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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春上綠

  小芊芊不解,「為什麼等不了?」

  「剛剛二娘和蕭管事找我爹商議,說要把我送去學武。」

  「學武!?這是什麼?瑩瑩也要跟。」

  他搖搖頭,「你不能跟,只有我能去而已。」

  她發急了,「為什麼?我不管,我也要去!」學武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兒,為什麼嵐哥哥不讓她跟呢?

  「瑩瑩,」他快快不樂地道:「去拜師學武功要離開家、離開你娘耶,你捨得嗎?」

     她一愣,「我……」她不想離開娘,可是她也不想嵐哥哥離開呀,「可是瑩瑩也不要嵐哥哥走。」

  「爹決定了,明天一大早就讓蕭管事的大哥帶我走,我不願意也得去。」

  這件事是二娘和蕭管事起的頭,他倆一直慫恿著爹要爹讓他上山學武,還說蕭管事的結拜大哥認識一高人,有他調教,不怕教出來的徒兒是軟腳蝦。

  爹是懦弱的,耳根子軟,三言兩語就被二娘說動,而娘成日念她的佛,他看她壓根還不知這事吧!

  老實說,有沒有留在家裡無所謂,反正從小到大,他也不覺得家有什麼好;爹總是在二娘那,這一年來則是在三娘那裡;而娘眼裡只有菩薩,他這做兒子的也少人她的眼;他唯一會捨不是的,就只有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了。

  「不要、不要,嵐哥哥不要去。」她扯著他的衣擺,倔氣地嚷著,見他仍不為所動;乾脆哭鬧起來。「嗚,瑩瑩不要嵐哥哥不見了……」

  他將她拉近一些,伸手揩去她頰上的淚,淚珠熱熱的,透過指間傳到心底灼痛了他。

  「瑩瑩,你把箏練好,多練幾首曲於,等到嵐哥哥回來就可以聽你彈箏了,好不好?」他試著安慰她,也給自己起了個希望,好像這麼說,他的歸期就不再這麼遙不可知了。

  「你想聽瑩瑩彈箏嗎?」她吸吸鼻子,強忍住淚意,睜大一雙水濛濛的眼看著他。

  「嗯。」

  「好,瑩瑩答應哥哥,會練好箏,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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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一早,蕭煜的結拜大哥果真依約來接他。

  蘇裡嵐帶著簡單的行李,包袱裡除了一些衣服、銀兩外,還有一束小芊芊的發,這是他趁她睡著時,偷偷剪下來的。他想要有樣東西,可以在讓他見到時,就想起她的模樣。

  清晨的霧被初升的日頭曬得散了差不多,他去佛堂向娘道別,他娘沒說什麼,臉上微微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就收起了,只囑咐他要自個小心。

     爹在三娘那,還在睡,他不去打擾了。

  小瑩瑩在他房裡,他們昨晚說了一夜的話,過了三更才睡,他也不擾她,就讓他安靜的離開吧!

  抬頭望了望眼前這個要來帶他走的男子,蘇星嵐以眼神無聲的表示,可以起程了。

  才走了幾步路,耳邊隱約傳來古箏彈奏聲,他一震,是一曲夢江南!

  調子奏得零零落落的,間伴有細細的哭聲,他心一酸,咬了咬牙,頭也不回地往前大步邁去。

  「走吧!」

  小小的身影,已透出早熟的落寞寂寥。

  第二章

  十五年後

  蘇府花園的月朧亭裡,石桌上直著一具紫檀古箏,箏前焚香裊裊,一名美得有若天仙下凡的素衣女子,舞弄柔荑在弦上勾挑撫抹,錚錚樂音柔洩,餘音繚繞,她閉目任心緒隨著樂聲游離,桃花靨面上時而顰眉、時而露出笑意。

  驀地,「登」地一聲刺耳,琴弦突然斷了!

  她睜開眼,有些懊惱地將被斷掉的琴弦劃過而紅腫的手指放人口中吮著,而更不悅的,似乎不是琴弦斷了這種瑣事,是內心回憶的情景,被硬生生抽離的那種突兀感。

  好端端的,琴弦怎麼會斷了呢?一抹不安的情緒倏地襲上心來。

  「在想什麼?琴弦斷了有什麼好看,瞧你直發愣的。」一道取笑的男音傳來。

  成芊芊聞聲抬頭,一見來人是蘇驊嵐,連忙收好紛雜的思緒,微微綻出一個笑容。

  「怎麼起來了?今兒個身子覺得怎麼樣?」

  她起身,走上前去攙扶住他。每當面對這個比自己小四歲的男孩時,她總是滿懷憐惜,他蒼白不見血色的臉上,盡露與死神對抗的疲憊。

  他真有十六歲了嗎?怎麼她老覺得,他這幾年的個頭似乎沒抽長過,也不長肉,瘦弱得比別人家十二歲的孩童還不如。

  「好多了,成天躺著精神都倦了,聽到園子裡有琴聲,想說起來走走也……咳!好……咳咳……」一句話都還沒說全呢,蘇驊嵐已不能控制地咳了起來。

  園裡不比屋內,這涼爽清風她這普通人吹來只覺舒適,可驊弟的身子可受不得涼呀,一個疏忽,好不容易才驅走了纏擾幾月的風寒,又招來一個了。

  成芊芊連忙將他扶到月朧亭裡坐下,手拍撫著他的背為他順氣,一雙秀眉忍不住蹙起,這幅景像要讓二娘瞧了,她又有得好受了。

  才想著呢,向銀心怒氣沖沖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這個夫婿你是怎麼照顧的?沒見他咳得厲害嗎?不會趕緊回房去拿件披風為他披上!」

  成芊芊咬了咬唇,眼瞼微微斂下,做出一副柔順狀,「是,我馬上回房拿。」

  「娘,我沒事……咳……」

  「沒事!?沒事會咳成這樣!」向銀心不悅的搖搖頭,「這亭子裡風大,還是回房去好了……芊芊、芊芊!死丫頭,我叫你是沒聽見是不!」

  「娘,別這樣嚷芊芊姐,她可是你的媳婦兒,不是什麼奴婢丫頭。」蘇驊嵐有些看不過去地出聲,儘管打小看到大,但每回見到娘對芊芊姐的態度,還是讓他忍不住想皺眉。

  這般美好的女子,該是要軟語輕聲相待的,他不解,為何娘對她總是一副晚娘臉孔。

  向銀心眉尾挑得高高的,唇角兒不屑地微徽上揚,「你當我很愛有這麼個媳婦嗎?要不是那年你病得小命都快沒了,我哪會想到為你娶這拖油瓶進門沖喜!說來還便宜了她呢,白白讓她成了咱們蘇府的少夫人,不愁吃不愁穿,否則早就把她趕出去當乞丐婆。」

  成芊芊十歲那年,她娘親高氏過世沒兩天,蘇驊嵐發了場高燒,額頭燙了幾日都不見好轉,大夫來看過的都說藥石罔效,急得向銀心心都慌了,逼不得已,想出沖喜這個法子,而一時之間,也覓不到什麼好人選,便拿她將就著,趕在百日之內辦了場婚事。

  說也奇怪,拜完堂那天晚上,蘇驊嵐燒就退了,自此之後,他身子雖然依舊孱弱,但不至於像那次那樣,病得只剩一口氣了。

  只是,雖做了十年的夫妻,他倆始終是有名無實的,成芊芊對蘇驊嵐這樣一個身懷沉淨的蒼白少年而言,與其說是妻於,不如說像個溫婉細心的姐姐來得貼切。

  「媳婦!?哼,不會下蛋的母雞還算有用處嗎?」向銀心是雞蛋裡挑骨頭,她明知道自己兒子的情況,卻故意要這麼說,好讓已回身走近的成芊芊難堪。

  「來了,二娘,你別動氣。」成芊芊苦笑一記,伸手杖住蘇驊嵐,後者對她露出一個抱歉的眼神。

  她輕輕搖搖頭,早習慣了這樣冷涼刻薄言語,左耳八人右耳出,耳不能掩上,那麼就讓這些傷人利箭不經心吧!

  「不說我不氣,我實在越看你越心煩,說你是掃把星一點也不為過,剋死了自己的親生爹娘,現在連老爺都讓你害死了,不曉得下一個倒霉的會是誰唷!」

  「娘!」蘇驊嵐制止一喊,生死有命,閻王要勾人豈能由得人說不,這種事怎能怪到芊芊姐頭上呢?

  「我扶你進房去吧廠成芊芊斂了黯然的眼神,勉強對他露出一抹不在意的微笑。

  「芊芊姐,我娘她……」他想說些什麼寬慰的話。

  「我都知道。別說了,真幫我,就快回房歇著吧!」她低語著。

  緩緩向蘇驊嵐的寢房移動著,廊前,一道急忙奔走的身影快速朝他們接近。

  「銀……二夫人!」

  蕭煜這些年來沒什麼改變,除了鬟邊白髮添了些外,步履依舊穩健,實在看不出他已年過四旬了。

  向銀心看見他面色有一瞬間柔和下來,但隨即想起有小輩在身邊,臉又板了起來。「幾歲人了還這麼慌慌張張的。什麼事?」

  他低嚷:「大少爺……大少爺回來啦!」他—臉的驚惶不安,好似這是什麼惡耗般。

  她聞言一愣,眸底漸掩上冷意,但不見有什麼意外之色。

  「是嗎,老爺死了大半年,墓頭青草都不知長多高了,他現在才回來……」

  蕭煜轉頭看看走離的那一對身影,湊近附在她耳邊低語,「真要讓他回來嗎?還是我像上回一樣,打發他走便是…

  她瞟了他一眼,「他現在多大的人了,你以為三言兩語就可撩撥得成嗎?不過,我看……」她哼笑一記,「好生招待著,想來這回他也是待不久了。」

  不遠處,成芊芊在聽聞蕭煜的嚷聲時,腳步突地一滯,心跳加快起來連呼息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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