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們會殺了他!」
「不會!」
青蕪哀傷地搖著頭,「縱使你不會,也有別人會。」她一口郁氣梗在胸中,竟昏了過去。
完顏祁抱起她,目光凝著她白瓷般的臉龐。
真是個傻女人!
即便你去了,又能幫得了耶律延禧嗎?憑你一己之力,救得了他殺出重圍嗎?
說不定反而會陪上自己的性命!
他真想喚醒她,問問她,是耶律延禧更重要,還是他這個整日和她耳鬢廝磨的男人更重要。但他不求這個答案,只要將青蕪帶到安全的地方,這個問題就永遠不會成為問題。
「我知道你瞞著我,是不想我為難,所以,你就為難你自己?」完顏祁輕輕地問著,重新抱緊她輕盈的身子。
「來人!」掀開帳簾,他喚來博吉,「把那個鬧事的圖山帶來,另外備一匹馬。」
博吉領命而去,瞧見完顏祁懷裡的人有些眼熟。
不一會兒,本來被關起來等候發落的圖山,被帶到完顏祁的面前。
他一看到昏迷著的青蕪,眼中滿是關懷。
完顏祁將這些都看在眼裡,心裡有了數。
「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完顏祁小心地將青蕪交給圖山,「送她回去,愈快愈好,否則,她這條命保不住。」如果大張旗鼓地送走她,勢必會引起他人的非議,現在他只能選擇相信這個年輕人。他知道圖山一定會拚死保護青蕪。
「是!」圖山行了個軍禮,小心地抱著青蕪,博吉則在前面為他們牽馬。
完顏祁忍下心中翻騰的護火,目送他們離去。
青蕪醒來時會怎麼樣呢?
即便她下肯原諒他,他還是不能讓她去冒這個險。
天空劃過一顆流星,讓他不禁沉了臉,喃喃道:「莫非是凶兆?」
第八章
青蕪在馬背的顛簸中醒來,週遭急速後退的景色讓她有一瞬間的茫然。
身邊的人是誰?她微微轉頭,赫然發現是圖山,而不是她所眷戀的那個男人。
「停,停下來!」顧不得馬兒在奔馳,她伸出手就想搶過韁繩。
「太危險了!」圖山和她搶著,又伯傷到她,好下容易才勒住韁繩,讓馬兒停了下來。
青蕪再管不了其他,跳下馬背就要往回定。
「你要去哪裡?」圖山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抓住青蕪的手,「都統大人命令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青蕪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他,在黑暗的夜裡奔跑著。
圖山立刻掉轉馬頭,追上前去,急促的馬蹄聲驚動埋伏在夜色裡的人。
「什麼人!」黑暗中有人低喝。
青蕪一愣,圖山連忙下馬將她護在身後。
從黑暗中走出幾個手持刀劍的人,閃著寒芒的劍猶如黑夜的星辰,昭示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殺了他們,不能留下活口。」一個人冷冷地說著,說的是契丹語。
青蕪驚叫一聲,也用契丹語回答:「來人是誰?」
圖山拔出刀來,雖然他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他知道這些人絕非善類。
發話的人有些驚訝,就著月光打量青蕪。他冷笑一聲,「是我,耶律廣。」
青蕪想起他說過的話,心想他一定知道父皇的下落。她上前兩步,說道:「放了他,帶我去見父皇。」
耶律廣打量了下全身戒備的圖山,點頭答應了。
「圖山,你回去吧!我跟他們走。」青蕪對圖山說道。
圖山以為對方是她的朋友,稍一鬆懈,身旁寒光一閃,他一時閃避下及,被一劍刺中心臟。
青蕪不敢置信地看著頹然倒下的圖山,跪倒在他身邊,「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殺他?他是無辜的啊!」
耶律廣陰狠地說道:「只要是金人都該死!至於你……帶走!」
青蕪搖搖頭,「不,我不跟你們走!」她拿過圖山的刀鞘,當作武器。
「看來你徹底背叛了大遼!」耶律廣輕易奪下青蕪手裡無用的刀鞘,一掌劈在她的頸上,抱著昏迷的青蕪飛快離去。
青蕪沒看見天邊恰好有流星劃過。
☆ ☆ ☆ ☆ ☆ ☆ ☆ ☆ ☆ ☆ ☆ ☆ ☆ ☆
東方剛發白,完顏祁已經整裝待發。
探子回報發現了遼軍的行蹤,而昨夜軍中走失了一些馬,想來是有人降了又反。
他忽然想起,青蕪和圖山也是在昨夜離開的。
他們現在可安好?
正想著,博吉一路小跑步而來,神色有些驚惶。
「大哥!」他喘口氣,在完顏祁耳邊低聲說道:「有人發現了圖山的屍體,馬匹不見了,青蕪姑娘也不知下落。」頓了頓,咋舌說道:「真是看不出來,青蕪姑娘那麼柔弱的一個女人,竟然下得了手殺圖山--」
完顏祁揮手制止他。他根本不相信青蕪會殺人,這件事一定另有原因。
閉目冷靜半晌,他來回踱了幾步,猛然睜開眼睛。
「博吉,探子可有新的回報?」他心裡已經有些瞭然。
「遼狗有連夜撤出應州的跡象。」
「這麼說來就對了。」完顏祁自言自語著,見博吉一臉不解,遂解釋道:「昨夜青蕪和圖山肯定是遇上遼人了。圖山被殺,青蕪則被遼人帶走。」
博吉睜大眼睛,「遼狗為什麼不殺她?」
完顏祁冷睨他一眼,「多問無益。」
博吉縮縮脖子,不再多嘴。依他想,青蕪被帶走也是好的,自從遇上她,大哥就有些變了;沒有青蕪,大哥娶了那個任性的郡主,就可以平步青雲了。
「這種殘花敗柳,就是找回來也沒用了。」博吉咕噥了一句。
完顏祁冷笑一聲,「諒他們也不敢對她怎麼樣。」他拿了佩刀,「走,遼人已有敗象,我們拔營追擊!」
他外表看似冷靜,實則心急如焚,一心想在眾人之前找到青蕪,這樣至少可以掩蓋她身為遼國公主的身份。
遼軍早有敗象,此時更是逃得飛快,根本無心戀戰;而金軍人多勢眾,又是蓄勢待發,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兩軍短兵相接。
完顏祁將指揮的任務交給博吉,自己帶了一對親隨往東追耶律延禧去了。像耶律延禧這種人,這時一定是最先逃走的。
駿馬神速,遠遠可見前方的一對人馬。
他招呼部下趕上,單人一騎,閃著寒光的刀出鞘。
前面那兩匹馬也是快騎,完顏祁久追不上,漸漸和後方的人拉開了距離。
只見三騎行經處,黃沙漫天。
終於到了無路可逃的地步,馬匹也是筋疲力竭。前面兩匹馬停了下來,有一人駕馬向完顏祁衝了過來。
此人正是耶律廣!
完顏祁架住他的刀,厲聲喝道:「逆賊,納命來!」一時間刀光森寒,幾個回合之後,耶律廣明顯招架不住,退到另一騎邊上,伸手就要抓一個出來。
完顏祁先前瞧得分明,這匹馬上坐著兩個人,依舊遙遙領先,除了耶律延禧,還有誰能有這樣的良駒駿馬!
而耶律延禧身前的人,應該就是青蕪了!
耶律廣的用意再明顯不過,分明是想用青蕪來要脅完顏祁。
果然,耶律廣手中的刀抵上青蕪的脖子,對完顏祁說道:「這個女人,你一定認識!」
一旁的耶律延禧大驚失色,「不可傷了我女兒!」
耶律廣哈哈大笑,「她可不僅僅是大遼公主,還是這個金人的暖床女奴!」說罷,得意地看到耶律延禧不敢置信的表情,和青蕪慘白的臉色。接著,他又對完顏祁說道:「你如果想要她活命,就放我們走!否則,我就一刀殺了她!」
完顏祁看也不看青蕪一眼,「這個女人我早就不想要了,用她來威脅我,你未免也太高估了她吧!」他步步逼近,絲毫不理會青蕪頸子滲出的鮮血。
青蕪昨夜與老父相見,尚未來得及換下一身男裝,便和父皇上馬逃到此。父皇沒來得及問起她是如何來到這裡,她也無顏告訴父皇發生了什麼事。
她希望能以潔白無瑕的模樣侍奉父親到老,而不是在他的心上再插一把尖刀。
而可恨的耶律廣,竟對父親說了出來!
她恨不得立刻挺向那把亮晃晃的刀,一死了之,了卻人世間的種種苦痛,也不必累得完顏祁為她受威脅。
她從來不曾為他做過什麼,又有什麼顏面讓他為她一再犧牲?
含著淚光,頭一偏,幾乎可以感受到刀鋒劃開皮膚的疼痛,她猛然想到了父皇!
若是她死了,完顏祁是絕對不會放過父皇的。
若是她還活著,也許父皇還能僥倖活命。
她不能只顧著自己的私情,不顧她年邁的爹爹啊!她一側目,就看到父皇的眼裡滿是焦急。
她心裡一震。父皇,你沒有怪女兒做了這種事嗎?你能諒解女兒的心情嗎?你還願意讓女兒侍奉你左右嗎?
父皇……
她已經失去了母妃,不能再失去父皇了……
祁,對不起--
她幽幽地看向完顏祁,想從他那裡汲取一些溫暖,卻猛然驚醒,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也許他根本無法諒解、根本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