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自己進公司幾年了?」
「你想減薪?還是想幫我加薪?」梁俐棻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坦率而直接。
位置上的人笑了,沒料到他的秘書會有如此一問。
事實是,他沒料到的事太多了。
「都不是,我只是突然好奇想知道。」
「再兩個月就滿兩年了!」
他先是沉吟,然後又說:
『這麼久了嗎?你知道你是在我身邊做得最久的秘書嗎?」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對這個在身邊工作快兩年的秘書,有種陌生的感覺。而要追究這陌生感覺的起源,得回溯至那個讓他意外的假日午後,那個時候她……
總之,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梁俐棻,新鮮得讓他驚艷。
「在我之前,做最久的一任是兩個月,只要能超過兩個月,都可以打破最久紀錄,這沒什麼好光榮的。」
這倒也是,他微笑著。他發現,他一直以為話不多的秘書,其實說話挺坦率的。
「你有男朋友嗎?」也不知什麼原因,就問了這麼私人的問題。
「……執行長,您要不要參加下午的品質月會?」梁俐棻眨了眨眼,他不會是突然對她起了興趣吧?她對他可沒興趣!
「要。」他對她淺笑,然後低頭又將注意力放回剛看了一半的公文,對於她明顯想結束話題的意圖,非但不以為意,還順了她的意思,不再探問。
「那下午的行程……」
「下午所有行程照樣定,但全部往後挪一個半小時,我會盡量在一個半小時裡結束品質月會。」
往後挪一個半小時?那……那意思是她得加班嗎?
今天不去生活用品店是沒關係啦,反正還有兩天的折扣期。可是,二兀生鮮蔬果大搶購,只有今天耶……萬一她得加班超過兩小時,那鐵定會趕不上的!
梁俐棻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後,轉身往外走,但越想就越覺得心有不甘,走到辦公室大門前,她停了下來,回過頭一鼓作氣說:
「執行長,今天晚上如果要加班,時間能不能不要太長?最好不要超過兩個小時。」
「有約會嗎?」他沒抬頭看,翻了一頁公文,繼續往下看。
「不是。我想……去買一些東西。」
若不是這句話,他可能不會再次抬頭,以饒富興味的眼神,看著正站在辦公室入門旁邊的人。
「非得今天買不可嗎?」他問。她下意識咬丫咬唇,掙扎了一下,才說:
「那是今天才有的限時搶購,在我家附近,我得先搭一班公車,再轉搭捷運,如果太晚,就會趕不上拍賣時間。」
「這樣嗎?你要在幾點之前趕到?」
「八點五十之前。限時搶購在九點,八點五十分到,才可能佔到好位置。」她說話的神情有點為難。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知道了?要她去忙吧?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底是可以還是不可以?梁俐棻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放棄追間的念頭。老闆都說他知道了,她這個秘書若再多說什麼,就太不識相了。大不了,就是錯過今天的限時大搶購罷了。
唉……可是如果真的錯過,她的心一定會滴血的。她離開時,帶了點懊惱。
有趣!實在有趣極了!
何旭尉看著粱俐棻離開的身影,淺淺笑開了。
他不由得又回想起假日午後偶然看見的畫面……不可否認的,那個午後,梁俐棻展現出那似乎不為人知的一面,深深挑起了他的興趣。
女岔女
何旭尉站在落地裔前,喝了一口杯子裡的熱茶,這茶是大陸頂級娶源毛尖,熟知他的人都曉得他對茶有特殊愛好,但這種毛尖茶的味道,他並不特別喜好。不過由於是許董的一番心意,他不好拒絕。
「味道還可以吧?」正在衝下一壺茶的許董。熱切問著。
「還可以。可能是第一次暍,不太習慣這種茶味。』何旭尉轉過身,看了看許董。
「很多人第一次喝都不習慣,多暍幾杯就會習慣了,說不定你還會從此愛上這種茶。我聽你爸爸說你也愛喝茶的時候,覺得很驚訝,你是個暍過洋墨水的人,居然會愛暍這種好像只有老頭子才喜歡的老人茶。」
對許董這段話,何旭尉只是笑,他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七點半了,
盤算回公司大概八點左右,應該趕得及在九點前送她到目的地,於是便把話題挪回正事上頭。
「伯父,您的邀請,我還是決定婉拒。這件投資案,我已經跟家父討論過,他也同意我的看法。」
聽到答案,許維仁很驚訝。「大陸是個潛力極佳的投資市場,你們為什麼不願意投資?我觀察你兩年了,看你經營龍禾的方式,你並不保守。是我提的合作條件不夠吸引你嗎?」
他一直以為以兩家三代的交情,何家會同意這樁合作,更何況他自認他提出的條件極佳,實在想不出對方有拒絕的理由。
「不,您提的條件極好,但我與家父有其他考量,因而決定婉拒您的合作提案。」
「我還是沒聽到確切的拒絕理由,你到底有什麼其他考量?」
「許伯父……」何旭尉有一會兒猶豫,要說出具體的考量,他怕對方不會理解。
因為他跟眼前拚命往大陸投資的了商意見相左,他對大陸的投資市場,沒那麼強烈的信心。
「晚輩不跟您說場面話,單純就龍禾目前的景況來看,我跟家父一致認為,現在還不是龍禾到大陸投資的時候。」
「你認為還有更好的時機?」許維仁瞇起眼,有幾分不以為然的味道。
「伯父,我們算是三代世交了,我可以坦白告訴您,如果是以台商的名義到大陸投資,龍禾絕對不會過去。我們並非基於什麼政治考量,純粹是以企業長遠經營為著眼點,家父跟我都覺得,若能透過第三國,以外商而非台商身份到大陸投資,較能降低未來政治上的不確定風險。」
「這樣賺到的錢就薄了。」透過第三國?這想法太不符合經濟效益了。企業求的無非是最大的利潤,這年輕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對於這點質疑,何旭尉但笑不語。他不以為他有義務向第三者闡述,他對龍禾未來的經營藍圖。
「伯父,基於禮貌,家父要我親自來回覆您我們的最終決定。很抱歉,我們決定婉拒您的提議,但我想,依您提的合作條件,很快就能找到合作的夥伴。另外,家父要我請您務必賞光,參加他下星期六十歲的壽宴。」
「放心,我跟你爸爸是老朋友了,我一定會去。」
「謝謝伯父,我該回去了。」;
許維仁還是多少懷疑何旭尉的做法,不過他仍是十分欣賞這個年輕人。以何旭尉不到三十的年紀,一年內不但把龍禾推上市,更是讓龍禾的股價,一直維持在高檔,他也算是個有兩把刷子的年輕人了。
儘管他對何家小子想「繞道」投資的做法,抱持存疑態度,但心裡倒有幾分期待,很想知道這小於能不能在美洲市場做起來?
「開車,盡量在八點之前趕回公司。」何旭尉坐進車子,向司機交代。
「好的。」年輕司機回答。
回程,何旭尉腦子不停轉著——
老爸雖還掛著董事長的名,但實際由他接手龍禾也三年多了,這三年來,每一天他都期待能有所突破。
他期待有一天龍禾不僅是台灣的上市公司,還能在美洲、在歐洲、在大陸佔有一席之地。
『直以工作為重的他,曾一度以為,除了公司裡的事,大概不會有其他人或事,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不過,那是在週日下午之前的想法,在那之後,他訝異地發現,居然有人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更甚的,那人還挑起了他的好奇心。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在他身邊做事近兩年的秘書——梁俐棻。
週日下午,他陪許維仁的二女兒許思茹逛百貨公司,無意中看到梁俐棻不顧形象地搶買一折拍賣衣服。
為了跟一群女人搶衣服,她綰在後腦的發都亂了。
他看見她白色襯衫最下面那顆扣子,似乎是在擠拉中扯掉了,甚至他還聽見她喊了句:「我先拿到的!」
他離她有些距離,但看得清清楚楚,老實說,他真的是很訝異。
『開始,他不太相信那真是他的秘書梁俐棻,因為在辦公室裡,她算是個安靜的人。
但後來他看她結了帳,提著袋子笑得一臉滿足,他立刻確定了她就是梁俐棻。
因為她笑起來,嘴角有兩潭淺淺的梨窩,看起來挺舒心的。
他依稀記得,當初因為她看起來清麗又古典,他一度懷疑過她的工作能力,遲疑著要不要用她。
畢竟在梁俐棻之前,他已經開除了六位秘書,實在很怕又再找到能力不足,卻拚命想嫁給他的秘書。
後來,時間證明了梁俐棻確實是個好秘書,好到他不曾真正「注意」過她。
在那個週日下午之前,梁俐棻之於他,就僅僅是一張貼了秘書標籤的面孔,他對她不曾有過工作之外的其他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