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韓公子來了。"
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小昌打破了客廳中的沉寂。
"既然有客人來了,那就請進來吧。"
江慕天目光閃了閃,毫不客氣的代替莊衍發了話,他雖然臉帶微笑,可是聲音裡卻沒有一點溫度。
"爹,我去接接他。"莊燕若再也無法忍受江慕天帶給自己的壓迫感覺,瞅這個機會立刻找了個借口,隨即不等其他人說話,轉身已經急急的走了出去。
過不片刻,莊燕若和韓至永兩人並肩走了過來。比之剛才的沈悶,此刻莊燕若俏麗的面容上顯然明朗了很多。
江慕天神情淡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淡淡一笑,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莊燕容,溫言說道:"今日風和日麗,不知小姐可有興致和慕天一遊?"
眾人皆是一愕,誰也沒想到江慕天會突然邀莊燕容出遊,莊燕若和韓至永剛剛走進門來,剛好聽了個正著,不由得也是楞了一楞。
莊燕容瞭然的目光在幾人身上轉了一轉,婉麗的一笑,聲如鶯啼:"蒙王爺垂青,燕容那有不允之理。" 、
"那好,這就請吧。"
江慕天長身而起,輕扶莊燕容的玉腕,雙雙向門口走去。
莊燕若怔住了,難道江慕天來就是為了邀請姐姐出去?那他是不是喜歡上姐姐了?如果是的話倒也沒什麼奇怪的,姐姐蕙質蘭心,美麗溫柔,誰見了都會喜歡的。那個江慕天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見。
如果這樣的話,自己應該為姐姐高興才是吧?說起來江慕天不但身份尊貴,人又那麼漂亮,配姐姐倒是很合適。姐姐已經十八歲了,爹娘一直捨不得她嫁,也是找不到一個各方面都出眾的男子…如今江慕天若是有心,應該算是最好的一個吧。瞧姐姐的樣子,應該也不討厭他才是。
可是,可是,為什麼自己心頭如墜大石,如堵草芥,再也沒了剛才的舒暢順意?嗯,一定是因為自己擔心姐姐,那個江慕天老是陰陰寒寒的,自己見了都害怕,姐姐那麼嬌柔婉約,一定也會怕他的吧?
莊燕若呆呆的看著江慕天和莊燕容遠去的背影,腦子裡思緒混雜,各種想法紛至沓來,竟然理不出半點頭緒。她只顧出神的想著心事,竟忘了一邊的韓至永。
莊衍抬手拭去額頭上細細的汗水,面帶疲色的對韓至永一拱手,道:"韓公子,老朽今日疲倦之極,不能陪你了,還請莫要見怪。"
又叫著一旁逕自出神的莊燕若:"燕若,你就代爹陪韓公子坐坐吧,爹累了,回去歇息一下。"
"哦,好,爹,你去歇著吧,我陪著韓大哥就是了。"
莊燕若這才醒過神來,叫丫鬟扶著莊衍進去休息,自己則帶著韓至永出了客廳,一路到了後花園中的涼亭,涼亭裡早佈置下茶水糕點。
兩個人在涼亭中坐下,四下裡花繁葉茂,暖風融融,景致很是不錯。再加上旁邊是自己盼了好久才來的韓至永,按道理說莊燕若應該很開心才是。但是此刻她的心思卻多一半卻跟著莊燕容和江慕天走了,牽牽掛掛的全是那兩人的莊燕若哪還有和韓至永談笑的興致。雖然也是陪著說笑,但是明顯的心不在焉。
"你怎麼了?"
韓至永不是個細心的人,但是他對莊燕若因著關心而自然細心,故此很快就發現莊燕若心神不屬。
"我擔心姐姐啦。"莊燕若煩躁的說。
"九王爺專程來邀她,一定是喜歡上你姐姐了,你擔心什麼啊?"
"可是姐姐她又不一定喜歡那個王爺?"
莊燕若不服氣的說,那種人看著都嚇人,怎麼會有人去喜歡他啊。
"你又不是你姐姐,怎麼知道你姐姐不喜歡人家?王爺人物俊雅,身份高貴,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佳偶,難道你不希望你姐姐嫁得如意嗎?"韓至永寬慰著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只是,只是……"莊燕若被說得有些惱怒,可是自己又說不出來反駁的道理,一急一怒,索性使起了小性子,轉過頭不肯再理韓至永。
韓至永笑著搖頭,真是個孩子,說不過了就便性子。可是誰讓自己捨不得她不開心呢,只好又想著法子逗著、哄著,莊燕若這才漸漸又恢復過來,和他說笑起來。
莊燕容這裡隨著江慕天逶迤而行,一路到了城郊的棲霞山,棲霞山就在太湖邊上,臨水而起,山映水色,水借山勢,這邊山披錦繡,綠暗紅嫣,處處晴光瀲潑,美下勝收,正是一年春好處,最是風光無限、景色旖旎。
江慕天陪著莊燕容緩緩行來,不時指點江川風物,點評今昔。斂去了一身冷厲氣息的江慕天意外的溫文俊雅,竟如翩翩公子,談吐揮灑自如,人物風貌隨口而出。便是飽學之士能勝過他的才識,怕是也敵不過他的那一份情致風流。
莊燕容也是滿腹才情,但是身為女子,枉有才情也是閉於深閨,平日裡只能是自負多才,孤芳自賞,難免有知音難覓之感。今日和江慕天一遊,談談講講,只覺大愧不如,隱隱有相見恨晚之情。她心情愉悅,竟不覺疲累,一路走到了半山腰。
山腰間有一小小茶亭,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正烹煮泉水。
"莊小姐,不如歇息片刻如何?"江慕天含笑道。
莊燕容婉靜的一笑,點頭答應。
兩人走入亭中坐下,一直跟著他們的隨從也停了下來,遠遠的等在亭外。煮水的老者過來斟了兩杯清茶,又回到一旁繼續照看著自己的小火爐。
坐到石凳上,莊燕容才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已經酸困不堪。從沒走過長路的腳也疼痛不已。
"山間泉水甘冽,可惜茶質欠佳,否則必是上品,不過尚可一飲,小姐請。"江慕天輕啜茶水,而後微笑著對莊燕容說道。
莊燕容也端起杯子,淺淺的暍了一口,雖然是普通的花茶,但水質不同,果然多了一份清香。
"王爺為何要請燕容一遊?"放下手中的茶杯,莊燕容問出了自己一直在揣測的問題。
"做事情難道一定都要有原因麼?"江慕天以指輕敲石桌,淡淡笑道。
"但是王爺此舉卻非心血來潮之筆。"莊燕容同樣含笑而言,話語卻是一針見血。
"莊小姐蕙質蘭心,江慕天若是再加推脫,倒顯得小氣了。"江慕天望向莊燕容,笑容清淺。
"我原是為的想見令妹。"
莊燕容唇邊展開一絲輕煙般縹緲的微笑,失望甚或還有傷心……她說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自那日湖畔初見,驚鴻一瞥間,這個丰神俊朗、仙姿玉貌的男子已鐫刻在她心底,自此唸唸難忘。
但是他是皇室貴胄,她不過一個民女,自知和江慕天身份仿若雲泥。她不是癡心妄想的人,雖是見而鍾情,卻從無高攀之心。可是今日驀然再見,他相邀同行,雖知江慕天別有所圖,但心中的愛戀卻猶若蛛絲,只是越纏越緊,再難開解。如今江慕天毫不掩飾,明白說出心中所戀乃是自己的妹子燕若,莊燕容心頭滋味,實在是難以述說。
"你愛她何來?"
莊燕容不甘心啊,為什麼同是見了他,江慕天偏偏愛上的卻是燕若,而不是和燕若容貌相仿的自己。
"情之一字,無跡可蹤,當日湖畔一見,已是情根深種,我也不知自己為何對她一見鍾情,卻對與她一般容貌的你沒什麼感覺,想來造化弄人,就是這個道理吧。"
江慕天聰明絕頂,怎會瞧不出莊燕容對自己已生情愫。但卻絲毫不加掩飾,坦然相告 。
江慕天說話間神色清朗坦蕩,一派霽月光風,對於自己的心事感情,顯然全無一絲困惑之意。莊燕若深深凝視著他,忍不住幽幽一歎。造化捉弄,捉弄的是她吧,好容易心有所屬,卻屬意人另有屬意,偏生還是自己最最鍾愛的小妹,惆悵處,卻與何人說?
"那你為何不讓燕若陪你出來?"
疑問迴旋在莊燕容心底,猶豫半晌,她終是問了出來。以他之尊,若是要燕若相伴,燕若焉敢不從,卻又為何改了念頭,邀了她?
"我本來是想找她的,不過,看來她更想和韓至永在一起,我又何苦擾人雅興。"
江慕天以手指輕撫茶杯,淡淡回答。
江慕天說得雲淡風清,莊燕容卻聽得心潮翻湧,她凝視江慕天俊美冷傲的側面,眼眸一陣酸澀--這樣一個飛揚跋扈、傲岸無情的男子,居然只為顧及燕若的心情而願意眼睜睜的看著她和自己的情敵在一起,這是何等的胸襟,又是多少情意掩藏其中。
江慕天垂目瞧著自己纖長的手掌,想著莊燕若此刻正與韓至永相依相伴,心頭怒氣匆生,臉色一轉而冷冽,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