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管家連忙飛也似地離去。
紀天皓深深呼吸,平復過於激動的心緒,好半晌,才轉身面對正莫名其妙瞪著他的父母。
「究竟是怎麼回事?」紀以華質問他,「她把揚揚帶到哪裡去了?」
他默然。
「回答我的問題!」
「她走了。」好一會兒,紀天皓終於低聲開口:「她說,要爭取揚揚的監護權。」
「什麼?」紀以華一驚,倏地起身,凌厲的目光射向兒子,「怎麼搞的?你最近怎麼淨給我惹麻煩?一下子走漏公司機密,一下子又讓女人鬧上法庭——你這不肖子!簡直要把我給氣死!」
「爸。」剛剛踏進客廳的殷海薇察覺情況不對,連忙道:「你別著急,先喝杯茶消消氣。」說著,她把剛剛沖泡好的玫瑰花茶擱上桌,在兩老面前各擺了一杯。
紀以華憤然坐回沙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海薇,這是怎麼一回事?」
「爸、媽。」殷海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地說道:「百合要天皓答應娶她,她說,如果天皓不肯答應,就上法庭爭取揚揚的監護權。可我們沒想到……她竟然私自把揚揚就這麼帶走了。」
「該死!」紀以華聞言,低咒一聲,重重將茶杯擱回桌上。
「你別太激動,以華。」見丈夫情緒惡劣,紀夫人也開了口:「事已至此,你生氣也沒用。」她歎口氣,細眉一顰,「我當初就覺得那個女人不是個正經貨,咱們真是引狼人室了!」。
「天皓,你說該怎麼辦?」紀以華沒理會妻子,直接瞪向兒子,「事情變成這樣,你得想個辦法給我好好解決。我可警告你,揚揚是我跟你媽盼了好幾年才盼到的孫子,你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離開紀家!懂嗎?」
「我懂。」
「哼!」紀以華冷哼一聲,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這下可好了!揚揚也不曉得被她帶去哪兒了?我們上哪裡要人去?」
「這個你儘管放心。」紀天皓嘲諷地撇撇嘴角,「我想她會主動聯絡我們的。」
果不其然,他話語方落,客廳的電話鈴聲便乍然響起。
他下頷一凜,接起電話,「喂。」
「天皓嗎?」話筒另一端傳來百合柔柔的嗓音,「是我。」
「我知道是你。」他冷冷應道:「你在哪兒?」
「我在哪裡你不必知道,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就讓你一輩子見不到兒子。」
「你!」他緊緊握著話筒,指節泛白。
「你爸爸媽媽都到了吧?」
「到了。真是謝謝你把他們叫來。」他忍不住嘲諷。
百合只是輕輕地笑,好一會兒,忽地開口:「我要跟你父親說話。」
他無奈,咬牙轉向在一旁正焦急地聽著兩人對話的紀以華,「她要跟你說話。」
「好,我來說。」紀以華立即接過話筒,「朱小姐,只要你肯把揚揚還給紀家,你要多少錢我都答應。」他開門見山地說。
「我要的不是錢。」她只是冷冷一句。
「那你要什麼?」
「我要嫁給你兒子,要你兒子跟他現在的老婆離婚。」
「朱小姐,這個恐怕無法辦到……」
「這就是我的條件!如果做不到,你們這輩子休想見到揚揚。」
「什麼?」紀以華大驚,「朱小姐,你別衝動……」
「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以後,我要在各大報章雜誌上都能見到他們倆離婚的消息。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怎樣,你應該很清楚了。」百合沙啞一笑,接著,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紀以華愕然持著話筒,不知所措。
客廳內其他人見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談判不成,沒有人說話,氣氛沉寂得幾乎令人窒息。
殷海薇首先打破沉默,「爸爸,她怎麼說?」
紀以華緩緩放下話筒,「她堅持要天皓跟你離婚。」
殷海薇不覺一顫,「爸……」
「海薇,你能幫忙嗎?如果情況不順利,你能不能答應先暫時跟天皓離婚?」
「我……」她心跳一停,只覺全身發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紀天皓衝著父親怒吼出聲:「爸,我絕不會跟海薇離婚的!」
「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不得不這麼做!」紀以華吼回去,語氣凌厲,「如果你不離婚的話,咱們可能一輩子見不到揚揚!就算找到他們母子倆,這件事也會鬧上法庭,到時候誰的面子都不好看。」
「就算喪盡顏面,我也不跟海薇離婚!揚揚的事我來操心就好,不必你管……」
「你以為我想管?要不是你老婆不能懷孕,要不是你偏偏讓外頭的女人懷了孕,我哪需要一大把年紀,還得操心這些有的沒的?」激烈的怒吼在客廳裡迴旋,瞬間抽去所有人臉上的血色。
紀夫人重重歎了口氣,紀天皓不敢置信地瞪著父親,而殷海薇則完全無法思考,腦海一片空白。
好半晌,紀天皓終於打破緊窒的僵凝,沉聲開口:「爸爸,我一輩子都在聽你的話,但這一次,我要自己作主。」他瞪視父親、眸光清澈,「海薇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是!你聽明白了嗎?我不離婚,絕不!」
殷海薇轉頭,愣愣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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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紀似華夫婦離開後許久,殷海薇依然佇立原地。
方纔紀以華與紀天皓激動的言語,至今仍在她耳畔迴盪——
要不是你老婆不能懷孕,我哪需要一大把年紀,還得操心這些有的沒的?
海薇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是!
都是因為她!因為她的不孕,才會為紀家帶來這麼多困擾,就連原先一向疼她的公公,也怨恨著她。
剛剛送走父母回到客廳的紀天皓,注意到她異樣的神色,連忙上前,展臂擁住她顫動的肩膀,「海薇,爸爸只是說氣話……」
可她依然一動不動地僵立原地,毫無反應。
他心一扯,「海薇……」
聽聞他痛心的呼喚,殷海薇迷濛的星眸逐漸清澄。她搖搖頭,緩緩拉下他擱在她肩上的手,「我們離婚吧,天皓。」
「你說什麼?」紀天皓瞪視面容蒼白的妻子,「你要跟我離婚?」
「嗯。」
「海薇,我說了你別介意爸爸說的話,我剛剛不是才告訴你,我不會屈服於百合的威脅,我不會跟你離婚……」
「可是我想跟你離婚。」她忽地截斷他的話,嗓音清冷。
他一怔,「為什麼?」
「我已經累了,天皓,真的很累。」她低垂眼睫,「這兩年我實在承受太多壓力了,我受不了!你明白嗎?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海薇——」喚著她的嗓音瘖啞,蘊著濃濃焦急。
她心一扯,只得咬緊牙說道:「這兩年,我不停地忍受你對我的冷淡,忍受你在外頭拈花惹草,甚至忍受你把外頭的女人跟小孩帶回家,現在,還要忍受那個女人威脅你跟我離婚——夠了!真的夠了!」
紀天皓愕然聽著,心臟緊緊絞擰,「海薇,難道真沒有挽
回的餘地嗎?我知道我傷你很深,但……我真的很想彌補你……」
「已經來不及了。」
她別過頭,不願看他,害怕自己會狠不下心,「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挽回,但……不可能了。」
「你……」他凝望著她,語音發顫,「難道已經不愛我了嗎?」
她沒回答,只緊緊咬著唇。
「告訴我,海薇,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
她閉眸,彷彿鼓起極大的勇氣,「不愛了。」
「你騙我!」他倏地抓住她纖細的肩膀,「你說謊,海薇,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如果你真的不愛我,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我……」殷海薇揚起眼睫,有著淚霧的眼眸既哀怨,也受傷,「你還要我怎樣?我就是不愛你了,不行嗎?你以為你是多好的男人,我非要一輩子纏著你不可?你……你根本不是能給我幸福的男人,你只會帶給我痛苦!」她喊著,一字一句撕扯著他的心,也撕扯著自己的。
紀天皓身子一晃,看著神情激動又憤恨的妻子,他終於明白了這些年他傷海薇傷得有多麼深,終於明白縱然他有意彌補,也撫平不了她傷痕纍纍的心,終於明白這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
已經無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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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決定離婚了。」
「啊!他終於答應了嗎?」酒保揚眉,看著吧檯邊好一陣子沒來的女客,在她面前放了一杯馬丁尼。
苦苦澀澀,沉著一顆橄欖的馬丁尼,正適合殷海薇現在的心情。
她不禁微微苦笑,「嗯,他終於答應了。」
「那你一定很高興了。」
「不,我……一點也不高興。」
「為什麼?」酒保不解,可表情卻沒什麼大變化,只是淡淡地拿起一個又一個空酒杯利落地擦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