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門前,他低低送出一句──
「因為關於她的一切,不管是甜蜜、苦澀,我都想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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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滴滴答答的走著,已經過十二點了,裴季耘還沒回來。
習慣了早眠後,眼皮已有些沈重,安絮雅仰首,再灌一杯咖啡。
她知道他今天是去吃同學的喜酒,稍早前他有提過。自從上次等他等到睡著後,他便說過,要她累了就去睡,別再等他了,但是沒見他回來,她就是無法安心入睡。
十一點剛過時,她打過他的手機,但接電話的是清柔女音,她頓時腦海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下意識的,就掛了電話。
十二點半了──
一頓喜酒不可能吃那麼久,那,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和誰在一起?為什麼不接電話?他今晚不回來了嗎?有人睡在他身旁嗎?是不是那個他喜歡的女孩?
太多揣想,無邊無際的冒出腦海。
一陣鈴聲嚇回她的神智,她手忙腳亂的接起電話,「喂」了兩聲,才發現是門鈴聲,她沒來得及穿鞋,赤著腳衝向門口。
「裴大哥,你──」話尾打住,她一臉錯愕。
「發什麼呆?還不幫忙!」耿凡羿口氣沒多好,白了她一眼,她才如夢初醒,趨上前幫忙攙扶裴季耘進屋,隨行的杜若嫦緊跟身後,加以解釋:「他喝醉了,我們送他回來。」
見他倒臥在床上,痛苦地皺著眉,她的心彷彿也跟著揪了。「他怎麼會醉成這樣?」
「問你啊!」耿凡羿冷哼。「你不曉得喝悶酒是最容易醉的嗎?」
「悶酒?」他有什麼苦悶嗎?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看她那一臉無知樣他就有氣。想到裴季耘這溫吞男害他們這群老朋友有多內傷,本能的就將這筆帳算在她身上,來來回回打量了她幾遍。「也不怎麼樣嘛,比起我家若嫦差多了,他到底看上你哪一點?說他眼光差還不承認。」
「你在說什麼?」安絮雅一臉莫名其妙。
「你別鬧了。」杜若嫦好笑地扯了扯丈夫衣袖,而後正色告訴她:「季耘不許我們洩漏半個字,但是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季耘很愛你,而且愛得很委屈,在這世上,你絕對找不到像他這樣對你的男人了,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安絮雅張口結舌。「你──開玩笑的嗎?」裴大哥愛她?!怎麼可能!她嚇得心臟無力,有點不堪負荷。
「看吧,我就說這兩個人是白癡,要是再管他們的事會短壽十年!走了走了,回家去,管他們要磨到民國哪一年。」耿凡羿受不了地拉了愛妻就要閃人。
「等一下啦!」杜若嫦被拉著走,一面回頭。「季耘說,你長得很像他的初戀情人,本來他是要在聖誕節那天接受她的感情,但是她死了,只當了他幾個小時的女朋友,我知道的大概就是這樣……」
「老婆,你話很多耶!」受不了她離情依依,欲走還留,索性打橫抱起她,快步走人。
一直到他們消失在她視線,安絮雅還回不過神。
他們……尋她開、心的吧?
她呼吸急促,心跳莫名地加速,不敢再深想下去。
「水……」口好乾,裴季耘下意識地喃喃呻吟,她聽到了,迅速倒來溫開水,扶他起身,小心餵著,一不留神,打翻了水杯,她驚呼一聲,急著要擦拭──
「絮……雅……」他出乎意料地扣住她的手,她沒防備,跌落他胸懷,糾纏在凌亂的被褥中,她掙扎著要起身,他倏地手勁一收,將她密密收攏,眉心凝聚著痛楚。「別走,這樣就好,我想抱著你,至少,感覺你還在我身邊,不再總是遠遠看著,卻無法碰觸、無法擁抱、無法告訴你,我的心……好痛……」
「裴大哥……」壓抑的低喃,揪得她心口發疼。他真的,知道她是誰嗎?
「喊我的名字,好嗎?一次就好──」長指畫過柳眉、瓊鼻、玫瑰唇、芙容頰,眷眷戀戀,不離素顏。
沈溺在他炙痛而深情的眼眸中,她著了魔,情難自己地喊了出聲──「耘……季耘……」輕淺的柔音,消失在他口中,唇上溫暖的觸覺,是她最後的思考。
她意識一片昏沈,感覺到他溫柔的探吮,幾乎要傾其所有、又似椎心地渴求著什麼,深刻、卻也不失憐惜的纏吻,探入唇腔的舌尖撩吮、索求著屬於她的甜美,無法自制,無法停止,甚至希望能夠一輩子這樣糾纏下去……
僅僅是一個吻,卻帶著太多難以言喻的心酸、心痛,以及心碎,這一刻,沒有人會懷疑這男人有多愛她──
一股好強烈的感覺緊扣住心扉,她掙不開,也沒想過要掙開……
他似乎被折騰得極累,沒一會兒便睏倦地沈下眼皮,頰畔貼靠著她,溫存斯磨,感受到她的氣息,方能安穩沈睡。
凝視著他沈靜的睡顏,她呼吸極輕,沒有任何舉動,即使睡去,他的雙手仍下意識地環抱在她腰際……
為什麼會這樣?在他懷裡,被他吻著,竟會這般理所當然,她怎麼會一點突兀、被冒犯的感覺都沒有?甚至沈迷、陶醉著……
她被這樣的自己嚇到了,心驚地掙開他的懷抱,起身欲走,腰際不經意碰著床邊小几上的畫本,滿滿畫作灑落一地,她怔然。
是她,這裡頭的素描畫,滿滿的,全是她!
她彎下身,每翻過一張,心便多痛一分,泛霧的眼眸,一顆、一顆,淚水順著翻頁的動作掉落。
嬌嗔時的她、仰著笑顏時的她、甚至哭泣時、憂鬱時的她,每一張畫都標明了日期與時間,醒著時畫她,夜裡無法成眠,想的還是她,他要用多深的感情,才抓得住她每一分悲喜,每一道神韻?
忘川水
望不穿我心如醉
孟婆湯
夢不盡濃情幾許
姻緣線
系不住來世今生
頁首,纏情蒼逸的寫了這三行字。
他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情,寫下這些令人心酸的句子?
那個讓他夢下盡濃情、系不住今生來世的,想愛愛不得的女人,真是她嗎?
合上畫冊放回桌面,她坐回床邊,凝望沈睡的他,素手輕撫俊顏。
如果,那個讓他甜蜜,也讓他心碎,不論是喜是悲都甘之如飴,情願獨嘗的女子真的是她,他為何不坦白告訴她?!
只要想到他曾為她承受了什麼,心就好疼。如此卓絕出眾的一個男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她哪一點,值得他如此為她?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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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意識尚未完全恢復,裴季耘撫著額際,低低呻吟。
「醒了嗎?」半啟的房門邊,一張俏顏探了進來。
他睜開眼,扭頭望去,才剛移動,就像牽動了某根神經,接著,知覺一一復甦,接二連三痛得他想繼續昏死下去。
「要命--」他直接在床上躺平,任它去痛,不想再掙扎。
難怪耿凡羿嘲弄他是「沒用的男人」,他實在不會喝酒。
「來,喝點熱湯,專治宿醉頭疼的。」
「謝謝。」他伸手接過,半坐起身喝湯。
安絮雅坐在他身後,纖纖十指輕巧的幫他按摩穴道,減緩疼痛。「下次別喝這麼多酒了,好嗎?」
裴季耘輕吁了口氣,垂斂眼眸,放鬆地半靠在她身上。「朋友居心不良,存心灌我,不小心就多喝了幾杯。昨晚有很麻煩你嗎?」
提到昨晚,芙蓉頰上泛起薄薄紅暈,幸虧他沒瞧見。「不是那個問題。你胃不好,酒喝太多很傷身體。」
「下次不會了。我很少這樣的。」昨晚被耿凡羿一再刺激,滿腔鬱悶無處說,埋頭猛喝,一不小心就多灌了幾杯。他早知道的,那個「永遠的第二名」還在記恨當年的老鼠冤。
「我知道,你是新好男人,菸酒不沾。」
他輕笑,自我解嘲。「不抽菸是氣管不好,不喝酒是怕傷肝傷胃,和好男人無關。我同學就嘲弄我一副破身體,和我打架沒成就感,贏得不光榮。」
這倒也是。和他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她發現他有慢性支氣管炎,只要氣候稍微濕冷了點,就會不時的輕咳;腸胃也不大好,所以三餐她都盡可能以清淡不刺激的食物為主。
「你今天不上班嗎?怎麼還沒出門?」
「昨晚喜筵上喝那麼多,你學姊太清楚你有幾兩重,一早就打電話來,叫我照顧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啦!」
學姊?!裴季耘愕然以視。「你──」她知道了?!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我有那麼無知?」
這下,他反倒無言以對。「我沒有刻意瞞你,只是……」
「我知道啊,你要是會說,就不是你的個性了。」她抬手阻止,笑意淺淺。
他想說些什麼,牽動唇瓣,卻像在親吻纖指,他不敢再妄動,這時才感覺到,他靠著她,她下顎抵在他肩上,頰畔貼著他頸際,雙手不知幾時圈上他腰際……親匿氛圍隱隱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