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蒼鬱的花木,巧妙的剪成一座迷宮,偌大的迷宮內路徑繁複,尋常人走進去,肯定要迷路。
一個少年走入迷宮,眉頭深鎖,深刻的五官有如鬼斧神工,額上嵌著斜剔入發的眉,一雙深邃的眼睛,是特殊的藍黑色。歐、亞兩洲的混血,讓他看來漂亮極了,足以迷倒任何女人。
「出來。」他走到迷宮中央,沉聲說道。
四周沒有動靜,枯葉飄落他的肩頭。
黑眉擰緊,藍黑色的眸子寒光四迸,藍色的光芒轉濃,閃爍得像上好的鑽石。只有少數人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出來。」他重複,語調沒變。
還是沒反應。
他雙眼一瞇,掉頭就走。
倏地,草牆裡竄出一雙小手,扯住他的褲腳。接著,草牆間爬出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孩,滿身滿頭都是落葉,已經躲在這兒很久了。
「嗚嗚,不要走嘛!」她抽噎著,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哭得紅通通的,雙手扯得很緊。
嚴酷的神色,在淚水攻勢下軟化。他緊抿著唇,抱起小女孩往迷宮外走。
「為什麼要躲起來?」
「我要你來找我。」她嗚嗚哭泣,小手臂環住他。每次玩捉迷藏,只有他能找到她。今天她特地躲得隱密些,想讓他找上很久很久,刻意拖延兩人分開的時刻。
今天他就要離開了,收養他的男人,已經在大廳裡,等著要帶他走。
愈想愈捨不得,她的眼圈兒又紅了,眼淚滴滴答答地掉下來。
「不要哭。」他低頭,抹乾她的眼淚,流露出難得的溫柔。
「我不要你走。」她嗚嗚啜泣,淚眼朦朧。
「不要哭,我會回來。」
她挪動小身子,雙手捧住他的臉,注視那雙藍黑色的眼睛。
「真的嗎?」她小聲問。
他沒有回答,沉默以對,盯著她看。那特殊的藍黑色澤,像是要烙進她的心裡。
嗚嗚,他肯定是騙她的,先前離開這兒的孩子們,全都不曾回來。被賦予新的身份後,他就必須忘了這兒的一切,忘了她——
「你答應過,要作我的新郎。」她委屈地說道,愈是接近大廳,雙手抱得愈緊。
「那是你耍賴,硬逼我答應的。」他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為了「逼婚」,她站在頂樓,揚言要往下跳,威脅他點頭。才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不管、不管,答應了就是答應了。」哼,他要是不認帳,她就不放手!
他沉默,懶得爭辯。
得到默許後,她揀干眼淚,小臉上儘是堅決。
「那麼,來打勾勾,如果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要你作我的新郎。」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她用心的跟他打勾勾,小拇指在他手中按得緊緊的。
接著,她迅雷不及掩耳的吻上他,水嫩紅唇印上薄唇,還啾啾的連親數下,加強契約效力。
吻裡混合了她的眼淚,這個青澀的初吻,嘗起來有點兒鹹鹹的。
就算是長時間的分離,也絕不會影響她的決心,小小的心靈,很早就已經決定非他不嫁。
記得喔,她是他的新娘,將會靜靜等著他來娶她。
記得喔,千萬要記得,可別忘了這個承諾。
記得喔——
第一章
陽光由百葉窗外射入,灑落室內。
暖暖的冬陽,烘得人全身酥軟,柔和的光線,圍籠病床上的美人兒。
絲綢般的黑髮技散在床單上!膚色雪白,紅唇粉嫩如花瓣,長長的眼睫毛覆蓋在粉頰上,猶如兩把小扇子。她的呼吸平穩,仍昏迷不醒,像在等待王子一吻的睡美人。
光潔的額上,有著一處傷口,已經被妥善的包紮。
門被推開,裡思走進來,步履無聲。
「主人。」他走到病床邊,恭敬的喚道。
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一個男人靜默的坐著,他的身形高大,一身黑衣,五官處於黑暗與光亮之間,深邃的眸子是特殊的藍黑色澤,目光銳利,神秘而危險,能讓敵人顫抖、女人心跳。
「醫生說了什麼?」黑傑克開口問道,目光冷凝。
「額上的皮肉傷沒什麼大礙,但遭到亂石擊傷,可能引發輕微腦震盪,必須等她醒來後,才能確知是否有後遺症。」裡恩仔細的報告,瞧見主人正伸出手,摩掌著女子的黑髮。
他挑起一道眉,匆促的低下頭來。
這倒是難得,跟在黑傑克身邊數年,還不曾見過嚴酷如冰的主人,對誰有過這麼親暱的舉動。
視線溜到病床上,裡恩微微發愣,看得有些呆了。
「看什麼?」低沉的聲音裡聽不出起伏,連最細微的情緒,都被理智冰封。
裡恩臉色一紅,連忙清清喉嚨。
「這位小姐——很、很美。」他不敢再偷看,怕眼珠子不保。
不知怎麼的,他老是覺得,主人對這美人兒的態度,有一丁點兒的不同。雖然藍黑色的眼睛仍是又酷又冷,但是一些不經意的舉動,總能讓他這個貼身護衛兼僕人,看出端倪。
黑傑克就算再冷酷,也是個正常男人,瞧見這美人兒而能不動心的,肯定是個太監。然而,從那些前仆後繼、主動送上門的女人們看來,主人肯定沒有「那方面」的問題。
「她的確很美麗。」纏繞髮絲的動作略略停頓。
裡恩鬆了一口氣,嘴角往兩邊咧開,露出笑容,嘰哩呱啦地說了起來。
「也難怪您肯在爆炸中出手,救回這來路不明的女人,她美得太過動人,要是我啊,也捨不得她被砸傷或砸死的——」銳利的視線掃過來,他倒抽一口氣,迅速住口。
糟糕了,主人不喜歡他多話呢!
裡恩擦擦冷汗,往門口挪動幾步,習慣性的準備逃走。
美人兒有了動靜,紅唇輕啟,飄出呻吟。額上的傷口很疼,她難受得翻騰,伸手想觸摸。
粉嫩修長的左手抬起,隨即被壓住。黑傑克的勁道很巧妙,沒有弄疼她,卻也讓她動彈不得。
「住手。」很低沉的聲音,充滿了權威。
那一聲喝阻,將她喚醒。
長長的眼睫毛顫動著,接著緩緩睜開,澄澈的眼兒有些茫然,呆望著床邊的男人。
她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黑傑克只用一隻手,就控制了她。
「啊,醒了嗎?」裡恩想探頭察看,卻被冰冷懾人的視線凍成石像。「呃,啊,我、我去找醫生來。」他迅速跑出病房,不敢久留。
床上的女子坐起來,稍微動作,就難受的呻吟。她捧著頭,小心的摸著繃帶,似乎還不清楚,為什麼會負傷入院。
「你是誰?」她的眼兒輕眨。
「還疼嗎?」黑傑克不答反問,口氣疏遠。
她點頭的幅度很小,怕動得太厲害,會引發更嚴重的頭疼。
「我怎麼了?」她白嫩如蔥的手指,不安的握住衣襟,在凌厲的男性目光下,羞怯得臉兒發紅。
「你被爆炸波及。」黑傑克言簡意賅,視線沒有挪開。
清醒後的她更是美得驚人,婀娜的身段柔若無骨,楚楚可憐的模樣,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願意豁出性命去保護她。他至今還不曾見過有哪個女人,有這麼惑人的美麗。
「你是醫生?」她問得小心翼翼。
黑傑克搖頭,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形讓室內突然變得好狹隘。
「那麼,是你救了我嗎?」她仰望著他,注視那雙深邃的眼睛,像是被迷住般。
每次看著他時,她的臉兒就會燙紅,雪膚透著羞怯的粉紅。
「我只是剛好在場。」他淡淡地說道,起身走向門外。會在醫院內逗留,只是要確定她無恙。
危機四伏,有不少人等著要他的命,為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逗留,已經跨越他的安全準則。
要不是被逼得忍無可忍,他實在不願意踏上台灣。畢竟,「絕世」拍賣集團的亞洲總部就設在台灣,而那個讓人咬牙切齒的魔女,就在這兒指揮坐鎮——
想起那個女人,藍黑色的眸子瞬間寒光四迸。
看見黑傑克轉身,她不顧疼痛,奔下床來,連鞋子都忘了穿。
「你要走了?別走,你,我、我、我——」我了半天,她愈說愈焦急,卻說不出下文。
「怎麼了?」他回過頭來,濃眉緊皺,表情更加冷漠。
她先垂下頭,露出雪白頸項,一動也不動。半晌之後,才抬起頭來,大眼兒裡淚水汪汪,那無助的模樣,看得人心都要揪起一團。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她紅唇一抿,眉兒一皺,眼淚像小雨似的下個不停。「我的名字、我的父母、我的——我都——」說到後來,已成了嚶嚶啜泣。
濃黑的眉頭又聚攏,凌厲的目光裡看不見半點同情心。
失憶?
「你還記得什麼?」黑傑克的口吻不耐,沒有想到一時心軟,竟招來甩不開的麻煩。
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拖油瓶。
「我記得,是你在爆炸中救了我。」她輕聲說道,扯住他的衣服,雙手揪得很緊,怕他跑了。
聲音模樣都無辜堪憐,說的話倒是無賴得很,擺明了要賴定他。他要是在此刻撒手不管,肯定被人指責缺乏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