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說你脾氣大你還真耍起脾氣來了。我老廣說你幾句都不行嗎?告訴你,雖然你是船長的女人,我可是打小看著他長大的。」
「我……沒有那樣的意思。」
脾氣大?似乎自從遇見左子頎之後,這樣的評語和暗示就跟著她。一直以來,她在眾人眼中都是端莊自持的,連爹爹都讚賞她的溫文冷靜,可為什麼在這兒,一切都不一樣了?
更奇怪的是,這種轉變,讓她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
似乎,在這些人眼中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沒有就好,算你識相。要是你讓我老人家開心了,難保我不會多說些船長的秘密讓你知道。想討好他,可沒這麼容易,這訣竅問我老廣就對了。」
「我沒想過要討好他。」她蹙起秀眉。
「嗯?」老廣驚訝地睜大眼。「這倒稀奇,你不想討好他?」
他不知見過多少女人用盡心思要討好子頎都不成,而眼前這小娃兒,卻說沒想過要討好他?
看來,這丫頭片子還有些骨氣。
「為什麼我一定得討好他?」她不甘地揚起頭。
「是不一定。」老廣點點頭。
他的回答讓她的心緒稍稍平靜下來。她轉頭探看四周,看到了幾把青菜、幾個蘿蔔,還有一小碟的醃肉。
待過這麼多廚房,這是她兒過最糟的一個。
既小又髒,半數以上的食物都餿了,還有的發了霉,所有的鍋碗瓢盆兒上都漂著一層油,光是見了就噁心,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煮得出好吃的食物?
「這些……是要吃的?」
「那當然,不然你以為要吃什麼?有得吃就不錯了。瞧,時間快來不及了,等會兒把這米洗洗。」他指著灶上。「記得啊,船上的水不多,省著點用。生火會不會?別把廚房給燒著了。」老廣斜瞄著她,瞧她手裡的動作挺俐落的。「我去外頭轉轉,等我回來,你得把這些都弄好,明白了沒?」
她點點頭。
「好。」老廣點點頭,像是有些滿意。
這女娃兒,跟以前待在子頎身邊的那些女人似乎不太一樣。
再次仔細瞧了瞧她,老廣才踱著步子走出去。要配得上子頎的女人,還得經過他的審核才行呢!
望著老廣出去的背影,她倒鬆了口氣。
他肯出去正好,她恰好乘機把這地方理一理,身為廚娘,她實在見不得這樣的慘狀。既然在這艘船上,她不是個掌舵的人,至少,她可以用這些瑣事來避開他的侵擾。
— — —
「啊——你——你」一陣驚天動地的吼聲自廚房傳出,驚動了全船的人。
「什麼事?」正在甲板上指揮的左子頎一聽,忍不住皺起了眉心。
「不知道,好像是老廣那兒發生了什麼事。」
薛如鳳做個菜能做得驚天動地的,也只有她了。
毫不猶豫地,他加快腳步往廚房走去。
「什麼事?」一進門,他制止了老廣的大吼大叫。
「船長!你來評評理,這小妮子趁我出去晃晃的時候,竟然——把我的廚房弄成了這個樣!」他氣憤地伸手一指。
環顧四周,原先髒亂得嚇人的廚房,不知何時已被清理得一塵不染,所有的擺設整齊而清潔,灶上還生著火,爐火上正熱著一鍋湯,還不時飄出撲鼻的香味。
原來,老廣是因為自己的地盤被侵入而感到氣憤。
「老廣,依我看,這樣的廚房,比原先要好得多了。」他嘲謔地笑。「大副,你覺得呢?」
「船長,屬下也是這麼覺得。」大副強忍住笑意,生怕再次惹惱了老廣。
「船……長!這是「我」的廚房,她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這樣胡搞,副手是這樣當的嗎?「黑鷹號」最重視的不就是紀律?如果今天船長不還我個公道,那我老廣說什麼也不會服氣的!」
左子頎揚眉。「你怎麼說?」
「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她連頭都沒有轉向他。「如果廣叔覺得是我冒犯了,我願意道歉。」
廣叔?
這聲「廣叔」讓老廣頓時氣消了大半。
他老廣活了大半輩子,從沒人這麼叫過他。廣叔這兩字打這小娃兒口中出來,怎麼聽怎麼討人喜歡。
他憋著一張臉。「算了,我老人家不跟你這小娃兒計較。你再叫我聲廣叔,我就原諒你。」
老廣的心思昭然若揭。一旁開始有人發出了噗哧的笑聲。
「廣叔。」薛如鳳立即笑著回應,原來老人家只是喜歡人家嘴甜呢,突然她覺得,這船上的人單純得可愛極了。
「咳!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了。」老廣故作嚴肅地咬了咳。「還笑!你們旁邊的人笑什麼!誰再笑,待會兒就沒早飯吃」
威脅的話方落,眾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左子頎自若地站在原處。
「如鳳,你辛苦——」他上前想要搭住她的肩,卻被她靈巧地閃開。
她的舉動令他怔住了。
「我還有事要忙。」薛如鳳冷然以對,頭不曾回過一次。
她陡變的態度令他瞇起了眼。
昨夜,她還在他的懷中宛轉嬌吟,現在,卻像是從未見遇他似的冷漠。
他無法忍受她這樣的善變。「薛如鳳——」他正想發作,卻被老廣擋下。
「船長,我的副手要準備早飯,沒空跟你說話,有什麼事,等用完了早膳再說。」眼看氣氛變得不對,老廣出面打了圓場。
看來,這兩人之間是有些不對勁。
左子頎冷眼看著她,僵持了好一會兒。
「好。有什麼事,等用完早膳再說。」他撂下話,邁著大步走出了廚房。
老廣看著船長怒氣沖沖的背影,又看看薛如鳳,後者的臉色也不比那小子好到哪裡去。
怪!真怪!他倆昨晚不是還睡在一塊兒嗎?
「我說薛丫頭片子,你是不是當真喜歡那小子?」老廣忍不住問。
她渾身一震。
「別怪我老廣多事,依我看,那小子是挺喜歡你的,否則,他不會這麼生氣。」老廣皺著眉頭。「如果你也喜歡他,那我老廣沒什麼意見。可如果你不是認真的……還是盡早離開這兒的好。」
這是他老人家的私心,雖然他是挺喜歡這小丫頭的,可再怎麼說,子頎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總希望他能找到個真正待他好的女人。
要是真找著了,就算那小子捉不住她,他老人家也會親自出馬擺平一切!
薛如鳳茫然地抬眼,紛亂的心緒,讓她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 — —
「船長,我送早飯來了。」她站在艙門外,端著碗盤不知該不該進去。
「進來。」他的聲音有著明顯的壓抑。
她推開門,將早飯放到了桌上。
「為什麼叫我船長?」他臉上全無一絲表情,聲音裡卻寫滿了不豫。
她抬眼。「因為你是「黑鷹號」的船長,我是主廚的副手,不是嗎?」
「別忘了,你還是「服侍」我的婢女。」他提醒她。刻意強調了「服侍」這兩個字。
既然她要這樣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就讓她明白她在這船上的身份和地位!
他殘忍的語氣刺痛了她。
老廣的話在她耳邊迴盪。他喜歡她嗎?他對她有一絲絲的真心嗎?在他眼裡,她真只是供他玩弄的女人和婢女?為什麼,她要在這裡忍受這一切?
「這艘船要上哪兒去?」她強壓下心中的痛,只想問個明白。
「你不必知道。」他森冷地回答。
她皺眉。「那——我什麼時候可以下船?」
「薛如鳳,別忘了上這艘船可是出於你的自願和請求。現在你卻來跟我談什麼時候下船?難道你不怕海上的鯊?」一想到她可能離開,甚至看到她急著離開的念頭,他的怒氣便不斷翻湧。
難道,她真這麼想離開他?
經過了昨夜,她仍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他不信,她昨夜的熱情全是虛假。他不信,她對他沒有一絲情意!
「我不是你的禁臠。」他把她當成什麼了?「你不可能永遠這樣把我留在海上。」
「你以為我做不到?」
「你當然做得到。」她早知道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包括擄獲她的心!「但你就算留下我的人又如何?」
左子頎不語。
「我會留在這艘船上,是因為我沒有其他的選擇,並不是因為你……」
他起身,捉住了她的手腕。「那麼昨夜,你把自己的初次給了我,又算是什麼?」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比一個女人更在乎她的初夜。
「那並不代表什麼!」她激烈地反抗。「更何況,我是被迫的!」
「被迫?!」他惱怒地揚眉。她稱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叫「被迫」?!
「是的!是你任意地闖進了我的生活、阻撓我、羞辱我,是你強行擄走了我,將我綁到這艘船上,是你趁我不備誘惑我、強佔了我,是你打亂了我所有的生活、擾亂了我安排好的一切!一句都是因為你!你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
他的眼在瞬間暗了下來。
「船長!有來歷不明的船向我們駛近,速度出奇地快!」艙房外,船員緊張的聲音叫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