好像很熟?」
「兩家世交,從小就認識了,算是青梅竹馬吧!她老嚷著要嫁給我。」他別有深意地告訴她,審視著她的表情。
「噢。」腹部像被人揍了一拳,驚痛得說不出話來。
依稀記得,那是個明艷嬌麗的大美人,有氣質、有美貌、有家世,而她,小孤女一個,什麼都沒有,還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哪一點能與她相提並論?
這女子各方面條件都勝過她太多,她不禁羞愧自慚起來……
裴季耘沒漏掉她臉上任何一分情緒。「你想說什麼?」
他在等,等她一言半句的表示,就算是開口要他等她都好,只要她對他有半點依戀不捨,哪怕是一絲一毫,他就能夠堅持下去,直到有一天,莊哲毅的影子由她心中撤去,她能夠挪出空位來容納他,不管多久,他都願意等,只要她開口!
說什麼?人家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她能說什麼?
曾經得到他的眷憐,就已經很足夠了,她能夠理解他的考量,他不是會率性而為的人,家族、父母、以及太多因素下,他的選擇不會是她,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怎能再造成他的困擾?
失去自信的她,退卻了。
「這樣……很好啊……」她失魂低喃。
「很、好?!」眉心凝起。
「她……那個……很漂亮,你們站在一起,很相配……」她機械式地,強迫自己擠出笑容。
他失望了。
她連這點微小的希望都不願給,甚至,不要他等她。
「你是這麼認為的?」這是她的真心話?一句話,便能將他割捨得毫不留戀?
「不然呢?」她有權賴著他,任性的訴說她的不捨、她的依戀,不讓他走開嗎?她能嗎?
不願為難他,她將苦澀壓回心底,獨嘗。
「不然呢?」他喃喃重複。是啊,不然他還期待什麼?
「那就這樣吧!」心,沈到了谷底。
就這樣吧,苦苦熬了這麼久,到頭來,又換得了什麼?只有無盡的心傷,他好累。
他心灰意冷的回房,而她,在他轉身之後,淚水無聲跌落。
第十章
章前小語:不問過去,不看未來,擁抱當下,兩心交會,便是永恆
裴季耘開始避著她。
她下課,他不在;她上班,他才回來;不論多早,他一定比她更早出門;不論等多晚,他一定比她更晚進門,只要她在家的時間,他全都錯開,像是白天與黑夜,永遠碰不上。
就連課堂上,他的視線都會刻意迴避她,很明顯,要不發覺也難。
何必這麼辛苦呢?這是他家,真覺得困擾,該走的人也是她。
隔壁房門開了又關,他刻意放輕聲響,但她還是聽到了,起身敲他的房門。
裡頭靜默了下,輕輕傳出一句。「還沒睡?」
「我可以進來嗎?我有事跟你說,不會打擾你太久。」
又過了會兒,他出現在開啟的門扉後。「怎麼了?」
怎麼了?她也想問啊,他們是怎麼了?
「我,讓你很困擾嗎?」
他被問住了,生硬地別開眼。「怎會這麼問?」
「不是嗎?其實,你何必費盡心思逃避我呢?只要一句話,我就會消失在你視線內。」她輕笑,有些蒼涼。
「不是這樣。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定義我們的關係,不是師長,也不是兄長,我覺得自己好糟糕、好失敗……」得不到他要的,又回不到最初的純淨,在那樣的一夜過後,他沒那麼大的胸襟去包容她偎在另一個男人懷中的事實,可是又辦不到不擇手段去掠奪……他已經快被自己逼瘋了!只能逃,狼狽地逃,不去想,不去看,與其說無法面對她,倒不如說,他無法面對的,其實是這個窩囊的自己。
他不要為難她,如果只是感激,他情願放她走,什麼都不要。
「有什麼差別呢?橫豎都是無法面對。無妨了,我不為難你,我搬出去,還你更寬廣的呼吸空間,這樣,你就不必再強迫自己早出晚歸了。」
「絮雅……」
「不要留我,你知道的,除了真心,我什麼都不要。」
真心,他也有一顆,只不過她要的,不是他的……
她,是要回莊哲毅身邊吧?那,他又還有何立場留她?心不在,強留住人,有什麼意義?
他沈沈吐了口氣。「去吧,鑰匙留著,有什麼事,別強撐,回來告訴我。」
「不。」她堅定地,回他一句。「這些事,我只會讓我的男人做。」
她的男人……
他不是,他不可能成為她的男人。
他啞了聲,再也無話可答。
「所以,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你沒這個義務的,不是嗎?」
他胸口一緊,難堪地閉上眼。「我懂了。」
他現在,就連關心她、對她好的權利都沒了……
沒勇氣多看他一眼,深怕會走不開,所以也沒瞧見,他眸底深刻的痛楚。她轉動門把,開門之前,遲疑地問出口:「你,曾經愛過我嗎?」
裴季耘僵愕,沒料到她會這麼問。
「很難回答嗎?」
「沒有──」他正欲回答。
沒有?!
「我懂了,當我沒問。」她懦弱地打斷,不敢再聽。自欺也好、逃避也好,讓她保有最後的美好回憶。
他呆愣地看著她倉促離去,沒留給他任何辯解的餘地。
什麼叫「曾經」?!她不知道,他愛得多痛苦絕望嗎?
不,就算要走,也要讓他把話說清楚,他不要白愛一場,到頭來,連個「曾經」都被質疑,那他一路刻骨銘心的付出又算什麼?她真那麼麻木,一點都感受不到嗎?
深吸了口氣,他堅定地敲下門。「絮雅,開門。」
「我要睡了──」
聲音微帶顫抖,鼻音濃重,她在哭?
「開門,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他極少強勢的命令她什麼,幾分鐘過後,門開了。
他盯視著她眼角來不及拭去的殘淚。「為什麼不聽我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