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這間房內割腕自殺,她……」
他有點哽咽,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平穩的語調,「其實我知道,馨她有心事想找我商量,可那時候,我眼中只有喬氏!其餘什麼都裝不下,我本來以為過陣子再跟馨談談也沒關係,但……」
聽到這裡,常可樂禁不住鼻頭一酸,眼眶泛熱。
她不曉得,在他那張翩翩有禮、總掛著笑意的臉孔下,竟埋藏著那麼一段令人悲泣的喪妹之痛。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在馨最需要關心、最需要別人聽她傾訴的時候,我沒在她身旁,滿腦子就只有喬氏……」他無波的聲調開始激動起來,「我是個自私的哥哥……」
在常可樂眼眶中打轉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雖然喬馨自殺這件事,她此時此刻才從喬彬口中得知,可她知道,如果他真的是個自私自利的哥哥,他現在就不會那麼自責……
常可樂不是個愛哭的人,但一旦事情扯上喬彬,她的淚腺就失控了。
「現在,我唯一可以為馨做的,就是把那個欺騙她感情,又把她逼上不歸路的負心漢揪出來。」一瞬間,悲慟的表情變了,一簇怒火在他眼底點燃,「馨一個人太寂寞了,那個負心漢一定要去陪她,而我……會親手送他一程。」
喬馨死後,悲慟不已的喬彬沒有忘記調查妹妹自殺的真相,雖然自小喬馨便體弱多病,但她並不是那種悲觀的人,會讓她興起輕生的念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令她無法承受的大事。
結果一如他所料,喬馨是為情所困,而對方是個花名遠播的公子哥兒。初嘗戀愛滋味,卻落得遍體鱗傷的結局,喬馨終於承受不住煎熬,選擇結束了自己二十歲的生命,同時,也結束了喬家上下的歡樂。
她死後,那個負心漢像是有預知能力般,馬上逃到海外去,因為他太明白,疼愛喬馨的喬彬,早晚會查到她尋死的原因是什麼。
世界之大,人海茫茫,即便對喬彬這麼有勢力的人來說,要在地球上找到一個故意藏匿起來的人,也是一件困難重重的事。
不過沒關係,喬彬不著急,反正只要他活著的一天,他就會繼續追查那個該下地獄的負心漢的下落!
總有一天,他會找到的!
常可樂沒料想到喬彬會有幫妹妹復仇的念頭,更沒想到他打算把那個人給……
「你妹妹一定不希望你這麼做的!她絕對不會想看到自己的哥哥為她而殺人!」
常可樂的苦心勸告,換來了喬彬的一記冷眼。
「你又不是馨,怎麼知道?」
「你也不是喬馨,你又怎麼知道她希望你幫她復仇?」
「我已經決定了。」他的語氣之堅定,似乎誰也動搖不了他。
「金剛怒目不及菩薩低眉——恕,懂嗎?人要懂得放下,才能夠得到更多。」她依舊不放棄勸說。
「別再說了!那個男人,一定得死!」
妹妹的死,讓喬彬搖身一變,成為一個無情、冷酷、令人聞之喪膽的男人!
為了幫妹妹復仇,即便因此而沾上血腥,他也不在乎。
在那張爾雅溫柔、翩翩貴公子面具下的他,是個比地獄阿修羅更加冷血的人!
喬彬的心結,比常可樂想像中嚴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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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今天,是喬家悲慟哀傷的日子。
六年前的今天,他們失去了喬馨。
喬氏夫婦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哀痛,而喬彬的神色則異常肅穆,在他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常可樂也一身素服,她看著喬彬,心知他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只是因為他掩飾情緒技巧高明。
其實他心中的痛,比任何人都來得強烈!
吩咐傭人們準備好上山祭祀的物品後,喬母在喬父半攙扶下一同上了車;一起去幫忙的傭人,則搭乘另一輛大車;至於喬彬,他一向自己開車。
傭人們都準備妥當,可以出發時,喬彬望著常可樂,說道:「你也一起去吧!」
常可樂不明白,他叫她去,是因為她也是傭人,還是因為其它原因。但她不敢問,在這種哀思瀰漫的時日……
她點了點頭,本想往傭人專坐的大車走去,卻讓喬彬一手抓住。
「你走錯方向了。」喬彬把她拉到自己的車上。
喬彬叫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絕不多言半句。看她扣上安全帶,喬彬便發動車子,開在最前頭。
一路上,他很沉默,常可樂也配合地緊閉上嘴巴,整輛車內,只有空調吹送的輕微聲響。
她連呼吸都不敢過於用力,怕惹他不悅。
車子跑了一段不短的路,終於,他們抵達了墓園。等了一會,其它兩輛車也到達了。
人都到齊之後,喬彬領先走在最前頭,常可樂本想跟在他身後走,但又怕帶她來這裡的喬彬沒有任何特別用意,腳步遲疑了幾秒。
「你還站著做什麼?跟著我走。」喬彬稍稍回過頭,面無表情的對她說道。
「是!」得到指令,她馬上緊跟上。
喬馨長眠之處似乎是在墓園的盡頭,或許是因為當初挑選地點時,喬家父母希望他們的愛女能從此遠離塵世的煩囂,過著寧靜的安眠日子。
喬彬止住腳步,以眼示意!要傭人準備好一切東西。
傭人們不敢有半分怠慢,平時少爺脾氣是不錯,但今天例外。才一會兒工夫,手腳俐落的傭人就把一切都搞定。
喬父攬著喬母的肩上前,後者在看到愛女的墳墓時,在眼眶打轉良久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馨……馨……」喬母斷斷續續呼喊著女兒的名字。
常可樂微抬起頭,凝神看著灰暗的天空。
如果喬馨知道過了六年,她的死還是深深地折磨著疼愛她的家人,她還會選擇自殺嗎?
要了結自己的生命,是需要超乎常人想像的勇氣的。如果有這份勇氣,為什麼不用它來支撐自己活下去、堅強地面對生命中的困阻?
只要活著,每天都是一個新的開始,不是嗎?
毅然放棄身邊的」切,罔顧親朋好友的痛苦心情!踏上那條不歸路……看似灑脫,實則只不過是一種自私的行為。
從某個層面來說,常可樂討厭喬馨。
她留在眾人心裡的傷口,至今還在淌血,看不到結疤癒合的一天。
「你在做什麼?」喬彬低沉的聲音傳進她耳中,她轉過頭,不解地看著他。
「過來。」他伸出手,示意她走到他身邊。
「是!」應一聲,她大步走到他身旁。
不知何時,天空開始下起毛毛細雨,為原本已淒愴的氣氛,更添幾分冰寒的氣息。
傭人們早有預備,很快便拿出一把又一把的大黑傘,撐在喬家主人們的頭上。
喬彬把常可樂摟到他那把黑色傘下,摟著她的肩。
這親暱的動作害常可樂的心不由自主的疾速跳著,近距離的接觸讓她彷彿可以呼吸到喬彬身上的獨特男性氣味。
可能,他只是不想讓她淋到雨罷了……
她不想給予自己太過不切實際的期望,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不久,拜祭圓滿完結。喬母像是已經有點撐不住,雍容華貴的臉上,此刻滿是淚痕。
「媽,你先回去吧!」喬彬開口。
「嗯!我們走吧!」喬父也說。
「不!我要留在這陪馨!」喬母突然失控地大叫:「她一定很寂寞!只有她一個人,我們都不在,她從小就很怕黑……我要陪她……」
「媽!」喬彬低喊。
「我不要回去!」她的話語,聽上去是那麼的令人鼻酸。「馨,媽媽在這陪你……不用怕……」
「馨她死了!」喬彬大叫一聲,「她不會怕黑、不會怕寂寞,她什麼都不怕了!」
像是沒料想到兒子會忽然發飆,喬母神志有點清醒過來,隨即放聲大哭,喬父立即安慰。
「回去吧!」語氣轉柔,喬彬說。
喬母情緒已然崩潰,再待在這裡,只不過是增添自己無謂的哀痛罷了。
在喬父的攙扶下,喬母上了車.之後車子離去,喬彬才放下一顆心來。
「你們也回去吧!」傭人們已經收拾好要帶走的東西,他吩咐道。
「那……少爺你呢?」隨行的管家問。
「我還有點事,你們先回去吧!好好照顧太太,別讓她病著了。」不知怎的,每年拜祭完喬馨後,喬母總會病上一場。
「是,少爺。」管家也不多言。
「你也是,回去吧!」喬彬瞥了瞥常可樂。
「我……」她想說什麼。
「回去。」他不容她反駁。
「是。」
待常可樂上了車,管家向喬彬微微頷首後,使命人把車開走。
坐在車上,常可樂從車窗望著車外那道高大的身影。
一陣淒然,倏然襲上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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