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照顧我?」她朝他的下巴點點頭。
「一整夜。」他摸摸自己的下巴,發現後不好意思的微笑。「到現在都還沒空刮鬍子。」
「其實你可以不必這麼做,叫僕人來照顧我就行了。」她何德何能,還勞煩僱主親自照料。
「我知道,但我不想。」他搖頭拒絕。「照顧你是我的義務,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的,理當親自照料。」
「你顧慮得太多了,法蘭西斯柯。」她逃避他赤裸裸的眼神,其中寫滿了愛慕。「我是你的保鏢,本來就該為你挨子彈。」
「你也會為卡本特挨子彈嗎?」他很快反問,一點也不相信她的鬼話。
她當然不可能為他挨子彈,她根本想把他直接推向槍口。
但這些她都不會承認,因為這等於給了他再逼問下去的藉口。
「我的傷勢嚴重嗎?」既然無法說謊,她只得想辦法逃避。
「只傷了手臂。」法蘭西斯柯冷靜的回答。「醫生說你的運氣刁;錯,子彈只劃過表皮,沒有傷及骨,一、兩個禮拜後就可痊癒。」
「那太好了,你可以不必再照顧我——」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法蘭西斯柯的聲音雖柔,口氣卻很堅定,亦不許她逃避。
「你只需要叫僕人幫我……其實也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寧兒!」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大聲吼。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你會為卡本特挨子彈嗎?」
這是個淺顯易懂的問題,就算她下答,他也應該知道,但他就是要親口聽她說。
「我不會為他挨子彈。」她說了,給他想要的答案,他如釋重負。
「謝謝你告訴我實話。」他坐上床沿。「我還以為你會說謊。」欺騙他,她會為任何僱主挨子彈。
「我是很想,但我說不出口。」她苦笑,好希望他的手不要再這麼輕柔的碰她的臉,好希望他別再用那麼深情的眼光看她。
「我感謝你這麼做,這給我接下來告白的勇氣。」他兩手捧起她的臉頰。
「法蘭西斯柯……」她不知所措。
「我對你—見錘情,寧兒,…見鍾情。」他說得很自然,就好似呼吸一樣,沒有任何遲疑。
韓寧兒驚訝的瞪著他。
「在機場?」那是他們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更早以前。」他搖頭。「我是從螢幕上看到你的,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心就失落了。」
他笑得很淡,韓寧兒卻已經驚愕到不會說話。怎麼有人在告白時,還處之泰然的?
「你、你在網站看見我的照片以後,就、就愛上我?」他冷靜,她反倒驚慌。
「不,愛上你是在我們接觸以後,剛開始的時候是心動,這兩者有很大的差別。」他搖頭。
「我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就她的想法:心動就是戀愛的開始,至少就她來說,是這樣的。
「或許你說得對,說不定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愛上你了。」他更正自己的話。
「你不需要為我改變你的想法,就像你不需要為我送走你的獅子。」她一直對費裡尼的事耿耿於懷。
「我從不為任何人改變我的想法,寧兒,即使是為了你。」他再次搖頭。「你只是提醒我忽略的那一面,為此我感謝你,跟我的想法無關。」
「法蘭西斯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無法接受我嗎,寧兒?我可以感受到你一直在抗拒。」抗拒他們之間的感覺,和可能發展的未來。
「我……」她咬緊下唇,不知道能不能講。「我——」她欲言又止,好怕心事都讓他知道。
「別拿你的工作搪塞我,因為我知道那是謊言。」法蘭西斯柯或許是個紳士,但同樣無法忍受謊言,也不希望她說謊。
她能說實話嗎,把她心底最羞恥的秘密告訴他?但倘若她不說實話的話,又能騙他到幾時?只因他是如此聰明的人。
「我配不上你。「這是她內心最赤裸的告白。「我只是一個孤兒,你卻是個擁有百億身價的豪門貴族,我不敢高攀。」就算只是短暫的愛情遊戲,她也玩不來。
他歎氣。
「你就為了這個愚蠢的理由一直逃避我?」害他一直失眠。
「這一點都不蠢,這很重要——」
「重要在什麼地方?」他反駁。「我們都是成人了,也沒有蠻橫的父母殺出來阻止我們相愛,有什麼理由不能在一起?」無非是無聊的肥皂劇看得太多,亂想一通。
「法蘭西斯柯!」
「我只簡單問你一句,你愛我嗎?」
他這一句,當真是把她問倒,一時之間難以回答。
「我……」她支支吾吾,無法確定盤繞在心頭的那份感覺,是否就叫愛。
「也許這個問句對你來說太複雜了。」他又歎氣。「我挑簡單一點的問題問你好了,你對我有感覺嗎?」
豈止有感覺,感覺簡直太多,多到她好想哭!
「我對你有感覺,非常有感覺。」在他深情的凝視下,她終於潰敗,敗給他溫柔的堅持。
「我喜歡聽你說這句話,寧兒。」他低頭吻她。「而且,我等這一句話,已經等了好久,今天終於等到。」
接下來的時間內,他們兩人刁;再有任何對話,只有唇與唇彼此廝磨的對話聲,充斥在蕾絲窗簾飛揚的房間內。
柔軟的床墊深陷了,床頭的燈也熄了。大運河的風還在吹,吹過床褥,也吹過兩人赤裸的肌膚。
情人間的耳語穿過半拱形的窗戶在河面上漫步,彷彿在預告,春天到了……嘉年華會到了……愛情也到了……
愛情也到了。
第八章
—年一度的嘉年華會,是威尼斯最大的盛事,也是人們瘋狂縱慾的舞台。成千上萬的人湧進聖馬可廣場,各自戴著面具,穿著誇張的服飾,跟隨人潮的簇擁,像波浪般擠入威尼斯深下見底的巷弄裡。
在這看人與被看的瘋狂節慶中,走丟是常有的事,反正再怎麼迷路,隔天總是會有好心人指引正確方向,頂多醉一天便罷。
身處於狂亂的氣氛之中,韓寧兒似乎也能感受到人們那份恣意的熱情,但她沒空放鬆自己,她擔心法蘭西斯柯的安危。
身為全威尼斯最受歡迎的人物之一,法蘭西斯柯理所當然是開幕式最重要的貴賓。在他瀟灑的手勢和一聲令下,正式宣告嘉年華會開始,人們開始動起來,即刻陷入瘋狂的狀態。
她非常緊張,像這種時候,一般是敵人出擊的最佳時刻,同時也考驗著他們這些保鏢的能力及耐力。
然則非常不幸地,她方能繃緊神經,人潮便像潮水—樣向她淹來,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她捲走,她只來得及看見他向她揮手。
「好好玩,放縱一下。」他對著她吼,差點沒把她氣死。她的任務是保護他,而不是參加什麼嘉年華會,他到底懂不懂啊?
鄲寧兒一面生悶氣,一面努力開出一條道路,試著回去他的身邊。但沒用,人太多了,她被越擠越遠。
可惡!
原本還滿喜歡熱鬧的韓寧兒,這回總算領教到人潮的可怕,並發誓這輩子絕不再參加任何一場嘉年華會,除非她能找到路回去。
她一邊推開身邊的人,一邊喊:「借過!」但完全沒用,她被人排到一條小巷子內,差一點滑倒
「算了,我不找了!」她氣呼呼地靠在巷子的牆壁喘息,不明白人們怎能瘋狂至此,連人喊借過都聽不見。
她仰望天空,天是黑的,四周也是黑的,但僅隔—條巷子,卻又充滿了笑鬧聲,這真是瘋狂。
「迷路了嗎,小姐?要不要我為你指路?」
正當她無助的吸吸鼻於的時候,巷子口突然傳宋一道低沉的聲音。
是一個戴著面具、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
「不必了,我認得路。」她挺起身就想離開巷子,沒想到會被堵死,困在原地走不出去。
「我懷疑,小姐。」男人低笑。「我從剛才就看見你找不到路,一直到被人群推到這小巷子來。」
男人利用他的龐大身軀巧妙擋住巷口,更將她推回到原先的牆面上去。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先生。」她機警地窺瞄四周。「我有沒有迷路,不需要你來操心。」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男人低笑。「但我是一個見義勇為的人,實在無法漠視女士落難。」
「我最大的難處就是遇見你。」韓寧兒不耐煩地警告道。讓開,否則有你瞧的。」
「這算是威脅嗎,小姐?」男人依舊不讓,依舊發出曖昧的笑聲。「我只不過好心想幫你,又何必對我這麼凶呢?」
「依我看不是如此。」她口氣凶殘的反駁。「只有最無恥的人,才會戴著面具調戲婦女,不敢以真實面貌示人。」
這句輕藐的言詞卻引來男人的大笑。
「照你這麼說,現在的威尼斯,不就沒有人正經,沒有人懂得羞恥?」
男人這句輕鬆的反駁,當場讓她啞口無言,氣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