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冰河轉過身,看到純坐在台階上微笑,看他表演、看他與幸福絕緣。
不,那不是純,是真,他看到地上有影子,鬼是沒有影子的。
尹真笑嘻嘻的看著他,她在黑暗的房子裡想純,聽到嚴冰河在街上大叫,於是匆匆下樓。
值得!看他瘋狂的模樣真好玩。
「我不會讓你看笑話,我一定……」嚴冰河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她。「我一定會跟一個女人幸福的廝守!純不給我的愛情,一定會有個女人給我!我絕對會比純跟童翔飛過得更幸福!」
「不會有那一天的!」尹真對他搖搖手指,得意且篤定的說。她不會容許有那一天出現。
天空下起毛毛雨,好像在呼應尹真的話似的,雨紮在他身上,比針還銳利。
嚴冰河站立在越下越大的雨中,這樣正好,可以刷掉他臉上的淚。
「下雨了!」他的身後卻突然出現一把傘。
尹真看到他身後的那個女人,她從台階上站了起來,眉眼沒有辦法再得意的飛揚。
嚴冰河難以置信的轉過身,朦朧的眼睛的確看到心中那一直朦朧的身影。
那個第一百零四個長髮及腰的女人就是季琳!
小米的話深深的影響了她,他想調一半及一半,他調得出來嗎?她想來看一看。
於是,她馬上行動的來看一看。
季琳撐著傘,她的淚比這場雨下得更早,在他不停地喊她的名字的時候,在她揪著心躲在柱子後面聽他呼叫的時候。
「你會給我幸福嗎?你會給我愛情嗎?」嚴冰河打著哆嗦問她。
「只要你不拒絕,我什麼都會給你。」季琳丟下傘,緊緊的抱住他。
他是這麼的需要她!
原來她是這麼的被他需要!
站在階梯的尹真崩潰了!
她奔到雨中,拆散他們兩人!
「不!嚴冰河,你不配得到幸福!當你把純的生命跟幸福奪走的時候,你就不配再擁有幸福的愛情!」尹真尖叫。
冰雨直直地落,像一匹匹奔騰的戰馬,沒有停歇。
「你瘋了嗎?」尹真用力地抓著季琳的雙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裡擠滿了淚水,也擠滿了雨水。「他是個殺人犯!殺人犯啊!他殺了純跟童翔飛!你怎麼可以愛一個殺人犯!
「放開她!」嚴冰河伸長手,扯開尹真的手,低頭看到季琳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小片一小片彎彎的有如新月的指甲傷痕。
雨水打在被尹真抓破皮的地方,季琳覺得真的好痛,真正瘋的是眼前這個女人!
「老天爺,你到底有沒有眼睛?」尹真對著黑暗的天空憤恨地大喊。「他——嚴冰河害死了純!我的姐姐、我那美麗的雙胞胎姐姐、我最愛最愛的純是被他害死的!你怎麼可以讓一個奪走人幸福的人得到幸福?我不服氣!我不服氣!」
她……她就是尹真?!季琳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個歇斯底里的女人,跟純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
「不……不行這樣!不行這樣!」尹真哭泣的尖叫。「純不會原諒我的,她不會容許有這種事發生,她要看到的是嚴冰河一輩子活在她的陰影之下痛苦不堪,不是看到他享受她享受不到的幸福!」
「不——」尹真昏了過去。
「真?!」嚴冰河一個箭步跨上前去,抱住昏倒在雨中的尹真。
季琳站在一旁,雨水打在尹真面無血色的臉龐,她看到嚴冰河正低頭往視著尹真。
這張臉就是純的臉……
這張臉就是她的情敵的臉……
這張臉將會與她共享嚴冰河一輩子的愛情嗎?
冰雨打在季琳臉上,她的臉同樣也是面無血色。
嚴冰河聯絡了真遠在高雄的父母來到純的房子。
真的母親在房間照顧純,客廳裡坐著嚴冰河、季琳跟真的父親三個人。
「純的死對真來說打擊太大了!」尹父說話的口吻裡帶著沉重的哀慟。「純跟真的個性、興趣是南轅北轍,但是感情一直都很好,她們是雙胞胎,比一般的姐妹更加的親密。」
嚴冰河痛苦的閉上眼睛,原來深愛著純的人、深深受到打擊的人,並不只有他一個。
「純死後的半年之內,你們能相信嗎?真沒踏出純的房間半步,雖然後來純搬到這間房子,但是那個房間卻是純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間,真一直守著它、守著純。」
聽到尹父的話,季琳整顆心揪得好疼。
「成日關在一個死人的房間裡,再正常的人也會變得不正常,終於,在純死了半年後,真得到了嚴重的憂鬱症,她撞牆、拔自己的頭髮、剪自己的手指、割腕、咬舌……做出種種自殘的行為。」尹父蒼老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最後,我們兩老不得已,把真送進醫院的精神科。」
嚴冰河跟季琳都十分震驚的膛目結舌。
「真一直在醫院治療了一年多才出院,出院後有按時服藥,也定期回醫院檢查,又過了半年才完全痊癒,之後,她去工作,在幼稚園帶小朋友、去學攀巖、重新跳芭蕾,我們夫妻倆一直以為她好了,但那段期間她也的確好了,不過有一天,她向我們提出要到台北住,我隱隱覺得不妥,可是真十分堅持,於是只好答應她了。沒想到來台北半年不到,她的憂鬱症又復發了!」尹父搖頭,拿著手帕抹淚。
季琳和嚴冰河聽了唏吁不已,尹父無聲了,客廳陷入沉默。
突然,純的房間裡又傳出尖叫聲——
「媽,他是殺人兇手!嚴冰河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好了,真!」尹母抓著尹真在空中胡亂揮舞的雙手。「是咱們純先對不起人家的呀!是咱們的純……在結婚前跟別的男人私奔的呀!」
「媽,連你也瘋了嗎?純不愛他,當然不能跟他結婚啊!是嚴冰河逼得她跟童翔飛私奔!」尹真掙扎著起身。「結果他們逃走了,嚴冰河還是執意趕盡殺絕,他就是不讓純好過,因為純背叛他!他要純死!他要純死!而純真的死了!」
客廳裡的三個人都衝進房間,上了年紀的尹母根本制不住尹真。
尹真看到嚴冰河,情緒更加激動,她撲向他,兩個拳頭緊緊的抓住他胸前的衣服。
「純根本不是車禍死亡,我知道的,你開車在後面追她跟童翔飛,他們被你追得沒辦法,被逼得往山谷開下去!」尹真抬起頭,美麗的臉孔扭曲變形,變得好猙獰。「不然……不然就是你在煞車上動手腳,所以他們才會連人帶車的撞下山谷!」
「真,夠了!現場有目擊者,是霧太大,路況不佳,他們才會出事的!」尹父看到如今唯一的女兒瘋狂的模樣,痛心疾首的吶喊。「車禍的鑒定報告你不也親眼看過嗎?車子一點問題都沒有!」
「爸,不要給他騙了,他一定是事後又把車弄好,或者是買通了鑒定人員……總之純是被他害死的!純是被他害死的!」尹真瘋狂的掄拳打他。
嚴冰河站得直挺挺的任由她打,他真該打!
尹父跟尹母見狀同時上前架走女兒,把她壓在床上。
「醫生開的鎮靜劑呢?」尹父轉頭對尹母問。
「在……在皮包,我有帶來。」尹母轉頭四處搜尋,看到皮包放在梳妝台上,但是她現在壓著女兒走不開,於是向季琳請求。「小姐,麻煩你,把皮包裡的鎮靜劑拿給我。」
季琳連忙走過去翻開皮包,裡面有一個藥罐子,她拿了出來。「是這瓶嗎?」
「對、對,倒一粒出來,然後塞進真的嘴巴。」尹母頻頻點頭。
季琳依言照辦,但是把藥丟進真的嘴裡,卻又被她吐了出來。
「我不吃藥!我沒病,吃什麼藥!」尹真尖叫著。「嚴冰河,我詛咒你,我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幸福!你想要幸福的愛情,這輩子休想!我會纏著你,跟化為厲鬼的純一起纏著你!」
「冰河,還不快過來幫忙!」尹父對著呆立在一旁的嚴冰河大叫。
嚴冰河愣住了!
因為他覺得真說的沒錯啊!他也覺得是自己親手把純跟童翔飛推下山谷的!
一個是他最愛的女人,一個是他最好的朋友,他非但不放過他們,還一直把他們逼向絕路。
真的指控一點也沒有錯,他是殺人兇手,法律雖然不能制裁他,但是死去的純跟童翔飛能。
季琳發現尹真好像要咬自己的舌頭,她不顧一切的把手伸進真的嘴巴裡,讓她用力的咬住。
「啊——」雖然很痛,但是她不敢將手抽出來,怕手一抽出來,真會死!
聽到季琳痛苦的哀叫,嚴冰河才從自責中清醒過來,他暫時拋開罪惡感,急急的走了過去,出力按住掙扎不已的尹真。
嚴冰河的力氣大,輕易的就讓她動彈不得,尹父一把抓起床頭櫃上的梳子,將長柄塞進她的嘴裡,季琳才把被咬流血的手抽出來,尹母則趁機丟了一顆藥進她嗚嗚亂叫的喉嚨裡。
尹真又胡亂狂叫了一陣,才不敵藥力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