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凶狠的計劃,在陰暗的房間內完成。
若想逃脫,需要運氣,非常多的運氣。
第十章
每年四月二十五日所舉辦的聖馬可節,是威尼斯除了嘉年華會以外,聲勢最浩大的盛事。這個特殊節慶的產生,是由於當初的威尼斯人為了紀念城市的守護聖人——聖馬可而來的。
時至今日,威尼斯雖已不再有總督,海上勢力也已消失。但每年這個時候,仍會固定舉行盛大的水上活動,以追悼共和國時期的盛況。
停泊著各式船舶的大運河,瞬間只見旗幟飄揚。穿著共和國時代傳統服裝的水手,坐上鍍滿了金箔的大型豪華貢多拉船,船身最前端坐著一尊金色的海神塑像,樂手的後端是一面紅底金面的翼獅旗,隨風飄揚在大運河中好下威風。
依照慣例,宗主教在聖刁多祿禮拜堂迎接每一位達官貴人,這是從共和國時代就遺留下來的官僚作風。
法蘭西斯柯無奈地跪下來親吻宗主教的手,他雖是官僚,卻最討厭這一套,但傳統就是傳統,無論有多厭煩,還是必須遵守。
他和韓寧兒並肩走上搭設在運河邊的臨時看台,然後當著所有威尼斯居民的面,將一枚印有薔薇花蕾的硬幣,別在她亞麻色的襯衫上。
現場立刻一陣歡聲雷動,韓寧兒羞紅了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這是威尼斯的傳統,寧兒。」見她還搞下清楚狀況,法蘭西斯柯笑著解釋。
「傳說遠在共和國時期,我們與土耳其交戰的期間,有一名士兵受了致命的重傷,生命危在旦夕。但是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勇氣與決心,將玫瑰交給遠在威尼斯的愛人。」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朝所有群眾揮揮手,又是引起一陣歡呼。
「玫瑰花辦沾滿了士兵的血,但在他死後卻奇跡似的來到女孩的面前,人們都說那是聖馬可的庇佑。到了今天,女孩們會帶著別人送的,印有薔薇花蕾圖樣的愛情硬幣,將硬幣放在聖馬可的墓上。」
「就是我身上這枚硬幣?」韓寧兒低頭看硬幣上的薔薇圖案。
法蘭西斯柯點頭。
「好淒美的故事,真希望結局不是如此。」而是長長久久,不教死亡分離。
「這只是個傳說而已,不必太感傷。」他安慰她。「況且,這個日於也不適合悲傷,你說是吧?」
的確,聖馬可節是個歡樂的節慶,待會兒他們還要下水跟其他人賽船呢!
「法蘭西斯柯,你們可以先下去換衣服了,大夥兒都在等你。」一旁突然有人殺出來通知道。
所謂的大夥兒,即是指法蘭西斯柯那些議會的同僚。他們固定在聖馬可節當天出賽,和職業級的貢多拉船大競爭威尼斯:之最的獎項。當然結果一定是慘敗,但總歸是一種榮譽。
「走吧,我親愛的夫人。」法蘭西斯柯牽著韓寧兒的手眨眼。「今天就讓我這個業餘的貢多拉船夫為你服務,希望你不會掉下水,落到要游泳求生的地步。」
貢多拉船乃為威尼斯一種特有的淺船,船頭和船尾向上翹,船首的部分有著類似梳子的鋼管裝飾。寬只能容納兩個人,長可以長到排進二到三組椅子,視船隻的大小而定。船夫在船尾搖槳,興致一來還會唱情歌,以此賺取小費。
法蘭西斯柯當然不必靠唱情歌來賺取小費,但他必須和這些世代承傳的貢多拉船夫一較長短倒是真的,天曉得他們天天在划船,他可是偶爾才練習。
「比賽快開始了,我們趕快去換衣服。」他二話不說,立刻拉著韓寧兒跑,唯恐趕赴下及,錯失出發時間。
韓寧兒只好跟著跑。據說他們要裝扮成共和國時期的貢多拉船夫,她還得換上貴婦的衣服,坐在船的正中央,跟沿岸的觀眾揮手。
她實在不喜歡這樣,最近太安靜了,總讓她產生一股不踏實的感覺,彷彿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但她又不能禁止法蘭西斯柯出席這些場合,畢竟他是公眾人物,地方有什麼事,他本來就該盡力。
「換上這件衣服,等一下我就來接你。」法蘭西斯柯像個大男孩一樣的興奮,隨便塞給她一件衣服後,就跟著他其他的同僚跑了。
她無奈的走進更衣室,又無奈的對著衣服皺眉。
很好,大紅色的絲絨禮服。萬三具要發生什麼事,別說是救人,恐怕連自己逃跑都有問題,是誰規定一定要穿上這件禮服才能參加船賽?
只不過,抱怨歸抱怨,她終究還是乖乖穿上那那件衣服,等她的未婚夫前來接她。十分鐘後,她的未婚夫出現,身上穿著七彩及膝的短裙及褲子,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多漂亮。
「你……咳咳。」她嗆得幾乎說不出話。「你看起來好極了。」
其實她想講的是「蠢極了」,但她沒膽量說,因為其他人都穿著跟他一模一樣的衣服。
法蘭西斯柯的眉頭挑得老高,彷彿在告訴她,他知道她的想法。但她及時把眼光轉向別處,假裝在看風景。
「讓我們行動吧,法蘭西斯柯。」所有同僚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我們一起去痛宰那些驕傲的貢多拉船夫,讓他們知道我們這些國會議員,不是好惹的!」
沒幾分實力還硬要跟人家比的國會軟腳蝦們,就在其中某個人的登高一呼中,一窩蜂的衝往比賽現場。這場比賽將橫渡聖愛蘭娜島,和海關檢查啃之間的聖馬可內灣,是場體力與耐力的競賽,勝利者將會得到無上的光榮。
匆匆將薔薇花蕾硬幣別在禮服的胸口,韓寧兒隨後追上那群大男人。他們的船被排在第四順位,算是十分優渥的禮遇,立即引來當中一位的不滿。
「當我們是軟腳蝦啊,給我們優待!」顯然大會的特別安排沒贏得任何感激,反倒惹來抱怨。
「不錯了,塞凡尼。」法蘭西斯柯拍拍那人的肩膀。「難道你還想排第一順位?」那是市長的船。
「聽你在胡扯!」名叫塞凡尼的議員咧開大嘴,用手肘拐了法蘭西斯柯一記,韓寧兒才見識到他駕馭同僚的本事。
看來認栽的人不只是她嘛!
她一面坐下,一面暗忖。
本來她以為她特別好騙,原來大家都一樣,都掙脫不了他的魔咒。
韓寧兒安安穩穩地坐在船的正中央,欣賞她未婚夫無遠弗屆的魅力,此時峭音響起,王事人宣告船賽開始。
霎時,只見原本悠閒的貢多拉船夫,個個像不要命似的奮勇向前。他們用力搖動手中的船槳,靠著每日鍛煉的臂力與實力,像條海豚似地滑過他們的身邊。而法蘭西斯柯他們整船人,雖然拚老命的防止被人超越,仍是下敵實力堅強的對手被越拉越遠,弄到最後,只有望著前人的背影痛心疾首。
「今年又要輸了。」塞凡尼歎氣。
這是整船人的共同心聲。他們每年都來挑戰,每年都輸,到今年已經是第四個年頭。
「幸好我只參加了三年。」輸了三年。
「你想討打嗎?」塞凡尼狠瞪法蘭西斯柯。「本來我們以為有你加入,情況會好—點,怎麼知道還是—樣。」只能說看錯人。
「當我沒說。」法蘭西斯柯適時閉嘴,以免再遭受撻伐。「你繼續傷心吧,我要用力划船了。」
「喂,聽你這麼說,好像我都沒有盡力嘍?」
「塞凡尼,划船,我們離其他人越來越遠了……」
「我只說划船,沒有別的意思。」他還是堅持該奮鬥到底。
「可你分明就是在指責我沒有盡力。」討打!
「塞凡尼,划船……」
「容我提醒你,我們現在還在比賽中。」
「可惡!」
「划船……」
幾個男人你來我往,吵得好不熱鬧。倒是韓寧兒快笑翻了,難怪他們會最後一名,根本是一盤散沙嘛!
就在她笑得樂不可支的時候,運河上的情況有變。原本直線行駛的貢多拉船,居然紛紛掉頭,朝他們這條落單的孤船衝來!
「這是怎麼回事?」
船上的男人一頭霧水,沒人看過這種狀況,韓寧兒二話不說掀起禮服下擺,抽出綁在大腿上的槍,跟著高喊一聲:「全部趴下!」
頓時,槍聲四起。
狹長的貢多拉船,像玩井字遊戲似地,把他們的船困在正中央。
她彎身躲避不斷飛來的子彈,思索著突圍的辦法。
該死,想不到辦法了!
韓寧兒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將所有人推下貢多拉船,請他們各自逃命。
「寧兒!」
法蘭西斯柯也在被推下船的行列之中,眼巴巴的看著她一面划船,一面躲避子彈,最後也跳下水。
「寧兒!」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拖著厚重的大禮服,游過大運河清涼的河面,到達不遠處的彼岸。
法蘭西斯柯也跟著游過去,企圖用自己引起對方的注意力,沒想到對方的目標不是他,反而撐船上岸追捕奮力逃逸的韓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