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叫一聲,「就這樣?」
「就這樣。」湛掩袖斬釘截鐵的說。
「你真的越來越不能得罪了。」想也知道他是隨便說說的,幹麼連皇上都那麼認真,活像他才是孩子的爹似的。
不過皇上對夜雨真的是好到了極點,老是微服出宮往安西王府跑,大批的賞賜和豪宅田產不斷的賞下來。
就連剛出生的女嬰也有了一品寧國夫人的賜封,他對湛家夫婦實在好到讓人吃味了。
丟了一個親生兒子,他一點都不著急,兩個兒子鬩牆他發過一頓火,看起來也不怎麼受影響。
現在居然笑咪咪的逗弄著女嬰玩,他真的一點都不明白這兩個人呀。
「走吧,別愣著。」湛掩袖一拉他。
「去哪?」溫雅爾愣道。
「去把咱們的皇太子接回來呀,還能去哪?」他一臉驚訝的問:「難道你不想找上官殿回來?」
「當然想呀!問題是去哪找?」
「去涵月園找。」湛掩袖說得理所當然,「走吧,路上我再把所有的事給你聽,你會覺得很有趣的。」
溫雅爾一頭露水的向上官喻告退,跟著他離開。上官喻看著他們的背影,嘴上掛著一個難以察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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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都是你在搞鬼!」溫雅爾憤憤的說:「幹麼不早講,害我像白癡一樣的盯著忠王。」
他一直以為忠王是假作糊塗,為的是要掩人耳目,結果是他自己最糊塗。
「是皇上的授意,就連紅裳和綠衣都是皇上的人。」湛掩袖聳聳肩,一臉無辜的樣子。
「所以陷害成王和康王的人,其實是皇上?」
他果然不適合跟人家勾心鬥角。
「應該說是他們自己,如果他們沒有野心,也就不會落了圈套。」他們最大的敵人其是自己的心。
「皇上還是偏心小兒子,說來說去為了讓上官殿之後的路能順遂,還是犧牲了其他兒子。」
成、康兩王將被廢為庶人,雖然他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不過落到這種地步,還是挺可憐的。
最倒楣的就是世王了,他還不知道他派去攔殺代王的人馬,已經被押解回京準備扯他的後腿了。
而可憐的代王還真是標準的障眼法,讓人利用來陷害別人的。
皇上的心思,說實在的有點可怕。兄長的位能搶,親生兒子也能陷害,為的是要讓小兒子平順、而沒有威脅的繼位。
他知道自己為了鞏固地位,恐怕也會使出非常手段,但是那是為了自己,為了別人的話他多少會猶豫的。
可是皇上是這麼樣的果決,或許他內心曾經有過掙扎,只是他難以體會而已。
「如果皇上現在不犧牲他們,以後犧牲的就會是百姓了。」湛掩袖正色道:「雅爾,你應該明白吧。」
「我很明白,只是有一點想不透。」他沉思了一下,「如果皇上所授意的一切,都是為了替上官殿鋪路,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公開密旨?」
「因為還有一件事沒解決。」
「什麼事?」他猛然醒悟,「啊!你說她?」
他已經從掩袖口中知道了上官殿那遺忘的過往,並且驚訝得不得了,難怪他這麼有信心說身為成王殺手的常相思絕對不會對上官殿下手。
原來他的信心來自於常相思和上官殿的過去。
「是的,她。」湛掩袖輕輕的皺起後來。
一個人心中的結,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能幫忙解開。
他衷心的希望她能夠解開。
就像他說的,錯已經錯了、也過去了、也折磨過了,該是雨過天青的時候了。
「可是成王已經不是威脅了,常相思自然也就不需聽命於他,也更加對上官殿沒有危險才是吧?」
「話是如此沒錯。」
但他考慮過她受制於人的可能性,就算成王入獄,有可能她受制的理由依然存在著。
可借他到現在一直沒有解開……啊!
他猛然一愣,大罵自己是笨蛋是白癡,居然這麼明顯的事實他一直沒有看出來,也沒有想到過。
「孩子、是孩子!絕對是孩子!」
他一迭聲的喊,惹得溫雅爾用一種奇怪而愕然的眼神看著他,還以為他突然瘋了,幹麼滿口喊著孩子?
「沒錯、絕對沒錯了。」他一臉掩不住的興奮,「我沒有告訴你,十一年前常相思是懷著孩子的。」
皇上雖然也心疼他未出世的孫子,可是更加顧慮上官殿的處境,在他明瞭到他們之間已經沒有白首的可能時,他毅然決然的放棄了她們母子兩人。
「可是她身邊沒有一個十歲大的孩子,你看到了嗎?」
「是沒看到,不過有可能是她養在別的地方,或是……」流掉了。
雖然掩袖沒說當年皇上要人處理她,到底是如何處理的,不過溫雅爾相信手段不會太溫和,孩子也有可能保不住。
「但也有可能變成人質,對不對?」他用力勒停了馬頭,說道。「你到涵月園去接人,我回大牢去問成王。」
「你問他也未必肯講呀。」溫雅爾喊道,卻只能衝著他單騎的背影說,因為他已經猴急的馳走了。
「又不是屬猴的,有必要那麼急嗎?」搖搖頭,他繼續往涵月前進。
想到上官殿說不定有了個十歲大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傷心。
他到現在老婆都還遲遲沒娶進門呢。
湛掩袖策馬狂奔著,毫無任何預兆的,數枚金錢鏢破空飛來,擊中他的後背和馬臀,馬匹吃痛的立了起來,將他拋了下來。
他在地上一個打滾,忍痛站起來,一個黑影迅速的籠罩了他。
第十章
「這是……」常相思驚訝的看著破敗的閣樓,長滿荒草庭院和混在一攤死水中的木橋,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
「涵月園。」他們剛剛出來的地方被隱藏在一張床下面。
換句話說,涵月園某人的房裡有條密道,直通到城外的那荒井。
她充滿疑惑的看著上官殿,完全不能明白,「為什麼會是到這?」
「或許是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了吧。」
當年忠王為京城第一美人江涵月建了這座美輪美奐的園子,在成親那天園子失火,卻只燒死了新王妃。
人人都說是忠王親手扼死妻子,然後驅離僕從才放火焚園,那一晚開始他的神智就糊塗了。
與其說他是被鬼逼瘋的,他倒是比較相信他是將自己逼到了極限。
問題是發生了什麼事,眾說紛紜卻沒有人知道。
「每一座園子背後,都隱藏著一個故事,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常相思輕輕的說,想到了那個相思園。
那個為她而建,也因她而荒的園子。
而她,差點也和冤死的忠王妃一樣,魂斷受人為自己所建的園子裡。
或許此刻那個薄命的忠王妃就在園子裡飄飄蕩蕩、淒淒慘慘的尋尋覓覓。
「好跟壞,都會過去,不是嗎?」上官殿看向她的眼光是有些懇求的。
彷彿在求她不要反駁他的話。
透過相握的手心,她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還有逐漸被汗褥濕的手。
他是緊張的。
常相思看著他,那聲歎息輕輕的、似乎讓人察覺不到,「是呀,都過去了。」
她也該放下了,畢竟掙扎了十一年之後她的痛苦並沒有減少。
或許她該做的並不是遺忘,而是寬容。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當年發生的事情,是無心和命運製造的悲劇,她不應該懲罰無辜的自己和上官殿。
雖然她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個借口。
她知道自己終將背負著自責過這一輩子,她在追求幸福的同時,捨棄了懲罰他,所以她就該是被懲罰的。
她知道的。
「過去了嗎?」他滿懷希望的問她,「真的都過去了嗎?」
她反手握住了他,握得緊緊的,用最堅定的語氣說:「都過去了。」
她不再禁錮他的愛,不再漠視他的呼喚,就算她要因這輩子的快樂墜入地獄。
雖然她清楚的知道,釋放了自己的感情,正是代表她這輩子將不會有真正的快樂,過去的陰影將跟隨著她一輩子。
她會痛苦,可是至少他快樂,這就夠了。
「我願傾我一切的所有,換取這一刻的停留。」上官殿沒想過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會是在枯井底、廢園中。
就在這個時候,他作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就當作那段記憶已經永的消失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輕輕的把她入懷中,溫柔的撫著她的發,滿足的歎息著。
「你真傻。」她微微一笑,「瞧你這一身髒泥巴,活像只在泥巴裡打滾過的小豬。」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撥下一塊幹掉的泥,「你也沒有很乾淨。」
他們相視一笑,手牽著手往園外走去。
此刻他們心裡都由衷的感激綠衣姑娘將他們扔下井裡,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兩人都把過去放下了。
開始試著把握當下了。
「果然在這裡!」溫雅爾不待馬停就飛掠下馬,抓著上官殿,興奮的喊道:「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