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 令 令
舒芷欣來來回回地在房內走來走去,活像是老夫子般拖著長長的衣擺,雙手背在身後,臉上是又氣又惱,又苦思不出對策的模樣,久了,索性哭了起來,眼淚從臉頰滑落到頸項,再延伸至衣領,直到腳前哭濕了一大片也沒有停擺的跡象。
侍女匆匆忙忙喚來了克尼斯,對著他也不知嘀咕了些什麼,只見不一會兒,幾個工人般模樣的人將大門的鎖給敲開了,克尼斯慌忙地走進來,和舒芷欣迎面撞個滿懷。
「謝天謝地,你真要嚇壞我了。」他倏地擁緊懷中抖顫不已的人兒,語氣中的關切與擔憂絲毫不保留地呈現出來。
舒芷欣的心一緊,為著克尼斯的用情之深而撼動著,她何德何能可以擁有他這份癡情?而他又是何其無辜啊?上天莫名地安排她來古代走這一趟,卻讓她傷了一個人的心。
舒芷欣心上閃過一絲不忍,卻又無奈,她一點也不願意傷害克尼斯,然而她的心卻是谷天浩的,縱使她再氣惱他的一再欺騙,她卻仍是深愛著他的,她永遠不能忘記在那段不知他死活的日子,在那段她老見不著他的日子裡,她是如何的無助、不安與失落!
她的心為谷天浩載浮載沉,為他那灑脫不羈的神采著迷,為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樣吸引著、牽引著,為他的幽默風趣及大言不慚心動,她無法承受谷天浩對她的冷淡與漠視,寧可他像初見面時那般死皮賴臉地黏著她,告訴她她是他的妻子,告訴她她是他的,縱使那是個謊言。
她對不起谷天浩太多了,但她卻也對不住眼前的克尼斯,她答應過要當他的妻子,她也欠他一條命,要不是天浩為了救她和克尼斯而跛了腳,她實在也無法違反自己曾對克尼斯的承諾。
但如今,舒芷欣沒得選擇,她只能對不起克尼斯了,她原本就不是這個國度、這個世代的人,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她便會突然地消失在這裡,想想,這樣的決定對克尼斯也是好的。
「克尼斯……」當舒芷欣開口想對他說些什麼時,卻讓克尼斯的噓聲打斷。
克尼斯的食指放在她唇邊轉了幾圈,另外一隻手仍擁著她,他的目光兜在她那哭得紅腫的雙眸上,心中千回百轉,矛盾掙扎的心情像是百萬根針在胸口亂竄著,痛不可抑、撕心扯肺。
他知道她要對他說什麼,他可以預料得到,然而,他沒有膽量去聽,沒有勇氣去聽。
「讓我好好吻你,多琳。」克尼斯輕語,口中溫熱的氣息柔柔地吹在她的耳際,然後,他的唇緩緩地落下,親吻那帶些執著、猶疑的紅潤雙瓣。
克尼斯的吻是這麼溫柔細緻,舒芷欣睜著眼任他吻著自己,不忍心推開也狠不下心拒絕,他將她小心地捧在手中好像她是個易碎的琉璃娃娃,他將他的無限深情全注入在他綿密細碎的吻中。
淚又忍不住滴下,舒芷欣真的好恨好恨自己,必須當個殘忍的劊子手……
「克尼斯——」她嗚咽著,望向克尼斯眼中瞬間熾熱如火焰的藍眸,頓時心痛得說不出一個字。
「你想說什麼?」克尼斯的聲音與雙眸呈現明顯的對比,是冰天雪地般的冷。
「我……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麼?」
「我……」舒芷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說起,心神慌亂得心跳加速,該怎麼說呢?說她不愛他?還是說她不適合他?或是告訴他其實她愛的人是谷天浩?
天啊!克尼斯分明是在逼她嘛!但錯在她,錯的都是她,她不該給他希望再狠狠摧毀他,她不該允諾婚事卻又反悔。
可是,舒芷欣怎麼知道她會愛上谷天浩呢?她又怎麼知道自己是如此地深愛他而不能沒有他?
她真的試過了!她原來也想漠視自己的心,安分地嫁給克尼斯,偏偏那場暴風雨又改變了一切
「原諒我,克尼斯,原諒我……」舒芷欣如今只能如此乞求著。
克尼斯寒心透了,自從谷天浩,那個與多琳同樣黑髮黑眼的男人一出現,他就彷彿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失去她似的膽戰心驚,明知谷天浩和屋大維可能一點關係也沒有,也硬是要栽個罪名給他套上,想致他於死地。
要是當時不一時心軟沒將他來個五花大綁再丟人海中,他今天也不會活生生地要來和自己爭奪多琳了。
「婦人之心」是武夫大忌,他卻依然犯了,為了一個女人,他這叫做自食惡果。
「你愛上他了,是不是?」克尼斯歎口氣。
愣了一會,舒芷欣才緩緩點頭。
「你因為愛上他所以要離開我?你對我難道沒有一絲感情在?」
心彷彿讓什麼東西給刺了一下,舒芷欣白著一張臉道:「很抱歉,天浩他的腳跛了,我必須照顧他,因為是我害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我並不是故意要違背我的諾言,相信我。」
「你是因為同情他才要離開我去照顧他,你並沒有愛上他是不是?是不是?」克尼斯搖晃著她那纖細的身子,激動而狂嘯著。
「不!」舒芷欣哭泣著、吼著,「我不是同情他,我是真的愛上他,我要嫁給他,一輩子照顧他!我已經是他的人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能容忍你的新婚妻子不是個處子這個事實嗎?你能嗎?」
克尼斯怒吼一聲,雙手用力一推將她按在牆上,雙眸進射出萬道如利劍般的光芒狠狠地瞪視她,「你這個不知潔身自愛的女人,虧我像供神般的將你捧在手心,虧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怕自己的慾望傷害了你,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對你的愛到此為止,我不會再傻得為你付出一絲一毫!」
「克尼斯——」舒芷欣驚懼地叫著,雙眸赤裸裸地寫著痛楚與恐懼,她怕他!此刻,他就像是個發了瘋的野獸,隨時會將她生吞活剝。
「我要你滾到地窖裡去,女人,這輩子你永遠別想擺脫我,後天,你就準備當我的新娘吧!我還是要你的,縱使你已經是殘花敗柳。」
說罷,克尼斯的笑聲迴旋在整間房子裡久久不歇……
第九章
藍色玻璃製成的鳥頭,垂飾的下巴有五條聖蛇,鳥頭下有類似國王肖像的小雕像,這是古埃及著名的鳥頭耳環,沒想到現在她有這個機會戴著這款古董走進結婚聖壇。
舒芷欣望著鏡中被裝扮成的華麗模樣,心上泛著些許惆悵,黃金頭飾上是代表著上下埃及的兀鷹和眼鏡蛇,彎彎曲曲的蛇身連接後頭的草紙花扣,黃金帶子的中央鑲著圓形紅玉,上下用藍色及淺藍色玻璃鑲飾。
紅玉、紫水晶、綠長石、黃金等珠子,以每三種樣式為一組排列而成,將手鐲點綴的色彩繽紛;手鐲的背面則用青金石鑲嵌,顯得非常華麗。
身上亦是一襲仿造埃及女王婚禮盛宴所穿的禮服而裁製的綾縷白紗,從肩到腳踝的連身長裙,衣袖、裙擺的邊緣則鑲上細緻的白色珍珠。
前所未有的高貴、奪目!舒芷欣輕扯一邊嘴角苦笑著,這是克尼斯答應她的惟一請求——著埃及服飾與他步人禮堂。
克尼斯幾乎是毫不考慮地就答應了她,他說:「這樣最好,免得你的不潔玷污了羅馬教堂!你來自埃及……我原以為。」說完,他輕蔑地笑了一聲,問她究竟來自何處。
「台灣,二十世紀。」舒芷欣的回答惹來一陣狂笑,她不怪他,因為他的反應正常極了,本來她也是同他一樣的,要不是有太多人證、物證,還有自己的「天賦異稟」,她也不會相信的,也許她說是死去復活還來得貼切些。
剛才,克尼斯不知拿來什麼東西讓她飲下,只覺那冰冰涼涼的液體一滑進喉嚨就變得暖暖地、熱熱地,舒芷欣沒問,因為她已形如槁木,為著即將迎接一個墳墓,她無力極了。
那陰濕黑暗的地窖讓舒芷欣現在回想起來仍不寒而慄,天浩沒來救她,她失望地等了一天一夜,那一回她氣他利用安莉兒來試驗她的感情而頭也不回地走了,之後就再也沒見著他,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他會擔心她,會找她嗎?克尼斯會不會對他不利呢?
晦暗的眸子染上了淚霧,教堂已近在咫尺,那尖尖的塔頂帶著圓弧狀,拱形的大門,巍峨參天的圓柱,壁畫中那些圓弧雕飾……一切都是圓的,看得她頭暈目眩,一陣心窒,身體也搖晃了起來。
舒芷欣被人群簇擁著進了神聖的殿堂,被架在牆上的不是耶穌基督,她微愕著,神父在說些什麼?她一點也聽不到,可是她不在乎,真的不在乎!這兒不是她的時空,她根本不存在這個時間裡,一切都會成為過眼雲煙的,所以有什麼好在乎的呢?
全身無力透了,舒芷欣只覺雙腿一軟,整個人便昏厥在克尼斯懷中,身旁那些蜂擁而至的騷動早已讓她的無意識杜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