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裡,金國與西夏議和,劃地割讓,換來西夏的順從。
兩國約定,如果遼帝逃入西夏,西夏定遵守約定,將遼帝送與金國。
西邊局勢稍定,平州叛亂又起。
此時,西京都統府裡,完顏祁正和部屬們商議連日來的形勢。
金兵勢如破竹,對小小的遼國已不放在眼裡,但遼帝一日不抓到,遼國便沒有徹底滅亡。因此,目前最要緊的就是平定各地的叛亂,盡快抓到遼帝,消弭遼國餘孽。
完顏祁捲起羊皮紙,說道:「再有公文送來,立刻送到我那裡。」
他手下第一副將博吉領了命,又道:「真不明白那個副都統大人是幹什麼的,什麼都不做」
博吉此言一出,大家紛紛附和,大聲說著對副都統完顏濟朗的不滿。
完顏祁雖然也是完顏部族的子民,但出身平常,今日能成為都統,並且有一班兄弟追隨,全靠戰場上真刀真槍打出來的戰功。
反觀完顏濟朗,仗著自己出身貴族,輕而易舉就當上了副都統,硬是將完顏祁比了下去。
元帥府命令下來時,博吉他們一直都忿忿不平,甚至嚷著要去元帥府討個公道。
當時,完顏祁橫眉一掃眾人,淡淡說了句:「出發。」
博吉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一看到完顏祁不怒而威的表情,什麼話都自動吞回去了。
現在,博吉又舊事重提,無非是幾個月來受夠了濟朗那幫人的氣。濟朗仗著自己是貴族,處處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對他人頤指氣使的。
這些完顏祁都看在眼裡。
他待大伙發洩完畢,才沉聲說道:「以後這些話盡可以來告訴我,但是別在外頭亂說。」
博吉還是不滿,「大哥素來不計較這些,為人光明磊落,兄弟們十分佩服,但是這讓人騎在頭上的事,兄弟們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博吉說的是前日和濟朗爭鬥的事。
濟朗他們閒聊時嘲諷完顏祁沒用,身邊連一個侍寢的女人都沒有;還說他是個傻瓜,賣命打仗,功勞卻給別人搶去。
博吉他們在一旁聽了,勃然大怒。
雙方人馬吵了起來,濟朗他們仗著人多,竟動手打人。
完顏祁趕來之後,不問原由便罰了博吉他們三個月的俸祿,對濟朗他們那方竟沒有任何處罰。
事後,完顏祁安撫博吉的情緒,「你罰的俸祿由我來出,這件事你們就不要記在心上了。」
「大哥,他們分明是欺負人!」博吉憤懣地叫道。
完顏祁卻道:「他是你們的上司,你們必須忍。其實,比起他,我這個做大哥的幸運多了,有這麼多兄弟為我出頭;所以,我不能讓你們貿然得罪他。軍功可以再拿,兄弟卻是一生一世的。」
此話說得博吉幾人大為感動,直嚷著要和完顏祁一起去喝酒。
完顏祁一口答應,「這次委屈了眾位兄弟,不如大家開懷暢飲,我這個做大哥的和你們一起去快活!」
博吉卻大聲說道:「今天不能喝酒!」他看看錯愕的眾人,解釋道:「那天我氣不過,濟朗那小子居然說大哥沒女人。正好這幾天剛來一批女人,我便讓我弟弟從那些女人中挑一個漂亮的送到大哥那裡,今天大哥就要做個威風的男人了,自然不能和我們去喝酒。」
眾人聞言大笑起來,「對對對,大哥今天要好好疼那個女人,哈哈……」
完顏祁濃眉一挑,「看你不像是說笑,我今晚真要去陪個女人?」
博吉得意地笑著,「大哥,你就好好享受吧!」
完顏祁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將羊皮紙握在手裡,沒有情緒的說了句,「還是那句話,有公文立刻送過來。」
博吉還想調侃兩句,卻發覺完顏祁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樣子,只得傻傻地點點頭。
大伙忽然感到一陣沉重,沒人敢再多說一句話。
完顏祁大步走出都統府,滿腦子裡全是平州叛亂之事,絲毫沒將那個即將出現在他生命裡的女人放在心上。
☆ ☆ ☆ ☆ ☆ ☆ ☆ ☆ ☆ ☆ ☆ ☆ ☆ ☆
完顏祁二十七年的生命裡從來都只有征戰。
他的容貌稍嫌粗獷,算不上是美男子,但一雙濃眉刻出他堅毅的性格,一雙漆黑的眼睛如黑夜一般寬廣。
他有過女人,但那只不過是生理需要,他從來不曾將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甚至覺得女人是一種麻煩。
而現在,他那些好兄弟竟給他找來麻煩!
他不知該感謝他們的關愛,還是該直接將那個女人丟給博吉,讓他自己去享用。
罷了,等見過那女人之後再說吧!
不過,他也確實很久沒近女色了,若是看得順眼,留在身邊也未嘗不可。
剛進府,博吉的弟弟博格迎了上來,一開口談到的就是那個女人。
完顏祁眉頭微皺,道:「一會兒送到我房裡,讓我看看。」
博格立刻去安排了。
在屋裡點上燈,完顏祁攤開羊皮紙行軍圖,仔細地思考著行軍部署。
「大哥,人送來了。」
「帶她進來。」完顏祁頭也不抬,翻開這幾天送來的公文,仔細地看著。
博格和一個女人走了進來,一推開門,完顏祁就聞到一絲香味。
他正想責備博格亂用珍貴的香料,抬頭一看,卻看到一張白皙如瓷的臉龐。
她不能算是個女人,在他眼裡,她還只是個女孩。黑亮的頭髮鬆鬆地編在腦後,應該剛剛才洗過;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帶著一絲驚慌,薄薄的唇輕輕咬著,纖細的手絞著衣袖,像是在克制著恐懼。
完顏祁輕叩桌面,目光從那女孩身上掠過,對博格說道:「你先出去,她以後就留在我房裡」
博格笑著退了出去。
看樣子他會立刻去找博吉,一個晚上就足夠讓他們兄弟把這件事傳遍整個軍隊了,完顏祁暗忖。
「把門關上。」博格走得太高興,門都忘了關。
青蕪溫順地關上門,手指有些顫抖。
她努力壓下奪門而出的衝動,強迫自己轉過身來看著他,卻渾身虛軟,不得不靠在門板上。
「你叫什麼名字?」隔著搖曳的燈火,男人的聲音穿透黑夜的薄紗。
「青蕪。」
「我不大懂漢文,這名字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如同他的模樣,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冷硬的男人。
「春天的時候,河邊長滿了青草,青蕪就是那些草。」她勉強向前走了幾步,愈來愈靠近他。
他的眼神平和不帶一絲感情,完全公事化的冷淡。她微微吐出口氣,為他的冷淡而放鬆了些。
如果這人一副急色鬼的模樣,她也許會當場吐出來,然後一條小命徹底不保。
完顏祁半支著頭,想起故鄉春天時河邊豐美的水草。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而烽火狼煙四起,為的就是這些遼闊的草原和廣博的土地……
他的目光又落回公文上,將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在戰事上,再沒看青蕪一眼,好像忘了她的存在。
青蕪也想起了她的故鄉,春天的時候也是水草豐美的樣子,翠綠的草葉,騎在馬上馳過草原時的快意在身體裡悄悄甦醒。
唇邊帶起微微的笑,眼兒有些彎,眉梢也柔婉了些。
她不怕給那個男人看見,因為他那雙眼裡全是曲曲折折蜿蜿蜒蜒的地圖線,哪有心思管她這個無足輕重的女人。
他不在乎她,她也樂得輕鬆。
如果能一直這樣沉默下去,不知該有多好?
青蕪悄悄挨在床邊坐下,單手撐著頭,望著窗外的月色,漸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人生難得幾回輕鬆。
此時她能裝糊塗,便讓自己糊塗,何必去理會別人的存在。
唇邊帶起微微的笑,眼兒有些彎,眉梢也柔婉了些。
她不怕給那個男人看見,因為他那雙眼裡全是曲曲折折婉婉蜒蜒的地圖線,哪有心思管她這個無足輕重的女人。
他不在乎她,她也樂得輕鬆。
如果能一直這樣沉默下去,不知該有多好?
青蕪悄悄挨在床邊坐下,單手撐著頭,望著窗外的月色,漸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人生難得幾回輕鬆。
此時她能裝糊塗,便讓自己糊塗,何必去理會別人的存在。
第二章
入夜了,空氣中微微有絲寒意。
月色朦朧,隱約能聽見遠處人們喧嘩的聲音。月亮的光華輕巧的倚在床邊,笑看這一對男女。
青蕪不禁想起在故鄉過節時,人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而她美麗的母親當年就是以絕妙的舞姿贏得父親的青睞。
輕紗彷彿就在眼前舞起,母親嫵媚又端莊的容顏也那麼栩栩如生。
她輕輕笑了。
忽然間,一陣羌笛樂音悠悠傳來,驚醒睡夢中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