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好可憐。」東方卦戲故意用可憐兮兮的口吻道。
「還有,他們……他們要對付關王爺!」
「是啊!看來關王爺從今以後得自己小心一點囉!」他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為什麼你還笑得出來?他們本來是要殺我,最後卻變成要殺你,他叫他們王爺,他們一定很厲害,你現在很危險,為什麼你還笑得出來?」
「我有笑嗎?妳『看』見我在笑了嗎?」他不答,還問了奇怪的問題。
離賦想也沒想地馬上脫口而出,完全沒察覺他話中的深意,「你當然在笑,甚至連他們說要殺你的時候,你也是在笑。他們正要說出他們的計劃,為什麼你不聽下去?」
「我從來不知道妳著急的時候話這麼多。」他戲謔地隔著帷紗點了一下她的唇。
他的動作讓她一驚,卻也發現自己異常激動的情緒,一赧,臉頰又熱了起來,幸虧頭上的帷帽尚未摘下,不至於讓他發現自己臉紅的模樣。
別過頭,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對不住,我只是太驚訝,因為他們說的,我從來沒聽過,我有些害怕……」
她獨居深山,日子一直是單純的,偶爾要提防的也只是野獸,但是野獸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你威脅到牠的安全和食物,所以她可以說是和山上的野獸和平共處。
可人和人之間,卻是在什麼時候變成如此了?
一有利益衝突,就直接剷除,儘管往日情誼再深,也敵不過利益熏心。
「人哪!走到高處都是如此的。」他笑道,毫無感慨,而是一種看破事實的悠然。「不過看妳這麼激動,妳這是在擔心我?」
「啊?」他的話讓她一愣,「我是因為……因為我們認識,而且……而且……」離賦莫名的口吃了。
「而且什麼?」
「而且……」離賦嚅囁著,卻怎樣也說不出答案,因為被他這麼一問,她才發現就連自己也不懂為什麼要為他擔心,只知道此刻她的心跳得好快,連臉頰都感到一陣灼熱。
「沒關係,無論如何,我很高興妳擔心我。」不再開口詢問,他只是低頭微笑,那抹笑似水般的溫柔。
這世間,只有善心氾濫的人會為一個陌生人擔心,而他曉得,她不是那種人。
第一次見面,他發現她有一雙清澈的眼眸,只可惜那雙眼太過沉寂,缺乏光亮和熱度,雖然對著人看,可他知道她眼眸深處的靈魂是緊閉的;第二次見面,他發現她有一手好繡功,只可惜不懂拿來賺錢,並且對於別人的欺壓諶騙批評全然毫不在意,那時他就發現她的個性太過澹然,而且是澹然到凡事對她而言都無所謂的地步;第三次見面,他在繁華熱鬧的大街上一眼就發現她,而她卻忘了他,即使他如何努力的引起她的注意。
可到了第四次見面,她依然記不得他,那時他就知曉,不管人、事還是任何東西,都引起不了她的注意和興趣。
她的表情太過沉靜、氣息太過安靜。
站在嘈雜熙攘的大街上,卻像是佇立在荒蕪空洞的沙漠裡,在那一剎那間,他敢確定,她,其實比他還要淡漠冷情。
而如今,這樣的她卻為他擔心了……
而他,迫切的想知道她為他擔心的理由,但即使他驚喜的知道所有的答案,可他不會逼問她,因為他的計劃是要慢慢來的。
無視層層帷紗,黑眸深凝著那雙盈滿了羞怯和慌張的雙眸,一顆心緩緩蕩漾著。
又是那種視線!
他的視線總是犀利地像可以刺破一切的弓箭,即使自己躲藏在團團迷霧中,他也能用堅定精準的腳步走到她面前,然後透視她遮掩的秘密。
這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讓她非常不安,因為,她急欲掩藏的秘密是那麼的不可告人,而且她也同姥姥承諾過,絕對不將這個秘密告訴別人。
不安地用雙手環住自己,她低首躲避他的注視。「你以後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倒是妳打算該怎麼辦?雖然他們不打算除掉妳,可只要妳在我身邊一天,就有可能遭受魚池之殃。」
「你是說我也會被殺死嗎?」沒有驚慌,離賦用一種不像是身在危境的冷靜語氣道。
「或許,不過如果妳馬上離開這裡,應該可以逃過一劫,畢竟他們的目標已經不是妳。」東方卦戲話語一頓,歎了口氣,「原先我打算由我自己承擔事成後的所有責任,可如今情勢卻劇變如此,這是我始料未及,為了你們安全,我會盡速將你們送走,我看就送到江南吧!今夜妳就與繪師他們離開東方府。」
「我……沒打算要走。」
「不走?可留下會很危險的,妳不怕死嗎?」東方卦戲挑眉問道。
沉默了幾秒,離賦回答,「我……不怕死。」
「可我怕妳死,非常非常的怕。」到了末尾,他還加重語氣。
「咦?」她對他這麼激烈的反對感到困惑。
「妳要是留下,那就代表可能會死;而妳要是死了,我就慘了,因為妳是因我而死,所以算是我的罪過。我要是因此下了十八層地獄,妳說我是不是慘了?妳怎麼可以如此害我?」
她被他像是繞口令的話搞得有點昏頭,卻心驚於他的結論。「我……我沒想要害你……』她囁嚅的解釋。
「可我想護妳,妳卻偏偏要留下求死,妳還說妳不想害我?」
「這……我……」她被他辯得說不出話來。
「人啊∼∼還是怕死得好。」他突然慨道:「一條命好好的活著就不要浪費,姑且不論活著有什麼好,倒是先想想自己的命是誰給的、誰養大的?要是隨隨便便就死了,那對得起給命和養命的那些人嗎?」
他的話,讓離賦如遭當頭棒喝般的重重一愣。
像是沒發現她的怔愣,他繼續道:「我這條命是我爹娘給的,是我師父養大的,雖然我也曾對這世間有許多不滿,可我還是決定好好活著我這條命。吃好吃的、住好住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偶爾遊山玩水,讓自己過得愜意自在,雖然偶爾會不小心做出一些不大好的事,可我想我在天上的爹娘親人一定不會生氣,反而會非常高興,因為他們最疼愛的我--過得很好。」
「過得好……瑪?」摸上鞍間的荷包,馨賦跌入回憶中。她想起姥姥,也想起那日清晨姥姥說過的話。
姥姥不奢望她能一輩子無憂無慮,只希望她一生不懂悲傷,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
「是啊!人生在世短短不過數十載,既然能過得好,幹嘛要虧待自己?要是我是妳,我才不會說什麼不怕死的話,我會好好活著,然後靠針黹發財,然後……我瞧妳這模樣,應該……十九了吧?」
「二十二。」
「二十二?」東方卦戲的表情有瞬間的顫抖,但卻力持鎮定。四歲!竟然只差四歲,天啊!他以為她應該更青春一點,而不是現在這種老到嫁不出去的年紀。可現在又能怎麼辦?自己都已經……唉∼∼認命吧!二十二……還好嘛!不大不小,看人的眼光也成熟了,可以準確地挑出好男兒,把自己嫁了。」
「嫁人?」離賦像是聽到什麼怪異的字眼,一雙眉頭微微蹙起,最然才斷然搖頭。「這事我從未想過。」
「啥?沒想過?難道妳姥姥沒跟妳提過這事?」這下東方卦戲可急了,「一般姥姥不是會同自家寶貝孫女說什麼將來美景,像是俊郎子唱情歌、獻慇勤,然後把自家寶貝孫女娶回家?妳姥姥真的沒跟妳說過?」
「我姥姥她……」含住答案,她別過頭,同時調開話題。「總之我還是不想離開,如非得離開東方府,我要回壟兒山。」
「妳沒聽見那林爺已把妳的身份打探清楚了嗎?妳若待在壟兒山還是危險的。」
「我不離開壟兒山。」她不會離開姥姥和爹娘。
看著一臉固執的她,他又歎了口氣。「好吧!既然妳這麼堅持,那妳哪都不去,還是留在東方府,今夜我就只送繪師他們走。」
「那三套絕世衣裳怎麼辦?」離賦想到他曾說過的話,若是無法交出三套絕世衣裳,東方府裡的人全要遭殃。
「還是做,幸虧衣裳已製作好,繪師也將圖紋全數繪齊,妳就照著做吧!」
「那現在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不知從哪裡摸出來的零嘴,他享受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一下子弄不清她的意思。
「你和東方府怎麼辦?」離賦疑惑他怎能如此漫不經心,彷彿對於有人將要刺殺他的事一點也不以為意。
「哦!這我當然會好好斟酌該如何對策。」還是一副不知輕重的模樣。
「你……好像一點也不緊張。」她又看到他在笑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從住進東方府後,一直感到有哪裡很不對勁,但硬要說出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