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挑起眉頭,目光全掃往「當事人」身上,她羞得面紅耳赤,幾乎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噢,她突然希望,闕立冬能打昏哥哥,讓那張太過聒噪的嘴暫時休息。
「哥,不要這樣,你聽我說--」緹娃急著想解釋。
丁革不聽,重振旗鼓再度往前衝去。
「說!你三更半夜還黏在她身邊是在做啥?」
闕立冬酷著一張臉,矯健的避開,以詭異的手法再度擒住丁革,動作迅捷得讓人詫異,圍觀的人們連眼都還來不及眨一下,就看到丁革再度被高高舉起。
「闕、立、冬,你給我住手!」
緹娃的尖叫讓他瞬間停下動作。
下一秒就要重溫高空飛行滋味的丁革,眼看此時有機可乘,單手抓起一張椅子當武器,砸向好友的酷臉,再度掀起戰端。
「啊,快住手啊!不要再打了。」她絕望的尖叫,擔心他們會殺了彼此。
這兩個男人是斗紅了眼的公牛,根本聽不下任何阻攔,而她的存在就像是那塊紅布,只要開口要求哪一方住手,立刻就會激怒另一方。她的大力勸阻只造成反效果,情勢沒有緩和,他們反倒更急著想撕了對方。
「住手啊!快住手--」她再吼,可是那兩個男人,根本對她置若罔聞。
緹娃瞇起眼睛,擔憂的情緒累積到最後,反倒化為憤怒,她也發起火來,轉身跑進廚房,扛出一桶洗過抹布的髒水,想也不想的就朝兩人潑去。
嘩啦一聲,兩頭鬥在一起的公牛,轉眼成了落湯雞。
「笨女人!」闕立冬終於失去他寶貴的冷靜,轉過頭來,兇惡的對著她大吼大叫。
「你到底是幫誰?」丁革的俊臉也黑了!
「我誰都不幫!」她摔下空空如也的水桶,走到兩人中間,小腦袋左顧右盼,輪流看著兩張傷痕纍纍的俊臉,開始發揮碎碎念神功。「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都已經三十好幾了,又不是小孩子,怎麼一見面就動手打架?」
「我是要保護你!」丁革辯駁,伸手就拉她。「走,我們回家去!」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她家在這裡!」闕立冬臉色鐵青,也伸手來扯。
只見兩個大男人,一人一邊,分別拉住了緹娃的兩隻手,各不相讓,異口同聲的互喊。
「放開她!」
「你才放開她!」
兩人僵持互吼著,再度咆哮起來。
緹娃開口,聲音竟然被兩個人的吼叫掩蓋過去,她火大的再拉高了音量:「你們兩個,放開我啦--」
誰知,卻聽到這兩個男人競又再度異口同聲的對她咆哮。
「住口,我知道怎麼做對你最好!」
緹娃倒抽口氣,氣得小臉發白,心頭的火信兒瞬間被點燃,辟哩啪啦的往終點燒去,終於轟然點爆在心中積蓄已久的不滿情緒。
夠了!
她受夠了!
她受夠了這些自以為是的大男人!
她是很感激他們的保護,只是那些保護已經越過界線,侵蝕到她的自主權。這兩個大男人在爭奪她的所有權,卻又罔顧她的意願,以為只要奪得她,就能繼續指示她什麼該做、什麼又不該做。
他們總是這麼霸道,老是說著要保護她,卻擅自幫她決定所有的事情。
這可惡的行徑,一再否定她的女性自尊,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你們給我聽清楚了,我已經成年了,我--」她用力抽回被兩人拉住的手,指著自己的鼻頭,火冒三丈的吼道。「我!是我!丁緹娃!只有我才知道什麼事情對我自己最好!」
她轉過頭,戳著老哥的胸膛。「想跟誰在一起,我自己可以決定!你管不著!」
轉過頭,她更用力的戳著闕立冬的胸膛。「想怎麼樣處理事情,我自己也可以決定!我不是布娃娃,可以隨你操弄擺佈!」
罵完之後,她深吸一口氣,收斂怒氣,冶冰冰的拋下最後通牒:「現在,我決定要離開這裡,收拾行李回家去!你們兩個想打到死都不關我的事!」
緹娃哼了一聲,倔強的拾起頭,走到自動門前,從容等到門扉滑開,才優雅的往外走去——
第十章
一小杯的清水,咕嚕嚕的被倒進小巧的蒸汽熨斗裡,白嫩的指尖輕按開關,按壓兩下,不到一會兒,熱燙的蒸氣就咻咻的噴冒出來。
半個小時前,還放話嚷著說要離開的緹娃,並沒有像連續劇女主角,哭著衝回來,打開行李箱胡亂的塞衣服,反倒好整以暇的收下晾乾的衣裳,再抱進屋裡,一邊哼著歌,一邊慢慢熨燙。
離開?!
嘿嘿,想得美呢!
她這個人、這顆心,早就全被闕立冬吃乾抹淨,更別提她忙了好幾個禮拜,連半毛薪水都還沒領到,她要是現在一走了之,豈不是虧大了?
再說,她雖然氣惱闕立冬與老哥的隱瞞,卻沒有動搖想與他共度一生的決心。那個暴躁的男人,雖然霸道,卻從沒強迫過她,會跟他上了床,可全都是她心甘情願的,說要離開,只是存心要嚇他,小小發些雌威,懲罰他的霸道。
比起丁革,闕立冬與她之間有更嚴重的問題。
他不但干涉她的自主權,更糟糕的是,他還隱瞞了不少事情,每當她好奇詢問,他就悶不吭聲,不肯透露半句。
雖然他的隱瞞,是顧慮到她的安全,但她還是難以忍受。長此以往,要是真有白頭偕老的一日,他肯定會隱瞞起所有危險的事,不許她過問。
與一個人執手相牽,真能不去過問他的所有嗎?要相處一輩子,就該彼此坦承,她想要知道他的一切,即使是危險,她也想要與他分擔--
一團燦爛的色彩從窗外飛進來,扯著嗓子嘎叫,在她頭頂上繞啊繞的,打斷她的思緒。
「海咪咪、海咪咪!」鸚鵡叫著,語調比平常焦急。
緹娃看都不看它一眼,俐落的抖開男用襯衫,在燙衣架上掛好。小巧的熨斗噴出蒸氣,順著她優雅而確實的動作,輕易就把襯衫燙得平平整整。
「拜託你,可不可以別再叫我海咪咪?」好吧,她雖然很「有料」,但也還不到「波濤洶湧」的地步啊!
鸚鵡拒絕更改暱稱,拍著翅膀用更快的速度繞圈子,嘎叫聲尖銳而刺耳。「海咪咪、海咪咪,快跑,有外人!」
她忍無可忍的舉起熨斗,威脅的揮舞。「喂,再叫我海咪咪,我可就要翻臉--」她突然間住口,總算聽清楚鸚鵡在嚷些什麼。
外人?!
緹娃全身寒毛直豎,警覺的看向窗外,赫然看見一個長相斯文的陌生人,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正隔著窗戶對她微笑。
那笑容很禮貌,笑意卻沒有到達他的眼中,整張笑臉看來就像面具,讓人覺得不舒服。
「午安。」他自動自發的開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逕自闖進屋裡來。
她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對方走入客廳,嬌小的身子僵硬不動,手臂還舉得高高的,熨斗始終沒放下來。小臉上看似平靜,洋裝下的腿兒卻在瑟瑟發抖,緊張得冶汗直流。
躲回家裡來,是想要嚇嚇闕立冬,沒想到這會兒卻讓殺手有機可乘,逮著她落單的時候。她原本以為,在「長平」社區內,自個兒是絕對安全的--
唔,不對,她不應該這麼悲觀,說不定這個人不是來取她小命的殺手,只是臉皮比較厚的推銷員。
「抱歉,我們家裡謝絕推銷。」她好不容易擠出笑容,充滿希望的說,期待用這句話就能打發對方。
「我不是推銷員。」簡單的一句話立刻粉碎她的最後希望,他笑得更溫和有禮,伸手推推金邊眼鏡,再慢條斯理的戴上手套。「你就是丁小姐吧?你本人看來比照片上更美麗。」
「謝--呃--」她本能的道謝,才剛吐一個謝字,就懊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天啊,她怎會笨到這種程度?竟還開口跟他說謝謝?這麼一來,不就是承認自個兒的身份了嗎?完了、完了,現在就連推說只是長相相似,純屬巧合的機會都沒有了!
「真可惜,你長得很像我曾交往過的一個女孩。」殺手的口吻裡充滿懷念,悠閒的從口袋裡拿出手槍,逐一裝入子彈。「別怕,我不會讓你太疼的。」他溫柔的說道。
緹娃頭皮發麻,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遠比先前那個殺手更瘋狂、更可怕。她吞吞口水,眼睛瞄向門口,努力想要找出一條生路。
「呃,你千萬不要衝動,可要考慮清楚啊,這個社區裡的人都不好惹,要是殺 了我,一定會驚動他們。所以,我勸你還是盡快離開的好,我們就當作啥事都沒發生過,好不好?」為了保住小命,她威脅利誘全都用上了。
男人微笑,維持最優雅的動作,在槍管上轉上滅音器。
「就是知道這裡的人不好惹,我才願意接下這份工作,否則,以我的價碼,那筆賞金還請不到我出面。」
同業間爭相走告,傳說「長平」社區內暗藏不少棘手人物,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干萬不可招惹。這個上作成了燙手山芋,擱在那兒沒人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