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錢,而他有的是錢,至於她的自由……很抱歉,他不打算還給她,因為那將會讓他的心失去自由。留毅夫精練的眼閃過一抹悲哀,更加擁緊了她。
「對你過去的所作所為認錯。」他的雙唇覆在她軟腴的頰邊說道。
「我沒有錯。」褚妙麗搖頭,已經沒有力氣再偽裝什麼了。
「你沒有錯?!」他兇惡地抓著她的肩頭。
「我們可不可以改天再吵架?我好累……」她揪著他的衣服,眼眸幾近半閉。
和一個神志不清的女人爭辯是毫無意義的。留毅夫抿著唇,不悅地側身撥了通電話。
一分鐘後——
「醒醒,我已經請櫃檯幫你叫計程車了。」留毅夫攬著她的腰走向門口,並沒費事追問她的住址——要知道她住在哪裡並不是件難事。
「謝謝你。」褚妙麗靠著他的臂膀打呵欠。
「我們會再見面的,而且我不會讓你拒絕我的提議。」他站在電梯前,警告地看著恍神的她。
「我知道,但是,我現在要睡覺……」褚妙麗飄飄然地走入電梯裡,回頭對他嫣然一笑。「再見。」
電梯門關上,留毅夫瞪著鋼門所反映出的男性迷惘臉龐,狠狠地一甩頭,詛咒了一聲——
「該死的!」他以為這次他會堅定一些的。
☆ ☆ ☆ ☆ ☆ ☆ ☆ ☆ ☆ ☆ ☆ ☆ ☆ ☆
褚妙麗在凌晨兩點半回到家,倒頭就陷入昏睡中。
不過,生理時鐘讓她在凌晨五點就睜開了眼。
今天是星期三,「早餐屋」公休,她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好好賴床,可是,她卻睡不著。
一想到她剝奪了他們父子相聚的時間,一想到留毅夫居然付錢叫她生個孩子,她就無法繼續賴床。
她躡手囁腳地走進兒子房間,坐在床邊,把臉頰靠在兒子的棉被上。
該怎麼做呢?
幫留毅夫生個孩子,讓晴哲與爸爸相認,母子倆一起承受情婦與非婚生子的身份所帶來的異樣眼光嗎?
帶著晴哲逃走嗎?不,留毅夫一定不會善罷干休的。
「好諷刺……」她攤平在地板上,喃喃自語著。
留毅夫的母親當年拚命阻止他們在一起,目的就是要留毅夫和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生個名門之後。
結果呢?事情繞了一圈之後,留毅夫居然要她幫他生個小孩。
「人算不如天算啊……」她閉上眼,說著只有自己聽見的話。
她向伯母發過誓,再也不走入他的生活。
可是,這次是留毅夫自己闖進來的,這可不是她所能預料的事啊。
想著想著,她昏沉沉地閉上眼,陷入迷迷濛濛的夢境中——
那是一個翻版自現實的夢境。
夢境裡,留毅夫的媽媽來找她,叫她離開留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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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二十歲的褚妙麗從櫃檯後走出來,處於一屋子的精油芳香中,她臉上的笑容溫暖怡人。
來者是一名穿著端莊富貴、五十多歲的婦人,一進店內就緊盯住褚妙麗的臉。
「你是褚妙麗嗎?」歐陽蘭薰問道。
「對,你好。」褚妙麗笑嘻嘻地點頭,以為是朋友介紹來的客戶。
「你和毅夫正在交往嗎?」歐陽蘭薰耳朵上的華麗珍珠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芒。
褚妙麗笑容漸斂,侷促不安地揪住身上的制服背心,年輕的圓臉顯得有些不自在。
歐陽蘭薰表情不屑地看著她。
「請問你是?」褚妙麗小心翼翼地問。
「我是留毅夫的母親。」歐陽蘭薰語氣客套且漠然。
「伯母好。」褚妙麗忐忑不安地擠出—個微笑。「你不是在美國嗎?」
「毅夫說他有個論及婚嫁的女友,我當然要過來看看。」歐陽蘭薰的表情帶著某種紆尊降貴的疏離感。
褚妙麗心一擰,知道她對自己並不友善。
「毅夫沒說你要來。」她的手不自覺地平貼著胸口,希望可以讓自己平靜一些。
「毅夫跟你提過我什麼事?」歐陽蘭薰拿出一條手帕,掩去一個輕咳。
「我只記得他說過你上星期去做身體檢查。」她據實回答。
「我沒跟毅夫說我得了末期的淋巴癌。」歐陽蘭薰直勾勾地看著她。
褚妙麗心一驚,下一個動作就是急忙扶住她的手臂。「伯母,你快坐下來。你要不要喝茶?我去點一些強化精油,你聞了精神就會好一點的。」
「你用不著討好我。」歐陽蘭薰揮開她的手,一臉不悅。
「我沒有討好你啊。」褚妙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手裡已開始調配起精油處方。
「不用麻煩了。我今天是來拜託你一件事的。」歐陽蘭薰用指節敲了兩下櫃子,以引起她的注意。
褚妙麗馬上紅了眼眶,伸手輕觸著她的手臂,小聲地說道:「伯母,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毅夫的。」
「你沒辦法照顧他的。」歐陽蘭薰用嫌棄的目光瞥她一眼,再度揮開她的手。
「我可以啊。」毅夫現在的日常生活都是她在打理的啊。
「你沒有資格照顧他。大家族裡的恩恩怨怨,不是你這樣的女人可以處理的。」歐陽蘭薰冷冷地說道,「所以,我要你跟毅夫分手。」
褚妙麗一怔,眨著眼,粉嫩臉上的所有表情在瞬間凍結。她是不是聽錯了?
「你聽懂了嗎?我要你和毅夫分手。」歐陽蘭薰不耐煩地又說了一次。
「我為什麼要跟他分手?」她咬著唇,感覺有點受傷。
她知道自己身為孤兒的家世背景或者稱不上顯赫,但毅夫從不認為這一點有什麼問題啊。
「因為毅夫應該要跟我的乾女兒結婚。」歐陽蘭薰堅定地說道。
「毅夫如果喜歡你的乾女兒,就不會跟我在一起了。」她認真地反駁。
她和毅夫幾乎可說是一見鍾情。對他那種冷熱極端的個性,或者對她這種迷糊的性子而言,他們的感情進展之速實在很不可思議,可是,他們真的過得很好啊。
「我很快就要死了,你就不能讓我安心地走嗎?」歐陽蘭薰緊抿著唇,音調高揚了幾分。
「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真是這樣,你應該會希望毅夫得到快樂才對啊,而我不認為我離開毅夫,對他會是件好事。」褚妙麗一古腦兒地把自己的想法全說出口。毅夫說過,他只有在她面前才能好好放鬆。
「我娘家擁有極大的勢力資產,我走了之後,這些勢必要由毅夫來接管。」歐陽蘭薰神態不悅地找了張沙發坐下。
「毅夫需要那些錢嗎?」她問。毅夫現在和朋友合夥的DRAM公司,不是他自行創業的嗎?
「那不只是錢的問題,而是家族傳承。」歐陽蘭薰驕傲地仰起下顎。「我娘家那些古老的房子、城堡,都需要有人好好地管理,那是一份家族情操,像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總之,毅夫需要一個能幹的女主人,而你顯然不是。」
「毅夫要娶的應該是一個他愛和愛他的人,而不是女主人吧。」她提出質疑,且更堅定了她要帶給毅夫幸福的決心。
有這麼以自我為中心的母親,毅夫一定很不好過。
「好吧,那我就直說好了。毅夫是我的養子,如果不和我娘家結盟,他父親那邊的人也不會承認他的繼承權,你忍心見他失去所有的財富和權勢嗎?」
「毅夫從沒跟我說過他是養子。」褚妙麗低語著,腦子開始混亂起來。
「他在外人面前當然要維持天之驕子的形象。」歐陽蘭薰看著她,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我們對他有恩,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地要討我們夫妻的歡心。你想想看,如果我反對他娶你,而他又知道我得了癌症,他會有多難過?你如果真的愛他,忍心讓他這樣天人交戰嗎?」
「我離開他,他也會很難受啊……」褚妙麗小聲地說道,不明白她的邏輯——難道毅夫沒有快樂的權利嗎?「你忍心讓你的兒子不快樂嗎?」
「你……」歐陽蘭薰氣結地瞪著她,隨即冷靜下來,又道:「其實,他和我的乾女兒早已經訂婚了,卻又因為你而解除了婚約。你一定也不知道這件事吧。」
「我不知道。」她搖著頭,背脊開始冒出冷汗。
她一直以為她和毅夫在一起最大的煩惱,就是她終究得離開台灣,和他一塊兒到美國生活,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多問題。
「他那麼保護你,什麼都捨不得讓你知道,所以,你一定也不知道,我乾女兒因為他解除婚約而得了憂鬱症,曾經自殺過一次吧?」歐陽蘭薰口氣漠然地又道。
「我不知道。」她揪緊胸口的襯衫,用力搖著頭,覺得頭痛到快爆炸了。
「你和毅夫在這裡大談戀愛,而我們幾個家族的世界都快天翻地覆了,你知道嗎?」歐陽蘭薰咄咄逼人地又問。
「他沒有說……」褚妙麗看著她那雙和留毅夫神似的眼,全身開始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