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些什麼呢?這種時候,他怎會對她興起深切渴望?:他對自己來得突然的慾望,感到困惑。倒不是他從不曾對梁俐棻有過旖旎幻想,他有過,但他總能克制得當。而今晚……他匆然對自己的控制力失了幾分把握。
「不贊成也沒人甩我啊!我算什麼?在我勺丫/的心目中,我媽咪排第『,我第二。」
「聽起來你像是在跟你母親吃醋,我不曉得你有戀父情結。
「我才沒有戀父情結!你少濫用幻想力。」她大聲否認,但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轉而有些沮喪。
「何旭尉,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明明知道結果會不幸福,還是要義鈕i反顧?」
「因為那樣的人有真正的智慧,瞭解事情要義無反顧的努力過後,才算是真正的結果。」梁俐棻用一種嶄新的眼神,凝視何旭尉,然後帶點驚歎地說著:
「何旭尉,我發現你跟我勺丫/有點像耶!」
說完,她當下後悔!才剛說了她沒戀父情結的,不是嗎?
怎麼剛剛說話,會是那種有點崇拜、有點期待的少女口吻哩?她真的沒戀父情結嗎?她開始懷疑了。
若沒有,她怎會心突然跳得好快,就在她發現何旭尉跟她勺丫/好像,
會說出讓她滿心折服的話之後,她的心好像發現新大陸那般,躍動得十分不正常,呼吸也不斷加快……
第八章
她看著何旭尉,眼神是古怪的、打量的。
何旭尉是個好看的男人,這點她是免疫的,起碼她自認不是外貌協會的三貝,美男子向來不是吸引她的要件。不過,她究竟是受哪一款男人吸引,她好像也不太清楚。
總之,在今天之前,她是認定了,何旭尉這一款男人——背景雄厚、俊帥高大——絕對不是她會覬覦,進而想勾引對方走入禮堂的對象!
只是現下,她的心怦怦地跳,她好不明白是為了哪樁?是她在一盞黃色桌燈下,突然發覺何旭尉不光是好看,還好看到會讓女人想撲上去嗎?
今天之前,她不覺得何旭尉有這麼吸引她啊!
不成、不成!她有那麼慘痛的前車之監,她絕對不可以重蹈父母的錯誤!像是要提醒自己一般,她緩緩說道:
「我爸媽一滿二十歲就瞞著家人偷偷公證結婚了。當年,我媽的娘家雖沒到富可敵國的程度,但在地方上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
我媽偷偷結婚,被我外公發現,自然是……結局悲慘。我外公對外宣佈斷絕父女關係,撤除了她的繼承權,她只能跟著我那個連大學都還沒畢業的窮爸爸吃苦。
我爸媽其實恩愛過幾年日子,雖然日子苦,但一家人總是快樂的。我的童年很聿福,在我八歲以前,我是幸福的。
我印象好深刻,八歲那年媽咪生日前兩個月,我勺丫/為了買一個漂亮的鑽戒,到處兼課。那時他只是大學裡的助教,白天上課,晚上到補習班教,回到家還接翻譯。
媽咪生日還沒到,我爸就病倒了。我不清楚爸生了什麼病,但爸住院沒多久,我媽竟然決定跟我爸離婚。
在我爸生病的時候,在我爸最需要她的時候,她決定離開他!
我那天在病房外,聽見我爸哽咽虛弱地問她,為什麼要離婚?他一直向我母親保證,他會很快好起來,不會拖累她。
可是我媽咪說,她不想再吃苦了。她不想買衣服要看價錢;用保養品只能用次等品牌。她說她不想再跟著我爸過貧窮生活了。」何旭尉幾乎暍光了杯子裡的熱可可,靜靜聽她說完話後,他放下杯子,低聲問:
「這就是你認定我跟你不適合的原因?因為你父母的關係,所以你不相信背景大不相同的男女,能夠幸福相處?」
他……真是好厲害!感覺就像他第一次送她回家,能一次聽懂她敘述回家路程的方式,他似乎能很輕易抓住事情的重點。現在,她才多少覺得,她之所以說了那麼多,一方面是為了強化自己的.信念,另一方面也是想讓何旭尉明白她無法接受他的理由。
『我跟你確實不適合,我喜歡平常一點的男人,可以跟我去吃路邊攤;
買東西能幫我用力殺價;不要二話不說就把錢掏給人家:不可以長得太高,
也不能太矮:五官不可以太好看,但是也不可以太醜:還要能陪我逛夜市、撈小魚、打娃娃給我。
可是你連一條小魚都撈不起來,打娃娃恐怕也是沒希望。要你幫我殺價更是不可能,你能不隨手給小費就不錯了。
至於吃路邊攤,我就更不能想像了,看你在餐廳裡吃飯的模樣,我沒辦法想像你坐在路邊攤,吃東西細嚼慢咽的樣子。外表當然不用我說了,你是那種得用冷漠驅趕熱情美女的男人,實在是
過於好看了一點……不對,今天晚上我發現,你根本不只是好看,你根本是好看得太下像話了。所以對我來說,你是個完全不及格的男人。
男女交往,總是希望以結婚收場,至少我是這樣期待,而我,—點也不想嫁給你這樣的男人。
既然不想嫁給你,何必浪費彼此時間?」
「還好我的自信沒太過脆弱,沒讓你幾句話就打擊得倒地不起。你的話,我都聽進去了。你心情好些了嗎?」對她「指正」的那幾項「不及格」,
他目前什麼都不想說,也許等他思索過,再來談。現在他比較關心的是她的心情,她好像挺為她父親煩惱的。若不是他見過幾回安夫人,他很可能會選擇相信她的話,相信她母親是
個重視物質生活的人。但他見過安夫人,在業界她的聲評極佳,雖然與她相處次數不多,不過他感覺安夫人應該是個崇尚簡約生活的人。她有沒有可能誤會了她母親?
「好是好多了。不過……何旭尉,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回台灣?當初你跟我說半個月,半個月大概就是兩個禮拜對吧?已經過一個禮拜又兩天多了,可是我看你還是忙得亂七八糟。我們可以如期回去嗎?我想家。」何旭尉笑笑的,不想揭發粱俐棻想回台灣的目的。想家是婉轉的說辭,他比較傾向於相信,她恨不得立刻奔回台灣「保護」她父親。
「有幾位大股東已經被我說服,我們應該可以如期回台灣。一
「何旭尉,我真不懂你!龍禾資產雄厚,你幹麼要花時間說服那些沒遠見的財主?再說,你都那麼有錢了,何必這麼拚命賺錢?你的財富後頭多加幾個零,對你有影響嗎?」
她再拿了一片餅乾,像是打定主意要跟他聊個夠。
何旭尉看著她,忍不住又笑了,她其實是個很坦率的女孩,這是他近來的發現。
「以龍禾的資產,要集資幾千億確實不是問題,但如此一來,所有風險
就必須全由龍禾承擔,我不能拿龍禾所有員工的生活來當賭注。萬一投資失利,就會害得所有員工生活失依。在這裡集資,可以分散風險。如果有損失,龍禾的損失也會減至最低。
如果我說,我追求的不是財富,是成就感,你信嗎?我的財富後頭多加幾個零,確實是沒多大影響,吃一樣吃、睡一樣睡。
但人生不是只要吃飽、睡飽、金錢不虞匱乏就足夠了。人存在總有些價值,我只是想盡力發揮我的存在價值,如此而已。
今天不管我是個藝術家,是個勞動者,或是個一無所有的人,我想我都會努力證明、發揮我的存在價值,這樣才不枉費我父母給我的生命。
我說這些,你聽起來會不會覺得我在唱高調?我很少對別人說我心裡的想法,也許是覺得言語不如行動來得踏實。不過你既然問了,我想跟你聊聊也沒關係,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很可笑。」
可笑?她的感覺跟可笑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比較像是發掘了奇珍異寶般的新鮮感。
他說話的樣子,可不像那些一看就知是在唱高調的無聊分子,他說那些話的態度既緩和又平靜,感覺他是打心裡這樣想,也這樣身體力行。最重要的是——一點都不可笑!
哎……不行了、不行了,這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優?
她本想離席了,伯再繼續聊下去,她的信念會被連根拔走,可是這時候何旭尉卻忽然換了個無害的話題——
「你都怎麼打發假日?」
「假日啊……逛街、看電影羅!我是個膚淺的女人,沒什麼太高雅的興趣。我勺丫/沒中樂透以前,他是個很好的伴喔!
我逛街都是跟我勺丫/一起去,不認識我們的人,都說我們是恩愛的情侶耶。可是自從我勺丫/中樂透以後,我的生活就變得無趣好多!你知道什麼是樂透嗎?」
「我在你眼裡那麼像生活白癡嗎?」他很喜歡她談家人時,臉上流露的那種幸福晶亮的光彩,只不過,他實在有些懷疑,她真的沒絲毫戀父情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