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是一個很美的少女,明眸皓齒,笑容燦爛。
她的面孔很東方,但五官卻有如西方人般深刻;圓睜亮麗的雙眸,恰到濃度的細眉,白皙的鵝蛋臉上,有著俏挺的鼻樑與不必畫上唇彩,就嫣赤的讓人很想咬一口的小巧唇瓣。
她的美,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讓人更著迷的,是她那雙彷彿會說話的雙眸,生動靈巧的隨時都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這張照片,他收藏了五年,但對她的記憶,卻從十五年前就開始──
「雷斯,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王室的一員,本王的兒子。」克裡王在收養他的時候說道:「在台灣,你有一個才六歲的妹妹,叫作紀涼希。」
紀涼希?
想起女兒,克裡王表情充滿溫柔的慈愛。「她很漂亮,跟她媽媽一樣;是個很聰明、很活潑,卻也有點讓人頭痛的小搗蛋;她看起來像個小公主,可是脾氣卻很倔強。將來你有機會見到她的時候,要記得多讓她一點;而如果見到她,我相信你也會很疼她的。」
憑著為人父的驕傲和自信,克裡王相信,絕對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女兒。
每次從台灣回來,克裡王總會說起這個女兒的事,而他聽著、聽著,居然開始對她有了記憶、有了──心動。
而現在,克裡王的父親將他喚來,命令道:
「雷斯,你去吧;去台灣,將公主接回來。」
第一章
她的母親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作紀蘭芳。
蘭,是花中君子,稟性高潔,雖然在春天綻放,卻不愛與艷花爭妍;不夠濃艷,卻十足清雅的芬芳,輕易就令人沉迷,叫人無法忽略。
據說,她父親就是被母親那股獨特的氣質給吸引的,一醉二十多年,至今沒有別的女人能再讓她父親多看一眼。
而她,是他們的獨生女,叫作紀涼希。
很奇怪哦!她姓紀──跟母姓呢!而且名字也沒有很美,不是什麼傲梅呀、水蓮或水荷之類的,而是涼希──一個看不出有什麼詩情畫意、什麼美妙意境的名字。
為什麼她會取這樣的名字呢?
這原因說起來很複雜,其實也很簡單,總而言之一句話,她的父母沒有結婚,她的名字,是她母親取的,就這樣。
紀蘭芳說,涼希,就是涼薄的希望。意思就是,她這輩子要跟父姓、要認祖歸宗,是不大可能了,就跟太陽打西邊出來一樣困難。媽媽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還有一點忿忿不平。
不過對於她、對於應該是她父親的那個男人,母親卻愛的不得了,一點也不怨不恨。
難道她母親是別人的情婦、小老婆之類的嗎?不然為什麼她不能認祖歸宗?
其實這種說法是對,也不對。
首先,沒錯,她是個私生女,因為她的父母沒有結婚,她的生父欄上是「父不詳」三個字。
但她母親可不是她父親的情婦、小老婆之類,因為她父親根本沒有老婆!
沒有妻子,所以她的母親就不能算是第三者,當然也就不能用情婦、小老婆來稱呼,對吧?
可是,她的的確確是個私生女呀!
前塵往事,一言難盡。總之,她是紀蘭芳的女兒,喝紀蘭芳的母奶、靠著紀蘭芳畫插圖、寫文稿掙錢養大的女兒。
既然是單親家庭,要靠媽媽一個人賺錢養家,實在很辛苦,所以從她懂事以後,她便很努力地想著生財之道。
現在,她滿二十歲了喲!正職是個青春無憂的大學生,副業則是到處擺地攤做生意,在不影響功課的情況下──努力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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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唔。」紀涼希及時閉上嘴巴,沒讓自己的哈欠聲發出來。
教室裡,台前的教授依然口沫橫飛地,繼續講解他最愛的那闕詞──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教授頓了下,將「誰怕」兩個大字寫在黑板上,轉頭看了看學生們。
「人生在世,除去名、除去利、除去困境、除去貧賤,還有什麼好擔憂害怕的呢?只要心情看得開,就算是穿著一襲蓑衣在風雨之中,也可以隨性自在的過一生……」教授說的一臉陶醉。
老實說,這「定風波」實在是一闕好詞,蘇東坡寫出來的東西,一定有它豪邁瀟灑的一面,而這闕詞,更是寫盡對於人生起落的啟發。
問題是,從一開學,上到現在學期中,整整兩個月的時間,他們當學生的早就把這闕詞背的滾瓜爛熟,可是教授依然不減其興致,就愛教這闕詞,並且鉅細靡遺、無一遺漏地逐句、逐字解釋,所以到現在才講解了半闕。可是,他們也只能由著他去。
沒辦法,他是教授呀,他最大。
不過,這位教授開學第一堂課就表明不會當人,說他們這群學生讀了十幾年的書,該知道自己對什麼有興趣,而國文這門課,他們更是從小學到大,有興趣的人就聽,當作充實自己;沒興趣的人可以睡覺,只要打呼別太大聲,影響到他上課就行。另外,就是不要蹺課蹺的太厲害,報告要寫,考試時,不用拉拉雜雜寫一堆,只寫出教授要的東西就行,自然輕鬆拿到學分。
不用說,對他們商學院的學生來說,這位教授必定當選為學生最愛戴之教授。
涼希,待會兒上完課,一起去吃東西、唱KTV怎麼樣? 隔壁同學林碧雅傳來一張紙條。
不行,我有事。 涼希簡單回了句。
有什麼事嘛!週末耶,不出去玩太浪費了!
你們去吧,我不想去。 她一邊聽課,一邊忍住打瞌睡的慾望,還一邊回紙條。
你真的不去啊? 碧雅加畫一個苦瓜臉。
對。 涼希回了紙條,還點頭以示強調。
可是……你不去,我們就不能拗那些男生請客了。
你們若硬拗,他們還是會請吧?有沒有我沒差的。
有你在,他們會比較甘願出錢。 然後,她們還可以拗更多好料。
你們去吧,祝你們玩的愉快。 她寫完,順便還替那些男同學們口袋裡的「叩叩」哀悼一下,因為它們即將陣亡。
眼看勸說不動,碧雅只好哀怨地放棄,然後又好奇地問──
涼希,你都在忙什麼啊? 怎麼週末老是有事?
我要去賺錢。 想到「$」,涼希的瞌睡蟲好像跑掉了一點點。
賺錢?! 碧雅瞪大眼。
本來嘛,大學生又不是個個家境優渥、有著三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沒課時兼個家教、打個零工,來證明自己有養活自己的能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這件事發生在紀涼希身上,就太讓同學們訝異了。
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樣,明眸皓齒、五官白皙而美麗,略偏棕紅的髮色、再加上發尾的微卷,早在入學的第一天,就被冠上「企管系花」的稱號,怎麼看,她都是一副倍受呵護、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而現在她──居然說要去賺錢◆
對呀,可以貼補家用哦。 紀涼希笑笑的附加一句。
可是……可是你要怎麼賺錢? 碧雅還在震驚中。
兼家教?不可能,涼希會迷倒國家幼齒的。
去餐飲店打零工?保證那家餐飲店一定天天爆滿,可是她實在想像不出來,涼希對著陌生人說「歡迎光臨」的模樣。
在校內單位工讀……嗯,這比較有可能。畢竟成績頂呱呱的涼希,一直都是繫上教授們心裡面的寶。
擺地攤呀。 涼希很快樂地回答。
擺……擺地攤◆碧雅受到的打擊不小。
一個娃娃似的、嬌滴滴的大美人去擺地攤?哦,不!她想像不出來那種畫面!
呃……你擺很久了嗎? 碧雅半好奇、半不相信地問。
涼希偏頭想了想,在字條上反問──
兩年算不算久?
兩年?!
碧雅才要寫些什麼,下課鍾突然響了──
「今天先上到這裡,下堂課再繼續。」教授很乾脆地宣佈下課,收拾東西就離開教室。
「你擺兩年了,那你都在哪裡擺◆」顧不得寫,碧雅乾脆用問的。
「不一定耶,通常哪裡熱鬧,我就去哪裡。」
「那夜市你去不去?」
「去啊。」做生意,當然要找人多的地方,不然哪裡有客人呢?
「怎麼可能?!那我為什麼都沒遇見過你?」碧雅不相信。
「可能你沒注意吧,再說,我又不是每天都會去做生意。」涼希笑笑地邊收拾東西,邊想著今天的貨要怎麼擺,什麼樣的說法最能引起顧客的購買慾。
「我不信!不然你告訴我,今天你在哪裡做生意,我帶人去捧場。」碧雅說。
「不要。」收拾完畢,涼希將背包背上肩。
「為什麼?」碧雅有點傻眼。
「讓你發現,那我生意就不必做了;你還是繼續和其他人去吃好料的、唱KTV吧,下星期見。」擺擺手,涼希輕快地走出教室,不管身後同學的聲聲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