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誰跟你說的?」陽春一向單純,不大可能說得出這種道理來,她根本不是會想這麼多的人。
「當然是少爺啦。」她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所以就記住了。
「還要風流到死。」上官殿忍不住覺得好笑,「原來也是充場面的話。」
「你肯笑就好了,大家都好擔心你呢。」景陽春看他笑得開心,自己也笑了,「少爺還說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讓相思姊姊過來,那就沒事了。少爺就是愛胡說,王爺怎麼可能因為相思姊姊過來住而不痛快呢。」害她擔心了一下,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我沒有不痛快,陽春你不用擔心,快快樂樂當你的新娘子就好。」有些事情只能自己獨自承擔的,他實在不應該表現得讓大家都擔心,連陽春都注意到了。
「嗯,我是很快樂的。以前我不明白,為什麼人家總要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現在我總算懂了,我是這麼的快活,也好希望大家都跟我一樣。」她粲然的一笑,「我很傻,以前總覺得相思姊姊跟王爺好配,如果你們能夠在一起,那一定很好。」
上官殿一笑,「你自己幸福,所以不想看到人家孤單一個人嗎?」
陽春真是個善良又傻氣的好女孩,如果沒有雅爾他會愛上她,會受她吸引嗎?
他在心裡問著自己,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或許他曾經對她心動過,但在那一刻他覺得那夢中的少女似乎在某個地哭泣,他的感情是被她禁錮了嗎?
「才不是呢!那是因為我以為相思姊姊心裡愛著你嘛!」她心無城府的想到就說了出來,「以前我跟相思姊姊學識字,不小心瞧見了一幅圖,那時候我不知道她畫誰,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畫你。」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她還不認得上官殿,只是瞧見過他的畫像,難怪她初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好面熟,似乎在哪見過般的熟悉。
「既然畫你,畫上又題秋風詞,我當然以為她喜歡你嘛。」
他猛然一震,「秋風詞。」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是呀,既然畫他,又滿紙相思,別說陽春要這樣以為了,就連他自己也要這麼認定了。
「陽春,我拜託你一件事,到容園幫我找出這幅畫來好嗎?」當日他強硬的抱走常相思,根本沒有機會給她收拾東西,而她一直想回容園去,因此她的東西都沒有拿過來。
「啊?」景陽春瞪大了眼睛,「可是那是相思姊姊的屋子,她不在我不能進去呀。還要拿東西,不好吧。再說沒跟人家一聲,那就是偷耶。不如我跟相思姊姊說一聲,我再去拿好不好?」
「當然不好,你一跟她說了,她會急著毀了那幅畫,絕對不會給你的。」以她的個性是很有可能的。
她究竟是恨他,還是愛他?他想要弄清楚,他多麼不願意相信她是很著他的,事實衝擊著他雖然讓他覺得無法承受,但更令他感到痛苦的是她是恨他的可能。
陽春的話彷彿為他在黑暗中燃起了一線光明。
「可是要我去偷東西,好奇怪。」她猶豫的:「這件事真的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他沉重的點點頭,「對我、對相思。」
「那我就去拿。」景陽春點點頭,還是答應了。
為了王爺和相思姊姊好,做一點小壞事老天應該不會怪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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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在呢。王爺,你要不要進來等一下,我給你徹壺茶來。」黃鶯兒客氣但生疏的說。
自從上次小姐指控王爺害死了她的家人之後,她也「恨烏及屋」的把王爺怪罪上了。
「不用了,我也沒別的事。」上官殿也感覺得出來她的敵意,就不進去自找沒趣了。
他只是聽陽春說了那幅畫,一時按捺不住想見常相思的衝動,也沒想到她或許不願意見他,貿貿然的就跑來了。
上官殿隨意的在府漫步,不知不覺居然走到了相思園。
園門是虛掩著,除了相思之外,他想不出第二個會到這廢園子的人來。
他輕輕的推開門,走進了這座幾乎被荒煙蔓草淹沒的園子,走上那條或許他從前常走的小徑。
景物是熟悉的,但除了夢裡的片段之外,他想不起有關過往的點點滴滴。
站在這裡,常相思心裡有感慨、有迷惘和難以計數的心疼。
這裡給了她這輩子最多的快樂,也給了她最大的痛苦。
如果快樂可以用一種東西留住,她是不是不用焚了她的眼淚、斷了她的感情,把所有的回憶全禁錮在這座園子裡。
就在那株芭蕉後面,他抓著她的肩膀吻了她。
他才幾歲?十三歲多一點,而她才剛滿十二歲!他們都不知道接吻是怎麼一回事,緊張得牙齒碰到了牙齒,臉紅心跳了好幾天,看到對方都不自覺的紅著臉笑著,然後不好意思的把眼光避開。
她十三歲那年的鳳仙花開得好盛、好美,他摘下了一小朵,因成了一枚小小的戒指,套進她的手指裡說他套住了她的終身。
她紅著臉逃開,在轉過身時甜蜜的笑開了。
他十五歲那年,把他們耳折廝磨的甜蜜角落圈了起來,建立一座有花有草、有樹有溪的園子,叫作相思園。
那座已經傾倒、頹敗的月形竹亭,是他親自畫圖要人建的,因為他喜歡看她坐在裡面吹笛。
他說她是廣寒宮裡的玉兔仙子,而他是那棵永遠砍不倒的桂花樹,他們會永永遠遠的守在同一個地。
那一個晚上,那個月兒彎彎、涼風陣陣有著笛聲和柔情的晚上,就在那座竹亭盛開的扶桑花後面,她成了他的妻子。
那座鞦韆哪!她的視線轉向那座如今爬滿了紫籐花的鞦韆,一切的不幸從那裡開始。
如果她不是那麼的愛打鞦韆,他也不會命人豎了這座鞦韆。
如果那天坐上鞦韆的不是歡歡,也許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她愣愣的站著回憶,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
他極輕的腳步聲並沒打斷她的口憶。
上官殿看著她神色淒的站在鞦韆旁,心中感到了一陣疼痛。
是他害她落淚、痛苦。
「對不起。」
常相思猛然回過頭來帶著淚痕的臉上是一陣愕然,「你……你來這邊做什麼!」
在她用那麼殘忍的字指控他是殺人兇手之後,她以為他現在該躲在房裡自責的。
「跟你一樣,來回憶的。」只是除了因她落淚而心痛之外,他一無所獲。
「你跟我不一樣。在知道自己做過了什麼之後,你怎麼敢再踏入這裡一步?」她冷冷的說。
她愛不了,也恨不下去,只能選擇將自己抽離在所有的情感之後,用假裝的冷漠和鄙視來防衛自己已經傷痕纍纍的心。
他苦澀的笑了,「或許是因為我知道你的指控有一半不是事實。」
常相思搖搖頭,笑了一聲,「我有什麼理由瞞你?對讓我家破人亡的你,我有什麼好隱瞞的。」
「我不知道。」上宮殿的眼神有些困惑,聲音是帶著試探性的,「但我以為我愛你,而你愛我。」
他們說,如果沒有意外,她本該是他的妃,如果不是愛她入骨,他怎麼會年紀小小便打算立妃?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雖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在心中為某個人保留了一個最獨特而無法取代的位置。
所以他才會有過盡千帆皆不是的困擾。
所以他才會無法對任何女子心動,因為在好多年、好多年以前,他就對一個他已經記不住的女子,掏心掏肺的獻出他最炙熱最真誠的感情了。
常相思諷刺的笑了起來,「我愛你?呵呵,我怎麼會愛你?王爺,你忘了太多事情了,連給你那一刀的人都忘了。」
她朝他的左腹一指,挑了挑眉毛。
上官殿下意識的把手放到左腹上,有一道醜陋的刀疤,就隱藏在衣服下,他一直不明白傷從何來,清楚的知道墜馬的意外不會讓他有這麼嚴重的傷痕。
「原來是你。」他有些恍惚了,「你想殺我。」可是沒有成功。
「你以為我會讓我爹和弟弟白死嗎?」她用力的忍住眼淚,扯起一抹冷笑,「我恨得想殺了你,如此還敢把我留在府裡嗎?」
「你恨我。」他直視著她,神情痛苦的:「原來我很怕聽到這句話。」
她斬釘截鐵的說:「我恨你。」卻又夾雜著濃濃的愛。
噢!她真恨他固執的尋夢,她真恨他努力的挖掘過去!她真恨他不忘個徹底,她真恨他逼她恨他!
「可是我相信你愛我。」因為那幅畫、那闕秋風詞,多麼薄弱的問接證據,卻是他僅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