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李易歡不知她自言自語什麼,低叫:「想想你該怎麼做吧?」
「耶,我要怎麼做?」
「我想掐死你!」他咬牙切齒道,然後握拳松拳,避免付諸實行。他深吸口氣,道:「我可以幫你。」
「幫我?」
「把那些女人殺個精光。」見她錯愕瞪眼,他失笑:「有什麼好驚訝的?殺人於我,就如同喝茶吃飯一樣,只要我一眨眼,她們轉眼就死,聞人劍命就是你的了,這種好處你不要?」
「我不要。」
「這麼乾脆?等到它日聞人劍命上了其他女人的床,你還能這麼瀟灑嗎?」
李聚笑慢慢拉下身子,跟他並坐在樹叢之後。「唔,請不要讓我幻想師兄頭部以下的裸體,我會受不了的。」
「你已經流鼻血了。」
她脹紅臉,立刻搗住鼻子。
李易歡翻翻白眼,說道:
「沒見過你這種中原姑娘的。好吧,還是你要迷藥?迷昏聞人劍命好了,不,不如給你一包春藥,讓你對他為所欲為……你那什麼眼神?你以為你的條件很有利嗎?你以為是你喜歡他多一點,還是他喜歡你多一點?」
「沒有想過耶……」她眼裡都是他,將他視為最親的親人與……嗯,未來伴侶,從來沒有想過誰付出的情意比較濃點。
「蠢蛋!當然是你喜歡他多太多了!」他沒好氣道。
「原來如此啊……那也無所謂。我明白師兄,他也明白我,那就夠了。」她展顏笑道,心無城府。
就這笑,讓他莫名的討厭,即使是現在,內心仍然是討厭她,可是——
「好吧,你想將他拱手讓人,我也沒話說,最多我只能幫你到這地步,結親令牌我是拿不到手的。它日你師兄移情別戀,不要怪我沒事先警告你。」
「謝謝。」
正要再偷看師兄,忽然李易歡又道:
「你下必說謝,只要為我守秘就好。」
「耶?」什麼時候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斜睨她一眼,輕聲說:
「那日你不是說,我叔叔長相跟我很像嗎?人人都看不出來,連他也沒發覺,唯有你,一眼就看穿他是我爹,不是叔叔。」
「糟,我想起有事,先走。」
李易歡冷冷地拎回她的衣領,道:
「如果你想拿對付閔總管那套應付我,我絕不會放過你。很驚訝吧?只要秘密說出來了,就不再是秘密。」
「那你還告訴我?」她多冤啊。
「因為我知道我叔叔會找上你,問你如何解毒,我要你告訴他,你每日捅自己一刀,放出一碗的血,如此重複七日,便能康復。」
她微訝,看向他平靜的少年臉龐。
「李聚笑、李易歡,瞧,咱們倆的名字多相近啊!我第一次聽時,多訝異,不過李姓是他的姓,易歡是我自己取的,可惜,我活了十五年,沒有一天是快活的。」
「……」她假裝摸著耳垂,食指悄悄塞進耳朵裡,他像生了第三隻眼,立刻拉住她的雙手。
「哼,你不想聽,我偏要你聽!」
「哇,不要這麼殘忍啊!」
「我娘是我族之王,年輕曾與中原人有一夜情緣,她年前死了,我趁機來中原見識,族人都以為我來中原作亂;我那個叔叔也以為我找上他,是為了要毀聞人莊,嘿嘿,中原德高望重的前輩原來都是這個樣兒。活了太久,反而怕死,就這麼乖乖地聽我話,帶我進入聞人莊。」
「原來,你是想跟你爹相處一陣啊……」像她,根本不要有爹。
他瞪眼,哼道:「沒有想到竟然是讓你發現了。」想都沒有想過,聞人莊裡人人都隨時會發現,偏偏是她!內心有點不快,正欲放掉她的手時,瞧見她掌心有弓印,黑瞳微變,指腹落在她的脈間,眉頭遽皺。
「你……」
「嗯?」她笑瞇瞇的。
他注視她的笑臉良久,才低聲道:
「我終於找著了這麼討厭你的原因了……」原來,他是這麼的討厭自己,才會一見到她就直覺厭惡她。李聚笑、李易歡,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如此的相似啊……
「啊,師兄在幹什麼?太過份了,竟然要跟她們下棋?那下一步,是不是要讓她們瞧他洗澡?」她慘叫。
李易歡搗住她的嘴。「你這蠢蛋!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要離開聞人莊,跟他撇淨關係。在此之前,我娘懷胎生子流了不少血,我要他一一償還,你若答應,我可以讓你保持雙手乾淨,由我來下藥!」
「來不及了……」像幽魂似的聲音飄然而出。
他倆同時循聲看去——
「幾日不見,歐陽副總管,你看起來好憔悴啊……」看起來真像鬼啊。
有點青白的削瘦臉孔垂下,往李聚笑看去,眼神中充滿憐憫與內疚,然後,他搖搖頭。
「是我的錯,不該告訴莊主,現在連舅爺都受到威脅了……」再往藍天園內看去,他繼續搖著頭,喃道:「我再也不會聽人秘密了……」
李聚笑與李易歡對看一眼,隨即見他腰間不知掉下什麼,她叫:
「歐陽罪,你東西掉啦!」咦咦,不正是那日她從閔總管手裡拿過的結親令牌嗎?
她拾起,李易歡立刻低聲叫:
「別還他!」
「我什麼都沒有看、我什麼都沒有看見,掉了東西我也不知道……」歐陽罪狀似喃道,愈走愈遠。
「聞人莊鬧鬼嗎?」她訝道:「才幾天沒見,他就被折騰得這麼憔悴了。」
「不是鬧鬼。他只是從此身負重任,再也脫不了身了。」
「啊!」她回頭:「師兄!」
聞人劍命垂眸注視著拎著她衣領的李易歡,後者不甘示弱地把黝黑的臉貼上她冰涼的臉,唇角噙著得意。
「別靠這麼近……」她小心翼翼地瞄著師兄的臉色。雖然看起來還是很平靜,但好像有點不高興了,她真的真的看得出來啊。
「住嘴。」李易歡暗罵她不懂作戲。
「你的臉真粗啊……跟師兄完全不一樣。」她用力推開他的臉。
李易歡聞言惱羞成怒,差點就地掐死她。她的視線一直落在她師兄身上,所以當聞人劍命抬眸看向拱門的剎那,她知道他真的發怒了。
「太可怕了,是誰敢惹師兄發火的,不要命了嗎……」
順著師兄的視線往拱門看去——
正是聞人不迫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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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萬里無雲,聞人莊的擂台張燈結綵,大紅「喜」字繡在紅色喜幛之上,隨風飄搖。
擂台上,疾飛交錯的人影、柳葉刀與九節鞭相擊的剎那,勝負已分。
「『火雲山莊』勝!」
「花拳繡腿,不值一哂嘛!」台下,有人交頭接耳。
「聞人舅爺也沒身懷武功,配個花拳繡腿的娘子,足夠了。對聞人莊主來說,一個能夠掌控的舅娘,也不需要有絕世功夫啊!」
「頭一遭瞧見聞人舅爺,果然深不可測,難怪即使沒有功夫,聞人不迫也要將他壓得死死的,永不翻身。」
深不可測?歐陽罪回頭看向坐在高台太師椅上的聞人劍命。他正垂眸,神態平靜漠然,像在凝神思量些什麼,從頭到尾沒有瞧上擂台一眼;再回頭打量方才交頭接耳的光頭漢子……
其實,他們是當作沒看見聞人劍命俊美的容貌吧?
「真是混蛋!」歐陽罪喃喃道:「都給她一個令牌了,還不見她來!存心要讓夫嗎?」雖然她上擂台,也沒多大的作用,但至少他不會這麼內疚。
數日前,他何其幸運又何其不幸,不小心撞見了這輩子都不該撞見的一幕——如果時光能倒流,他會選擇在那一夜躺在床上睡大覺,再也不會對著聞人莊的秘密窮追掹打的。
那一日過後,他隨口的一句話,害了一對師徒……或師兄妹?
他還很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是個很涼爽的下午,但李聚笑直喊熱,聞人劍命手不釋卷,不知為什麼,他心裡有底,再過一陣等她覺得天涼了,就是他們隱居山林的時候。
那一天聞人不迫出現,很乾脆地說:
「你就是小師叔的師父?」
聞人劍命看了外甥一眼,平靜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而且,你恢復了記憶,對不?舅舅。」聞人不迫簡直勝券在握。
「沒有。」
「連我差點都被你騙了,舅舅。不如這樣,由我去問小師叔……或者,我該叫她一聲同門師妹呢?」
聞人劍命半瞇著鳳眸,直勾勾望著聞人不迫。
後者不由得退了一步,氣焰漸滅,壓低聲音道:
「舅舅,你倆是師徒啊!師徒相戀,不容於世,它日你必會後侮的。」
他輕哼一聲,不放在心上。
「舅舅,你非要我揭穿嗎?當日你重傷,是我與閔總管將你帶回醫治,那一陣於你無數次的瀕死,嘴裡只喊一個字。當時,我以為你發狂,一連幾次喊著『笑』,你醒來後,徹底的忘掉過去,我派三名小婢輪流照顧你,你只特別記得其中一個人的小名,她的小名中帶個笑宇。當時的你,只怕連為什麼會注意到她,都感到不明白吧?我也是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昏迷時你是在喊『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