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不好。不該自以為是,以為她說出了求他不要成親的話,就能影響他什麼。青耘不是好心地先警告過她了,他會傷害她的……事先要她先做好心理準備,就是為了迎接這一天的到來吧?
\"秦公子人品不錯,和你也算般配。其實這事兒是青耘主動跟我提的,說他想為你找一個夫君,撮合你和楊家總管秦公子,但因為他是個男人,總不好介入這種事,所以讓我來說。\"
邵老夫人拉起了芝娘的手說:\"起初我有點猶豫,但今日一見秦公子,我就知道青耘真是疼你,體貼你,替你找了這麼個好靠山,往後的日子你就不必再這麼辛苦地過了,我想秦公子必會好好地待你。\"
聞言,芝娘更是不禁想放聲狂笑,好個狠心郎君,青耘就這麼擔憂她留在他身邊會給他的妻子帶來困擾,所以要趁他成親之際把她推給別的男人,就像捨棄-雙不要的舊鞋?
她林芝娘可沒有悲哀到這種……
不,也許我就是這般可悲……
\"夫人,幫我謝謝少爺的好意,要是少爺不想芝娘留在邵府,芝娘這就整理行囊離開這兒。不過這門婚事,恕芝娘無法答應。\"
遍體鱗傷也要留著一口志氣,轉過頭,她看著始終沉默在旁的男人說:\"秦公子,是芝娘配不上您,請不要見怪我的無禮,像您這樣條件好的人,值得比我更好的姑娘家相伴一生。\"
\"芝娘,你又何必……\"邵老夫人一臉不忍地說。
她福了福身說:\"夫人、秦公子,恕芝娘告退。\"
\"請留步,林總管。\"沉默的男子也追著起身說,\"如果可以的話,能借用您一點時間嗎?\"
\"我想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秦公子。\"
\"是的,我已經非常瞭解林總管的看法,不過……單憑您的片面之詞,實在有些不公平。不妨也聽聽我的說法吧?\"姓秦的男人回過頭向邵老夫人說:\"能借借您的管家嗎?\"
\"啊,說的也是,這事兒本該由你們去談的,畢竟是你們的終身大事。\"老夫人點點頭說,\"去吧!不過可別欺負我家的總管喔,秦公子。\"
\"晚輩向天借膽也不敢的。\"咧嘴--笑,男人的面容多了分人味,他規矩地伸出一手說:\"請吧,林總管。\"
芝娘迫於情勢,也只好跟著他走到外頭的花園。
\"請容我開門見山地說吧,林姑娘,就算要秦某向您下跪,我也請您務必答應這樁婚事。\"他說。
芝娘仰起臉看著他。\"我相信您的誠意,但我還是不能答應。\"
\"恕我冒昧,您有心上人,所以不能嫁給我?\"
\"您的確是冒昧了,這麼問姑娘家,實在很失禮。\"讓他碰了個軟釘子,何必交淺言深,快快打發了他就是。芝娘現在想著的是往後要去哪裡,才能療傷止痛。
\"抱歉,我是個粗莽漢子,其實做這勞什子總管的,一點也不適合我的個性。我本是楊門麾下的一名武將,卻偏偏……總之,我很不擅長於言詞,所以一定會得罪人,所以我千脆就直說。\"
芝娘歎了口氣。\"您身邊想必有許多願意嫁您的姑娘,又何苦找上我?\"
\"正因為你不想,對我而言再好不過。\"
這句反常的話,讓芝娘瞠目結舌。
\"呃,該怎麼說呢?總之,這樁婚事起初我也是不願意的,無奈我家小姐無論如何都要我和她在同一天拜堂……本來這麼荒唐的事我連考慮都不考慮,不過她答應我,只要她成了婚,我就可以回戰場去。\"
搔搔腦袋,他訥訥地說:\"我這麼說您不會又生氣吧?老實說我覺得女子在戰場上根本是礙手礙腳的東西。\"
雖是沒有掩飾而粗莽的言詞,但芝娘並不覺得他是個非常討人厭的傢伙。她搖了搖頭說:\"我不會生氣。\"
\"啊,那就好。\"撫了撫心口,他喘口大氣說,\"幸虧不是天下女子都和我家小姐一樣難纏。\"
\"然後呢?結了婚你可以回戰場,但我看不出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點頭說:\"我剛剛聽您的口氣,似乎不打算在我家小姐與你家主人成親後繼續待在邵府,那麼和我成親,我回戰場上去,你雖然名義上多了個丈夫,但卻是有名無實的,我不會留在家中,萬一我戰死你還可以獲得優厚的撫恤。\"
\"芝娘並不害怕離開邵府後,會無法度日。\"
\"但總是不方便吧!沒成親的姑娘家,走到哪裡都……\"他再度歉笑著,\"關於您的身世背景,方纔我聽老夫人說了,所以……\"
重重地吐口氣,芝娘撇開頭說:\"這也是我自己的困擾,不勞您操心。秦公子,不管你怎麼說,我的心意都是堅定的。\"
光是想到自己是被青耘當成礙事的包袱踢給他這一點,無論如何芝娘就是無法接受。即使她同情眼前這個男人的困境,但她現在光是應付自己的悲傷就夠累了,無法再承擔別人的苦。
\"無論我怎麼說,您都不能答應我?\"男人不死心地追問。
正當芝娘打算完完全全地斷絕他的希望時,一句\"你們在談什麼\"中斷了她的話,青耘由迴廊走下通往花園的小徑,冷冷地看著他們說道。
\"是有關婚事……我正在說服林總管……\"
\"喔,這事兒啊?\"青耘微微一笑,\"芝娘,你就別刁難他了,他可是個好人,我可以打包票,你嫁給他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芝娘臉色慘白,她盈滿淚光的雙眸,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青耘卻滿不在乎地勾住了楊家總管的脖子,親熱地拍著男人的肩膀說:\"喂,以後我們重要的林總管就委屈由你多多關照了,千萬不可以讓她傷心難過喔!\"
\"咦?可是林總管還沒答應……\"
\"好。我嫁給你。\"死命地瞪著青耘的臉,芝娘聽見自己這麼說,那聲音好遠、好空洞。
\"真、真的嗎?\"
青耘哈哈大笑著,再用力一擊男人的胳臂說:\"恭喜你了,秦五郎,我們就要在同一天成親了。\"
\"是,我真像在做夢呢!沒想到邵爺一來,就能讓林總管點頭。\"他衝動地握住芝娘的雙手,大聲地說:\"我謝謝你,林總管,我絕對不會做讓你不高興的事,未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的軍餉全都交給你,你不必擔心沒有人保護你,沒有人敢對秦五郎的妻子不利的。\"
這些話,芝娘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她想聽的,都是……
未來,我一定會傷害你!
傷害兩字未免太輕描淡寫,她以為不管青耘做了什麼,都無法讓她恨他,可是她錯了,現在她好恨好恨,恨這樣讓自己痛苦,恨這樣蹂躪著她的心卻又毫不在乎她的他;更恨那個明知這麼做只會稱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卻還是輕易隨他起舞的自己。
這樣,您滿意了?芝娘以目光傳送給他諷刺的話語。
青耘只是笑而不語。
☆ ☆ ☆ ☆ ☆ ☆ ☆ ☆ ☆ ☆ ☆ ☆ ☆ ☆
根據安排,成親當日的良辰,兩頂迎親轎子同時由楊府與邵府出發,一頂是去接楊家千金的,一頂則是來迎娶芝娘的,兩名新郎官也是同時跟著空轎出發到對方的家中,帶走自己的新娘子,回自家拜堂成親。
由於兩樁婚事同時進行,弄得兩邊人仰馬翻,敲鑼打鼓地送新郎出發,馬上又得放鞭炮迎接新娘子入門。
哪怕事前沙盤演練過好幾次,一旦真正運作時,難免會出點小差池。
好比……不小心兩家送嫁迎娶的行列在途中碰了頭,由於雙方都不是會避諱什麼新娘與新娘不可同處的禁忌,還把兩頂一模一樣的花轎,安置在同一間涼亭內休息。事先就被支使開的媒婆與陪嫁丫頭們都去一旁喝茶,根本沒有發現其中一頂轎內的新娘子,悄悄地下了轎。
\"喂,隔壁的,開開簾。\"
芝娘聽見這聲叫喚時,蹙起了眉,她不解地掀起了轎門前的紅布巾問道:\"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