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厲害啊。」他嘿嘿直笑。她八成忘了,院長可是他的朋友。
兩人齊步到員工餐廳,藍左看右看,決定今天吃自助餐。
「對了,你也在這工作?」看他天天待在院裡,醫師名單卻沒見過他的名字。
「嗯,但我不是醫療部門的人。」打死他也不想當醫生。要他在手術房一站兩、三個小時,或是一天聽幾百個病人哀號痛這痛那的,他一定會瘋掉。
「果然。」她接過餐盤,排隊等著取菜。
聞言,他邪眼相待。
「小姐,我懷疑你輕視我。」
「不是啦,因為你看起來……」雖然不禮貌,她還是噗哧笑出聲。「你看起來不像醫生嘛。哪有一頭金髮,動不動就拍桌叫罵的醫生?」
說笑間,她向收銀台走去。
「你給我等等。」托盤上只放一碗白飯加兩盤青菜,就要去結帳?「就吃這樣?」
「這個月的餐費剩不多,要節省一點……」
「省個頭!我說過讓你付錢了?」他奪盤,去而復返,盤中多了蒸蛋、糖醋排骨、叉燒肉和味噌湯。
「我不能每餐都讓你請客。」許亭芳極力爭取,又礙於旁人眼光,不敢當眾拉扯。
「囉唆。」
「你真霸道耶。」第十八次買單失敗……她比國父還命苦。
她皺臉坐在他身旁,活像個哀怨的小媳婦。
「有時間囉唆,不如多吃東西。看你,瘦巴巴的,就跟非洲難民一樣。」藍舉箸開動,邊吃邊挑剔。
「我哪裡像難民啊?」許亭芳發出不平之聲,展開自尊保衛戰。好歹她有胸有屁股,皮膚也白多了。
「我更正一下,是不像。」藍把她從頭到腳瞄一遍,亮出大大笑容,「難民都比你發育優良。」竹筷指了指她未開動的飯菜。「吃飯。」「你……你又沒看過,你怎麼知道?!其實我身材很好的。」她雖不以美麗的外在形貌為傲,也從不誇耀,但他的比喻實在離譜,讓她忍不住要自我澄清一下。
「你要讓我看我也不反對。」
「你這個……」許亭芳氣鼓臉頰,偏又想不出話來駁斥他。「壞脾氣壞嘴巴壞小孩。」也只能說造句了。
又叫他小孩!藍臭著臉扒飯,不再說話。
許亭芳吃了幾口,猛然發現他不對勁。
「喂?有人在家嗎?喂?」她傾身向前,在他耳側低語。藍別過頭,來個相應不理。
真是……「講兩句就生氣,真像小孩子。」
還說!藍簡直氣炸。「我不是小孩子。」他猛地回頭慎重聲明,額角還浮出青筋。
「你是比我小啊。」這樣叫又沒錯。
「好歹我比你成熟。」他惡毒地補上一句,「不論體型或腦袋。」
「你還不是一直取笑我。」許亭芳不悅的噘嘴。
藍仗著自己長得像大樹,老是嘲笑她的身高和身材,她一六八的身高,被他說得像小矮人似的。
這種行為是標準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十足惡霸行徑。
「我是關心你。」換作別人,他才懶得說。
「心領了,不必。」如此「厚愛」她承受不起。
「不知感恩的傢伙。」「不懂敬老尊賢的小豬頭。」
大眼更上小眼,視線交集處火星蹦跳。
「決勝負吧!」她提議一瞪定輸贏。
許亭芳昂首與他對望。起先她還能專注於意氣之爭,沒過多久,她就被吸入那對深邃黑瞳中。
在那烏黑晶亮裡,一名貌美女子由不服輸到不自在,慢慢轉為咬唇含羞……天!她幹嘛羞怯?
許亭芳拉回凝視,不規律的心跳聲在體內迴響。
「你輸了。」他咧開滿意的笑容,「以後不准叫我小孩,聽到沒?難民小姐。」
「別這樣叫啦!」
「誰教你瞪輸我。」認命吧。室內,兩人嘻笑打鬧。
落地窗外,艷陽下,男子陰陰側目,猙獰狠笑。
第四章
許亭芳邊走路邊低頭專心閱讀旅遊簡介,一點也不怕撞上電線桿。
因為……嘿嘿,藍會顧著她嘛!
沒錯,正是如此。
前方穿著垮褲,無奈的領著她向前走的就是藍。
歎口氣,他覺得自己像導盲犬。
兩個禮拜相處下來,他發現許亭芳走路經常不注意路況。
明明不能一心二用,又偏愛一邊走一邊看花看烏看貓看天空……真懷疑她怎麼活到現在!
罵也罵過,念也沒用,最保險的辦法就是牽著她走!到現在也成習慣,身高腿長的他還會不經意的放慢速度,配合她的步伐。
「哇,門票好貴呀!」許亭芳在售票亭前咋舌,直覺的掏出皮夾。
「別再跟我推托囉唆!」藍再次警告,要她把皮夾收起。「沒見過像你這樣搶著付錢的女生。」
「你常請女生出來玩啊?」
「不常。」也就固定那幾個不怕死的。
他向來懶得說應酬話,也學不來那套紳士禮儀,不開心他就吼人,不爽他就拍桌,誰還敢和他出來?藍回眸見她若有所思,好笑的擰她的臉蛋,「吃醋啊?」
「誰吃醋啦!」她連忙撇清。她不過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的在意。
「哦,是這樣嗎?」馬一隻手也加入蹂躪粉頰的行列,左搓右捏,像在玩陶土。
「你……快去買票啦!」她氣得猛拍他的手臂。
藍玩夠了,決定放過她的臉頰,邁步走向售票亭,購買兩張門票。
「你怎麼會想到要來遊樂園?」進了園區,她才想到這個問題。
今天她排休,本來想狠狠睡到日上三竿,不料他早上七點就跑來猛按電鈴,要睡眠不足的她三分鐘內梳洗著衣,向他的車子報到,跟著就一路開車來到了這裡。
「你想來不是嗎?」
「我?」許亭芳習慣性的任藍牽著手,開始努力回想自己何時說過想來這裡。
喔,想起來了!上禮拜吃飯時,她看到電視播放的廣告,曾說好想來玩一次……沒想到他還記得,還真的帶她來。
「可是我們怎麼不是去水上樂園?」現在是夏天,她看到的廣告也是水上樂園啊……「該不會……你是旱鴨子吧?」她悶聲竊笑。
藍冷哼,不多做解釋。他以自由式游完五十公尺只要二十三秒,可媲美奧運選手。不玩水上樂園,是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穿泳裝的樣子。
「啊,我們坐那個!」許亭芳忽然眼睛一亮,興高采烈的跑開,待他定睛一看,差點氣絕。
「你不是開玩笑吧?」旋轉木馬引這是小孩才玩的玩意。
「走吧!」她試著拉動藍打定主意不動的身軀。
「不要。」他一臉不屑,擺明不合作。
「好啦,陪我玩嘛……」許亭芳拉住他的手晃呀晃,祭出法寶——楚楚可憐的哀求目光。
絕招喔!而且還屢試不爽。他火大時可以消氣,僵持不下時可以讓他投降。
瞧!雖然藍現在正抓著金髮,表情極度不願,但他還是乖乖讓她牽著,走向旋轉木馬。
「要坐哪只好呢?」她猶豫不決。黃色?還是紫色?
「你坐馬車。」
不理會許亭芳拉長尾音不滿的叫嚷,藍把她趕進南瓜馬車中。
沒腦子的傢伙,她穿裙子,坐什麼馬!
許亭芳自車裡探頭,「你不坐啊?」
「不要。」沒得商量。陪她上來已經是極限了。 他立在拉車的白馬兒旁。平台開始旋轉,各色馬匹上下跑,配上五顏六色的燈光和音樂。
真像馬戲團小丑!搞不懂,她都幾歲了還……
「藍,你看。」輕柔的呼喚斬斷他滿腦抱怨。
「你是我的白馬王子喔!」她笑得純真,說得無心,卻讓他心頭重重一震。
「笨蛋。」他轉開頭,不讓她看見臉上的燥熱。
為了一句話就臉紅,「笨蛋」活像在罵他自己。
好不容易音樂結束,他逃命似地牽著許亭芳遠離,就怕她玩上癮要再來一次。
「藍,你看,那是全球首座斷軌式雲霄飛車,時速將近一百公里,能衝到將近十七層樓的最高點,當它以九十度從斷崖盡頭垂直街進幽暗黑洞時,絕對讓你手腳發軟,大呼過癮……好像很刺激,我們接著來玩這吧!」
現在是非假日早上,又值夏季,遊樂園的遊客寥寥無幾,整座雲霄飛車就只有他們兩名乘客。
許亭芳興匆匆的選擇第一排的位子。安全措施檢查完畢,雲霄飛車緩緩移動,攀爬至最高點。
「風景真不錯。」藍吹著口哨,從高空欣賞景色。
車身慢慢垂直成為九十度,垂掛在半空中。
「有件事現在說不知道會不會太晚……」許亭芳俏臉反白,緊緊握住藍的手。「什麼?」
」我……我好像怕……高啊——」車體無預警向下俯衝,她開始一路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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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白癡啊,怕就要早點說啊!」藍摟著搖來晃去的許亭芳,火冒三丈的開罵。「嘿嘿。」她牽強地乾笑。
她從不知道自己怕高嘛!而且遊樂園裡最有趣刺激的就是雲霄飛車,來了卻沒玩,豈不等於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