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她有什麼不對勁嗎?」她比卡迪娜、佳貝兒略年長,長久的相處早令她們培養出若朋友似姊妹的情感。
他搖搖頭,有些慚愧的答道:「很抱歉,我說不上來。不過,她好像很傷心似的。」
經他這麼一提,娜侖西亞也突然想起,卡迪娜剛才和她講話時,臉上的笑的確不太自然,像是勉強裝出來似的。
她很清楚,卡迪娜是那種就算被天父訓得狗血淋頭,也依然能夠笑容燦爛的樂天派,娜侖西亞實在很難把如朝陽的她和「傷心」這兩個字連在一起。
「佳貝兒,走,我們去找卡迪娜!」娜侖西亞不由分說,拉著佳貝兒便走,因為她感覺到,這件事不會太簡單!
「可是……」佳貝兒有幾分猶豫,「有始無終」實在不是她的行為作風。
「哎呀,你的架先記帳上,改天再和他吵啦!」
「那我呢?」兀嘉指著自己問道。
「你留守,我們女生去就好了!」娜侖西亞「分配」完畢,匆匆拉著佳貝兒欲離去時,耳邊突然傳來一段尖銳,像是捏著嗓子講出來的話語。
「對嘛,這是『我們』女孩子的事,你去幹什麼?」
呃!?娜侖西亞看了眼佳貝兒,佳貝兒搖搖頭,表示剛才的「女」聲不是自己發出來的。
「賽德烈……」娜侖西亞回頭看身後高大的金髮「美女」,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兀嘉慘不忍睹的搗起臉,佳貝兒則不可思議的繞著賽德烈打量起來:「天,你扮起來好像女生哦!」
賽德烈妖嬈的笑了笑:「謝謝。」
隨即,他「幼秀」的攬住兩位女孩:「好了,姊妹們,咱們去看看可愛的卡迪娜吧!」
這傢伙為了卡迪娜竟然犧牲色相扮女人,的確很癡心、很「勇氣可嘉」,但是,這未免太……
「拜託,你是天使耶!別做這種丟臉的事好嗎?」娜侖西亞賞了他一記手肘,將他丟給兀嘉:「你負責看著他,我和佳貝兒去去就來。」
說句老實話,兀嘉對自個兒的新任務著實不滿意,但是看在自己親愛的「未來老婆大人」的份上,也只好乖乖聽命羅!
有道是「准老公守則第一條」:老婆永遠是對的!
「不公平,為什麼我不能去看『我的』卡迪娜?」賽德烈往前一躍,本想追上去,豈料竟意外的跌回雲端。原來,他的翅膀被死死的定住了,根本沒法子攝動。
「兀嘉,你……」
兀嘉聳聳肩。沒辦法,誰叫未婚妻的話能媲美聖旨呢?
「喂,你怎麼可以背叛我!?枉費咱們兄弟一場……」賽德烈只手擦腰,只手數落著他的不是,那樣子看起來活像只大茶壺。
「娜侖西亞說做你就去做……在人界你這就叫『見色忘友』、『PTT』、『妻管嚴』……」
唉,吵死了!兀嘉不耐煩的轉過身去。
驀地,他覺得好像有什麼硬硬的東西頂住了自己的背,回頭一看竟是……
「賽德烈。」
「幹嘛?」
「你若要繼續高談闊論我不反對。但是,能不能請你別用你衣服裡『堅挺』的木瓜頂我?」
☆ ☆ ☆ ☆ ☆ ☆ ☆ ☆ ☆ ☆ ☆ ☆ ☆ ☆
潔白的雲層中,捲著一條淡金色的人影——
卡迪娜趴在雲端,手輕輕一彈,指尖觸及的地方開了個大洞。
高樓、公路、繁榮喧鬧的街道,那裡就是人界——一個她畢生難忘的地方。
由於太遙遠的緣故,卡迪娜只能憑著記憶或臆測,找尋幾個她在人界較熟悉的駐點。
找到了!那裡是學校,旁邊的米色大樓是常去的百貨公司、卡布裡豆豆最愛的夜市小吃街,還有……小公園。
任兀嘉焰。她下意識摸了摸墜鏈,耳邊突然聽到一陣細碎的鈴鐺聲。
「嗨!」礙於兩位密友也在場,卡迪娜只得先收起滿腔思念,表現出一如往昔的朝氣。
她們走到她身邊坐下,娜侖西亞看看雲下,問道:「人界好玩嗎?」
卡迪娜思考半晌,回她的答案有點出乎她們意料之外——
「不好玩。」
佳貝兒和娜侖西亞不由得面面相覷,面對突然失去笑容的卡迪娜,她們感到了短暫的驚愕。
佳貝兒掏出一本筆記,興致勃勃的說道:「告訴我你在人界的經歷好嗎?它和書上說的一樣嗎?」
看著她們期待的表情,卡迪娜實在不忍拒絕。
本來,她已決定要遺忘在人界的一切,重新回到天堂的生活;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留戀它又有何用?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暗自下定決心。
須臾,卡迪娜開始將在人界的種種說給她們聽。有趣的、大膽的、爆笑的,一幕又一幕,宛如走馬燈在她的腦中再度重現,這些精采的事也令佳貝兒、娜侖西亞聽得昨舌不已。
「你回來了,那——那個惡魔呢?」
「當然是繼續留在人界羅!」卡迪娜不在乎的聳聳肩,但是,湛茶色的眸子中卻寫滿了牽掛。
錯不了,她肯定愛上那個惡魔了!娜侖西亞從卡迪娜的眼神中察覺到這點,旋即,她半開玩笑問道:「你會不會想他呀!」
卡迪娜苦笑了一下:「會呀!」她們三人之間,向來是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佳貝兒仍是有些懷疑,雖然近幾個世紀來天魔兩界一直處於和平狀態,但她那滿腦子先入為主的古書概念,令她還是不太認同所謂的「新好惡魔」。
「為什麼?他不過……」
「我說過了,他很特別,一點也不邪惡。」卡迪娜邊說邊微笑,腦海又掠過任劘焰的影子。
「他好善良,會逗我開心……很關心我、照顧我……我真的……」不自覺中,一顆淚珠滾出了她的眼眶。
「真的好喜歡他!」語畢,決堤的淚再度傾瀉而下。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天堂無憂的生活總令卡迪娜不識愁滋味,可是此刻她偏偏抑制不住淚水。
意料中的答案!
娜侖西亞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卡迪娜靠在自己肩頭,如慈母般輕拍著她的背。
佳貝兒無言,只好看著自己的好友淚灑雲端,她很想提醒她,雖然天父沒有明令禁止天使與惡魔不得相戀往來,但亙古不成文的禁令仍具有內心道德上的約束力。但,她看到卡迪娜的癡淚,她實在說不出口,唯一的抉擇是——
唉,就讓她將錯就錯吧!反正時間是最好的心靈療藥。
☆ ☆ ☆ ☆ ☆ ☆ ☆ ☆ ☆ ☆ ☆ ☆ ☆ ☆
皎潔的月光灑了一地銀白,在此起彼落的鞭炮聲中,這座寂靜的小公園更是顯得格外冷清。
對任劘焰而言,這又將是個無眠的夜。
記不得是誰曾告訴過他,生命中必會有許多過客,該來的抵擋不了,要走的難留得住。
這一切,又何必看得太重!?
沒錯,是不該看得那麼重。任劘焰確信自己可以坦然面對,過去四百多年的歲月中,他也曾經歷了許多風雨許多事,不都一樣走過來了?
揮揮衣袖、瀟灑轉身;沒有束縛、毋須留戀。這不就是他一貫的作風嗎?在魔界流浪的
那段日子,一直是他心底的恪印、傷口,他不也是走得乾脆俐落?為什麼?為什麼這回就是忘不了她呢?
任劘焰反覆問了自己干百遍,但每次總不了了之。
倏地,一陣五音不全的走調歌聲由他身畔響起——
「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哇哈哈!新年快樂!」酒醉的閻王在他背後結實拍了一記。
任劘焰不耐的瞟了他一眼,又重新倚回石柱,繼續沈思。
奇怪,這小子不是最喜歡過年嗎?閻王不解的搔搔頭:心神一轉,他會意的笑了笑,從寬大的篷袖中掏出一枚紅包袋。
「哪!恭喜發財,紅包拿去!」
意外的是,任劘焰看也不看它一眼,只是淡淡的丟下一句:「你少煩啦!」
唷!口氣這麼沖,這小子今天吃炸藥啦!?閻王的酒頓時醒了不少,忙拉了張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任劘焰仍然靜靜的凝望著夜空,沒有開口的意思。
怪了,他今兒個是搞什麼名堂啊?閻王想打破這沈默的氣氛,便小心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我有沒有事與你無關!」他的語調中透著不可抗拒的威嚴,怒火閃爍的綠眸冷若寒冰。
一時之間,閻王也被他的氣勢震住了,從小看他長大,閻王還是今天才知道這個成天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傻小子也有這麼酷的一面。
「那……那個天使丫頭呢?她還好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任劘焰的眼底閃過一抹落寞。
「她走了,回天堂去了。」他輕歎口氣,冷不防冒出一句:「有酒嗎?」
「酒?」閻王呆了兩秒,嘿,這小子總算正常點了!「當然!」
閻王丟了一瓶白蘭地給他,自己則開了瓶茅台。對著明月,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往年,他們爺倆兒都是在冥府對酌,在人界倒還是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