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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圓悅

  這一切勾起了她的身體對往日痛苦的記憶,恐懼掐住了她的喉嚨,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十七歲那年。

  「不要過來!」裴清瑟瑟發抖。

  「不過來,我要怎麼抱你、愛你呢?」阿那炅兀自沉醉在美好的幻夢裡,咧開嘴笑得可開心了。

  可是看在裴清的眼裡,他那口森森的白牙,配上滿臉的鬍子,根本就是恐怖的代名詞。

  「不!不要靠過來!」她掙扎著想逃出他的懷抱,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你不舒服嗎?」阿那炅有絲不解,伸手欲撫上她的額際。

  「不,不要碰我!」她側身往後躲,背脊整個抵在壁上,身體蜷成了一球。

  「妳--怕我?」阿那炅終於看出她的抗拒,大手停在半空中,痛得像要炸開一樣,「你在怪我來得太遲了?」

  「怪你來得太遲?」裴清的眼神一片迷茫,轉而問道:「莫非我們之間有過什約定?」

  「你--忘了我嗎?」他心念一動,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

  「忘了你?」她的眼神更迷糊了。

  「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忘記我!」阿那炅心痛得無法自抑,一時間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他抓住她的肩膀一陣死命的搖晃,彷彿想要從她的小腦袋裡搖出「認識」這兩個字。

  「不要啊!」

  他那副獰惡的樣子就像要打她似的,裴清下意識的舉起手,想護住自己的小腦袋。

  「我不許、不許你忘了我!」阿那炅大聲咆哮。

  天哪!他的聲音大得像要把她的腦袋劈成兩半,忽然間,記憶和現實混淆了,將她帶回昔日的噩夢中。

  衣衫被粗暴的扯爛、男人興奮的咆哮聲、身體硬生生被撕裂成兩半的恐怖感覺……

  她記起來了!他就是那個被她救起,後來卻恩將仇報強暴了她的野蠻人!

  「不要再傷害我了!」她嚇得尖叫起來。

  她恐懼的樣子喚回阿那炅的理智,他想將她摟進懷裡柔聲安慰,可是她的每個細胞都在抗拒他的靠近。

  「別傻了,我那麼愛你,怎會捨得傷害你呢?」他在她耳畔輕聲哄慰道。

  「你愛我?你怎麼可能愛我?」裴清看著他的表情,就像看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一樣。

  「是的,我愛你。」阿那炅斬釘截鐵的道。

  「愛我?哈哈哈……」裴清笑出了眼淚,痛恨地道:「一個狠心強暴我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說愛我?」

  「強暴?!那麼美好的事,怎麼會是強暴呢?」阿那炅的目光呆滯,吶吶地道:「我們明明是兩情相悅啊!」

  「兩情相悅?哈……」這回輪到裴清咄咄逼人了,「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兩情相悅?」

  「憑什麼?」他有些無力的回想。

  的確,當年他只是一個遭受背叛的人,沒有權、沒有勢,甚至連未來也沒有,落魄如喪家之犬的他,確實沒有任何之處值得她愛上。

  可--他心中仍存著一線希望。

  「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阿那炅嘶聲吼道。

  要將他這受傷的大男人從死屍堆裡馱回小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他還是異族的身份,這麼做是十分危險的事。

  「呵!就算倒在那裡的是匹馬,我也會想辦法救它的。」也許是她的同情心過度氾濫吧!可是,她真的無法見死不救。

  「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幫我繫鞋帶,這件事你又要怎麼解釋?」他的理智已經絕望,可他的情感仍不想輕易認輸。

  裴清仔細的回想,她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曾替他綁過鞋帶。

  「鞋帶鬆了,當然要繫上,這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裴清有些困惑,腦子轉了轉,「莫非柔然人的習俗是不能繫鞋帶嗎?」

  幫他繫鞋帶不過是件芝麻綠豆小事,若不是拜先前的噩夢所賜,她早已不記得了。

  「原來……」阿那炅的心跌落谷底。原來對她來說,繫鞋帶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這一刻,阿那炅嘗到了從天堂掉落地獄的痛苦滋味。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他瘋狂的叫道,那雙湛藍的眼眸不再清澈,而是佈滿駭人的血絲。

  他像發了狂般,瘋狂的揮落所有碰觸得到的東西。

  「呀……」裴清害怕得低喘。

  感覺到她的恐懼,阿那炅終於稍稍冷靜下來。

  「清兒……」他朝她伸出手,目光滿是痛楚。

  該死的,就算他知道了當年的一切,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可他還是忍不住想碰觸她、親吻她、愛撫她、佔有她……

  他的手指觸到裴清光潔無瑕的嬌容,多麼溫暖、多麼柔軟、多麼滑膩呀……

  他多麼喜歡這種感覺呀!

  阿那炅的眼裡閃動著情慾之火。

  「你、你想要做什麼?」他的目光讓裴清害怕起來,害怕歷史又要重演。

  「我只想愛你而已,你為什麼要怕我呢?」察覺到她的恐懼,他的臉上掠過受傷的神色。

  「我……」她的嗓音因為恐懼而顫抖著。

  「該死!」阿那炅狂吼一聲,轉身衝出大帳。

  呼!終於安全了。裴清這才鬆了一口氣,可身子仍隱隱發顫。

  她暗自慶幸自己免於被蹂躪的命運,可不解的是,她的心為何有一絲莫名的悶痛?

  ☆ ☆ ☆ ☆ ☆ ☆ ☆ ☆ ☆ ☆ ☆ ☆ ☆ ☆

  「見鬼,你這傢伙是不長眼還是怎麼……」

  阿那淡張嘴罵得正高興,卻突然發現這和他撞了個滿懷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大哥。

  「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他還沒說完,他那英明神勇的大哥已經火燒屁股般的跑遠了。

  大哥跑了,可該送的食物還是得送啊!看來他當小廝的命運是躲不掉啦!

  阿那淡認命的走進王帳。

  一看到來人,裴清立即警戒起來。「你是誰?」

  看著她皺巴巴的衣裳、紅暈未褪的雙頰,和滿地亂七八糟的景象,阿那淡心中已有譜了--原來大哥是房事不順才……

  啊哈哈……

  他暗地裡笑得肚子都痛了,表面上倒還維持一本正經的模樣。

  「我叫阿那淡,是剛才跑出去的那傢伙的弟弟。」他自我介紹道,「你一定餓了吧?我給你送吃的來了。」

  「麻煩你了。」裴清雖然沒什麼胃口,但還是禮貌的道了謝。

  「不客氣。」阿那淡笑咪咪的看著她。

  「阿那淡,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裴清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趕緊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問吧!」看來她的計策沒有成功,因為阿那淡還是一臉笑咪咪的直盯著她不放。

  「你們怎麼都會說漢語呀?」她好奇的問。她實在不明白,從她接觸過的阿那炅到阿那淡,居然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等你到了我們的部族,就會發現大多數族人都能說上幾句漢話呢!」阿那淡笑著告訴她。

  「怎麼會呢?」裴清臉上露出一抹驚訝。

  雖然開國的洪武帝處心積慮想要促進天下大同,讓漢語成為共通語言,為此,甚至不惜發動幾次北征,可實際上的效果卻不大。

  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些柔然人會樂意說漢話?

  「這就得問我那個死心眼的大哥了,」阿那淡壞心眼的賣了個關子,「不過,若要我說,這說漢語的意義可大得很呢!」

  「意義很大?我不明白……」裴清聽得完全糊塗了。

  「是啊!你想,如果不懂漢語,將來兩個人在床上雞同鴨講的,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嗎?呵呵……」阿那淡愈想愈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也愈想愈覺得有趣,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床上?!」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是呀!」阿那淡點點頭,「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說『飲食男女』嗎?可見這床上的事,意義重大喔!」說得大刺刺的,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裴清的臉漲得像塊紅布似的。

  老天,這些柔然人簡直是一個比一個過分!

  「唉!其實你們漢語難聽死了,如果不是為了取悅你這個未來的國主夫人,你以為我們大夥兒都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去學什麼漢語呀?」

  在學習漢語的過程中,阿那淡可吃了不少苦頭,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苦主」,自然要好好抱怨一番了。

  「我--未來的國主夫人?」裴清瞠目結舌,不懂她何時變成國主夫人了。

  「是啊!阿那炅是柔然國主,他的妻子當然就是國主夫人了。」阿那淡理所當然的道。

  裴清這下真的楞住了。她依稀記得,柔然國主的地位就好比中原的皇帝、蒙古人的大汗,難道,她當年救的人是柔然國主?!

  「他、他居然是……」她驚訝得連說話都結巴了,眼睛睜得圓圓的。

  阿那淡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天哪!我那個笨大哥居然沒告訴你他的真實身份!」一臉的不敢置信,「來來來,我這就帶你去找他算帳。」

  他一把抓住裴清的手,也不問她的意見,便扯著她直往外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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