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闕立冬離開許久之後,緹娃仍是頂著一張蘋果臉。因為某個連她也說不清楚的原因,她粉臉上因他而產生的可愛紅暈,久久難以消褪--
第四章
天氣絕佳,正是適合洗床單的好日子!
趁著闕立冬出門,緹娃的清掃範圍前進到臥室內。
她對於眾多的雜物、凌亂的書籍已經免疫,就連數量眾多的槍枝也嚇不倒她,一律歸類打包,全堆到樓梯下頭去。
好在屋子亂歸亂,闕立冬卻能「出污泥而不染」,沒讓髒亂蔓延上身,所以浴室的情況還算差強人意,只需要略微刷洗即可。
午後的陽光猛烈,晾在庭院裡的床單,只花了幾小時就曬得酥酥軟軟,她忍不 住把小臉埋進去,愉快的深呼吸,就聞到陽光特有的味道。
還是剛洗好的床單,摸起來最舒服,那個暴躁的男人,競糟蹋這麼昂貴的東西,實在是太浪費了!這床黑色絲綢,看來是這麼柔軟,跟肌膚摩擦時感覺奸細緻、好冰涼,躺在上頭,就像是會發生最墮落、最煽情、最難以想像的事--
緹娃的腦海裡突然浮現,闕立冬赤身露體的模樣,那黝黑的肌膚、結實的體魄,仰躺在這床絲綢上,黝亮的黑眸鎖住她--
呼,是天氣變熱了嗎?她為啥會突然覺得口乾舌燥?
「喔,丁緹娃,你真丟臉,竟然在幻想僱主的裸體!」她小聲的自言自語,從隨風飄舞的黑色絲綢中逃出來,努力想把那些太過生動的畫面逐出腦海。
為了懲罰自己的胡思亂想,她決定去清理廚房!
闕立冬踏進屋子時,就見到一個人穿著生化防護衣、戴著防腐手套,打扮得像是在羅斯威爾登陸的外星人,正蹲在廚房裡努力刷地板。
「女人,你在搞什麼?」他擰起濃眉,站在廚房門口不肯進去。
正跟陳年污垢奮戰的緹娃,喘息的抬起頭。
「闕先生,您看不出來嗎?我正在刷你的地板!」她翻著白眼回答。
這些污垢太可怕了,能適應這種環境,非得有麻痺的味蕾、強壯的腸胃,真虧得他能忍耐這麼久。她倒下好幾大瓶的去污劑,用盡全力又刷又洗的,奸不容易才看得出來,廚房瓷磚原來是薄荷芽般的嫩綠色。
泡沫沾上他的皮鞋,眉宇間閃過不悅。「把那身鬼衣服脫下,免得中暑了。」
預防中暑只是一個藉口,最重要的原因,是那該死的頭罩妨礙他的視線,讓他看不見那張清麗的小臉。
緹娃聳聳肩,只脫下生化防護衣的頭罩。長時間的勞動,累得她滿頭大汗,髮絲全沾黏在紅嫩的肌膚上。
「別擔心,我不怕熱的。」她說道,又低下頭去猛刷。
闕立冬寬闊的肩膀倚靠在門上,幾乎要填滿整個門框。他環顧室內眾多的瓶瓶 罐罐,以及她那一身專業過頭的配備。
「這些東西從哪裡來的?」
「全部都是小夕替我張羅來的。」她嘴上回答,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小腦袋仍是低垂著,小手刷啊刷,努力的刷。
初來乍到,緹娃還摸不清哪兒有賣清潔用品,只能列了清單,請小夕幫忙先行採購,哪裡知道闕大小姐神通廣大,將清單上列的用品全數升級。
這下子,廚房清潔手套變成防毒專家專用的防腐手套,圍裙也變成生化防護衣,清潔劑、去污劑更是琳琅滿目,多達十來瓶。她原本想拒絕,但是想到他廚房裡油膩膩的可怕景象,又不得不承認這些配備是需要的。
話說回來,這些清潔劑也不知是從哪弄來的,玻璃罐上沒有品牌、沒有價格,只有編號,使用起來卻是出奇的有效。
更難得的是,小夕還說這一切全數免費,只是塞給她一疊問卷,請她寫下使用心得。
「啊,對了,闕先生,我想找個時間下山一趟。」她隨口說道。
門口傳來簡單扼要的回答:「不許。」
不許引她有沒有聽錯?她是來當管家,又不是來坐牢的。事先告訴他一聲,只是基於禮貌,要是她非要下山他能怎麼樣,把她囚禁起來嗎?
不知為什麼,緹娃突然在這時想起,那間他反覆叮囑,告誡她絕對不能打開的神秘房間--
她深吸一口氣,不許自己亂想,耐著性子跟闕立冬解釋。
「目前冰箱裡的食材,全數都得報廢,我必須下山買新鮮食物才行。我記得,社區裡沒有超級市場,對吧?」事實上,這個社區連便利商店都沒有。
他眉頭擰皺,雙手交疊在胸前。
「列出清單,我可以買回來。」
「闕先生,」緹娃歎了一口氣,用幼稚園老師教導小朋友的口氣,盡量不傷到他自尊的詢問。「請問,你能夠分辨魚肉是否新鮮嗎?」
沈默。
「你知道現在這個季節,哪種水果最甜美可口嗎?」
更長久的沈默。
「你知道哪種肉適合燉、哪種肉適合炸、那種肉又適合當餃子餡嗎?」
這回,他總算開口了,只是吐出口的,竟是一聲粗魯的咒罵。
緹娃假裝沒聽到。
事實很明顯,他若想要過得舒服些,就必須乖乖讓步。
「所以,方便的話,請你找一部車借我。」她面帶微笑的說道,很高興看見他被搶白得說不出話來。要讓這麼驕傲的男人認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闕立冬拒絕被打敗。
「你什麼時候要下山?」他問道。
「啊?」
「我陪你去。」
那雙水晶般剔透的眼珠子,差點沒跌出來亂滾。
這個男人的強硬性格,真是讓她開了眼界。只是,這麼一來,到底是誰在幫誰工作?她當他的管家,他卻來當她的司機?
她歎了一口氣,主動投降,把勝利者的寶座拱手讓給他。
「隨你的意思吧!只是我要先聲明,幾個禮拜後我必須為私事下山,那時就不必麻煩你了。」她只差沒當場挑明,要他哪邊涼快哪邊閃。
「什麼事?」他的臉皮厚如銅牆鐵壁,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她漫不經心的回答:「沒什麼,只是我答應出庭作證。」
「那麼,我更是非要陪你去不可。」
「不可以!你別小看這次出庭,事關重大,危險得很呢!」緹娃用力搖頭。
這段時間裡發生不少「意外」,她就算是神經再大條,也看出其中另有蹊蹺,答應出庭的舉動,已讓她成了別人的眼中釘。但這是她私人的問題,要是因此連累僱主,她身為職業管家的尊嚴該往哪裡擺?
他緩緩向前傾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深不見底的眸子鎖著她的眼。
「女人,別擔心,我不怕危險。」那輕柔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像陣春風似的,拂過她的每一寸肌膚。
低沈的嗓音裡,有某種東西,讓她無法動彈:心跳猛然加速,呼吸卻陡然中斷。
當闕立冬用那種眼神看著她時,她的腦子只剩下一片空白!
「晚餐在十分鐘內上桌。」他嘴角一勾,對那張呆愣的小臉拋下一句指示,轉身離開。
「什麼?晚餐?喔,晚餐是熏雞肉沙拉三明治,還有蔬菜濃湯--」她忙著報告菜色,一塊布料就落在眼前,遮住視線,整個世界霎時一片漆黑。
咦,這是什麼?
黑暗的另一端,傳來他非常非常不悅的聲音。
「這算什麼晚餐?別給我端什麼蔬菜、沙拉那些塞牙縫的東西,女人,我要吃的是肉!」不吃肉,哪來的體力?
「挑食對健康會有不良影響。」她回答道,隨手一摸,世界再度恢復光明,中午才親自替他結上的領帶,如今再度回到她手中。
唉,看來,她的工作又增加一樣了。她得教導他,脫下的衣物應該要歸位才是。
只是,清澈的眸子才剛轉向客廳,就看見那件只穿了幾小時的考究西裝外套被扔出來,像塊破布似的掉在地上。接著,襯衫、皮帶、袖扣、長褲滿室飛舞,隨著他走過的足跡,一路往臥房蔓延。
「闕、先、生!」
高八度的尖叫,霎時響徹雲端。
緹娃握緊小拳頭,那塊刷地板用的泡棉首當其衝,發出「滋」的一聲慘叫,被揪出大量泡沫。
她氣憤得全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就算是簇新的衣裳穿來不舒服,但是他也不必急著表演猛男脫衣秀,當著她的面就脫得光溜溜吧,難道那些衣服會咬疼他嗎?
奸吧,就算是他崇尚自然,愛在家裡裸奔,但是這會兒,屋於裡還有她在吶!她還是未出嫁的姑娘,這樣長久以往,要是看上癮了--喔,不不不,要是長針眼了,那該怎麼辦?
他雙腳跨開,臉上三分不爽、七分不耐煩,對她晚餐只供應三明治一事仍記恨在心。
她連連深呼吸,半晌後才找回聲音。
「麻煩你,請把衣服穿上。」
「我有穿衣服。」他冶冶的說道。
又是「滋」的一聲,泡棉被擠出更多泡沫,她的聲音拔高了幾個音階。
「闕先生,那只能稱之為內褲,不能算是衣服。你如今的情況對我來說,無異是項困擾,請你把衣服全撿起來,回房間換上適當的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