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織田先生的電話。」
初雪接過電話,帶著喜悅的心情。
「就快到了嗎?正好,我就快準備好了。什麼?臨時不能來?這樣……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能跟少主說句話嗎……不行嗎?不,沒關係的……我瞭解了……謝謝你通知我……」
隨著談話的內容,千春看著初雪小姐的臉由快樂轉成失望,笑容不見了,最後只是怔怔的盯著斷了線的話筒。
她的表情讓人看了難過得都快要掉淚了。可是初雪小姐沒有哭,她只是木然的站立著,輕咬著下唇,一張臉好白好白……
烤箱發出叮的聲音,表示裡面的食物已經完成了。可是初雪沒去管它,她卸下圍裙,走出忙了一天的廚房。
已經不重要了。
曾經小心翼翼、用所有心思精神才好不容易做好的料理……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那個人不會來了。
千春看初雪難過的樣子,想要安慰她,卻又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
以前的小姐不會因為少主來或不來,而有那麼大的情緒起伏。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千春還曾經覺得初雪小姐很無情,但如今她不知道了。也許以前那個沒有感情的她比現在好,至少不用讓自己的情緒完全掌握在另一個人的手中。
初雪本人沒有辦法想那麼多。強烈的失望像在她的心口刨開一個大洞,她回到房裡,頹然地躺在床上。
天窗是開的。今晚天空沒有雲,星星也看得好清楚。
星子們不會寂寞,它們有許多同伴。但是她只有一個人。
她終於體驗到他說的——一個人看星星好寂寞。為什麼她以前都不覺得呢?
是他——讓她懂得了寂寞、孤單,還有思念的滋味。
她掩住自己的臉,不想再看星星了,那只會提醒她那些有他陪伴的夜晚。
為什麼不再像以前那樣了?為什麼越來越少來看我了?我做錯了什麼嗎?我惹你不開心嗎?你說過最喜歡我的……
當我在想念你的時候你在哪裡?跟誰在一起?
好多的問題她想問,但是又不敢問。或者,根本連問的機會都沒有。
「小姐?」千春敲門進來。「吃飯吧?吃晚餐了。」
「我不想吃。」初雪閉著眼睛搖搖頭。
「不吃不行啊!不為自己的身體著想,也要為肚子裡的小貝比想。」
千春的話終於讓初雪睜開眼睛。
千春說的沒有錯。
初雪起身,就這麼一個突然的動作,讓她的下腹一陣疼痛。
「嗚……」
「小姐,你怎麼了?」
千春連忙走過來,初雪抱著肚子,疼得額上冒出冷汗來。
「小姐!小姐!小姐……」
焦急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呼喚著,可是初雪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只剩下劇烈的痛覺,直到黑暗將她所有的知覺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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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再次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雪。」
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呼喚讓她轉向聲音的方向。
是媽媽。她慈愛的看著她,眉間有淡淡的傷感。
她在難過什麼呢?初雪想要去撫平她緊皺的眉心。一抬手,卻感到一陣刺痛,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插著點滴。
那一瞬間她記起了昏迷前的一切……
「媽?」她驚恐的張大眼,求助似的看著古蘊蓮。
古蘊蓮哀傷的搖搖頭。「孩子沒了,雪。醫生說了,有時候這種事情是無法避免,也沒有什麼原因的。」
沒了……那是什麼意思?對她而言,好像只是睡了一覺,原本在她體內的生命就不見了……這叫她怎麼能夠接受?
「雪?雪?」她無神的瞪大雙眼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怕,就好像……好像她整個人的神志都遠揚了。
古蘊蓮抓住她的手,不停搖晃,想將她喚回來。 「你不要這樣嚇媽媽。你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嗚……嗚嗚……」
初雪崩潰似的蜷縮起身子,她咬住自己的拳頭,壓抑的哭聲自唇間流洩而出。
許久,古蘊蓮只是不斷輕拍她的背脊,除了這樣,再也沒有什麼是她可以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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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籐堂貴之才出現在醫院。
幾乎是一整夜未曾合眼的初雪,看起來更加蒼白脆弱。她一直失神的望著窗外,不發一語,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直到貴之進了病房的門,她的眼睛才出現一抹光芒。
「你還好吧?現在身體覺得怎麼樣?」
他一進門就直接走到她的床邊,坐在她的身旁,將她摟進懷中。
「對不起……」忍了好久的淚水湧進她的眼眶。「對不起……孩子……」
「別管孩子了。只要你的身體沒有大礙就好了。」
「可是……」
他的雙手捧住她的頭,眼神嚴厲而認真的注視著她。「我關心的是『你』,懂嗎?只要你沒事就好了,不要想那麼多。」
他聲音中的威嚴正好是心神渙散的初雪現在所需要的。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漸漸的穩定下來。
她終於點頭,表示瞭解他的意思。
貴之滿意的放開手,臉上有釋然的表情。
「你瞧瞧你,才多久沒見,瘦了好多。」他的手疼惜的撫摸她蒼白消瘦的臉頰。
剛剛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他嚇了一跳。她慘澹的臉色、無神的雙眸,看起來幾乎像是沒有生命一般。他以為他要失去她了,胸口也不知怎地湧起一股悶痛。
愛憐的撫摸撫慰了初雪受傷的心情。但就在她因他的碰觸而定下心來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自他身上飄散出來的淡淡甜香。
她愣愣的看著貴之。
「怎麼了?」感覺她的表情不對,他問。
「你昨天晚上在哪裡?為什麼說好要來的,卻沒來?」
好冷……她突然感覺好冷……全身好像陷進冰窖裡……
籐堂貴之微蹙眉心,他並不習慣跟人交代什麼。
「突然有個推不掉的應酬。」他雲淡風輕的帶過。
初雪低垂著頭,小手緊握成拳。
「是跟女人在一起吧?」
「你說什麼?」貴之瞇起眼。
初雪咬緊了下唇,悲憤的落下淚來。
想到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的同時,他正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好恨、好怨。
「初雪?」
她揮開他想要碰觸她的手。
「你在鬧什麼彆扭?」
「昨晚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對不對?」她朝他怒吼,氣得微微發抖的手指向他襯衫領口上的口紅印。
籐堂貴之瞥了一眼那個淡淡的紅痕。那是昨夜應酬的時候留下的,根本沒有什麼意義。只是他根本就不想解釋,他不認為自己需要跟她交代或者解釋什麼。而她一反往常的,表現得像個妒婦的模樣也讓他開始不悅。
他什麼都沒說。沒有辯解、沒有安撫,就這樣讓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良久,他的表情變得駭人的冷漠。
「你好好休息。我再來看你。」
冷冷丟下這句話,他走出了病房。 初雪像是失了魂般的坐在病床上。
他不會再來了。她知道……他不會再看她一眼了。
巨大的絕望將她淹沒,無聲的淚一滴滴落在白色的被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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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到家裡也有好幾日了。他果然沒有再來過……
「嫉妒的女人最醜陋。沒有一個男人喜歡讓人逼問行蹤,你這樣只會把他趕離開身邊而已。」
事後媽媽這樣對她說。
是這樣嗎?初雪想。自己真的不應該問他嗎?或者……她真的沒有權利問?
「唉,傻孩子。你怎麼就是不懂呢?你只是他的情人。」 情人?那就是她的定位嗎?一個情人。
「要得到一個男人的心,不是去控制他,而是給他自由,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準備他最愛吃的東西等他來,這樣他自然就會回到你身邊。」
她做得到嗎?真能做到不嫉妒、不貪求?更重要的問題是……
她想要得到他嗎?想要到可以放棄自尊的地步嗎?
這些答案也許永遠也得不到解答。因為他再也沒有來過了……
初雪坐在庭院裡。這幾天她常常這樣一坐就是一整天。她的生活原本就已經夠封閉了,現在更是連茶道、料理、花道課都不上了。
她在等……等一個也許不會出現的人……
「小姐!初雪小姐!」千春一路從屋子裡跑出來,聲音是掩不住的興奮,她的手中拿著電話。
「電話!是少主打來的電話!」
初雪愣了一下,然後心狂跳。接過電話的時候,她的手甚至微微的顫抖。
「喂。」
「身體都已經恢復了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一如往昔,親暱的語氣也一如往昔,彷彿他們從來不曾有過不愉快,彷彿他不曾消失十幾天。
淚水不由自主的湧了上來。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激動不已。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他,就算要她放棄自尊也也毫不猶豫,只要能再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