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覺卻明白告訴她,—切郡不是夢。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腦,到底還是不是我的?」她悲哀地望進他的眼。
「當然是!我會幫你把腦中壓抑記憶的微晶片取出來,你還是你,將不會再受控制。」這樣對顏晴來說也比較安全。
「初衍。」
項銀鴻慨歎低呼,秦方怡則是驚愕於他們談話的內容。
壓抑記憶的微晶片?這個名叫顏晴的女人,腦中被植入什麼不該有的東西嗎?還有,項初衍對顏晴視若珍寶的態度,全非初見他時的冷然,讓她好訝異……
「你要幫我?」顏晴方寸全亂。什麼東西在她腦中?她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十三歲以前的自己,她會想起親生父母嗎?
「對,我不會再讓那什麼鬼晶片留在你身上,明天之前定替你動手術!
「恕我打個岔。」秦方怡走向病床。「沒有經過嚴密的診斷和檢查,不能動腦部手術,更何況,這位小姐的情況並不適合。」
秦方怡的話引起項初衍和項銀鴻的共鳴。的確,腦部手術是項精密的大工程,光就診斷和檢查來講,就要花上不少時間,幾天、幾個月都有可能;再說,顏晴的情緒不穩定,貿然動手術既是風險也是賭注。
「沒錯,方怡說的對。」項銀鴻點頭。」哎呀,我怎麼忘了,方怡本身就腦科醫師啊!」
「你專攻腦科?」項初衍陰鬱的臉龐終於露出一線曙光。這樣一來,醫院裡就有她能提供協助了!
「我這一科的實習分數最高,只好選它了。」秦方怡將垂落臉頰邊的髮絲撥到耳後,莞爾淺笑。
「不過,我還是必須盡快替顏晴動手術。」項初衍正色道。
他還有另一個不得不考量的隱憂,那就是晶片上發信器的功能。亞各能在暗處掌握顏晴的動向,但他卻無法得知亞各接下來的企圖,這點令他不安。
「可是你問過她了嗎?她是否有心理準備,面對失去的記憶?」
秦方怡的話令項初衍一愣。他是不確定……
「呃,我可能太多話了……我先去護理站拿急救箱過來,她需要包紮。」
「方怡……」項初衍叫住她,淺淺一笑。「謝謝你。」
秦方怡緋紅著鵝蛋臉搖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氣質溫婉的女醫師和項初衍之間的互動,顏晴無法解釋此刻的感覺。
如果說,身世的悲痛讓她覺得心頭彷彿被劃了—刀,此時項初衍臉上的笑容,則是好似將她的心,剜出一個缺口。
好難受……
第五章
晨光微曦,剛入睡沒多久的顏晴,被惡夢中的指責聲浪驚醒。
「是夢……」
看清了自己的所在地,她又閉上眼輕喘著,因為夢中的畫面心驚不已。
在夢裡,她成了眾矢之的,大家都唾罵她是個敗家風的不孝女;最後的畫面安靜下來,定格在兩道模糊的身影上,他們沒有罵她、沒有指責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於是,她奮力想看清他們是誰,他們的臉卻始終模糊不清。
顏晴深吸好幾口氣,找回鎮定。
兩天前,氣憤、羞愧種種情緒讓她幾乎失去理智,甚至差點因崩潰毀掉自己。
她很清楚,要不是項初衍看著她,她現在根本不會安安穩穩待在醫院裡。
安安穩穩嗎?不。
遭逢劇變,她的心情不可能還安穩無憂,但是依她的個性,一整夜的瘋狂發洩也足夠了。
這兩天她想了很多,回想顏鋒和那名外國男子的對話,而那個外國人似乎就是害死她雙親的兇手,除非找他
問個清楚,否則她所知道的「真相」,不過是殘缺不堪的
憤怒。
她沒有時間沉溺在悲憤中了,對!
顏晴坐起身,翻被下床,打算去找出答案——
當她的手一沾上門把,滿滿的鬥志就洩了一半,因為原本在小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項初衍,這會兒竟如鬼魅一樣來到她身邊,大掌壓住了她纏繞繃帶的手背。
「你……不是睡了嗎,我吵醒你了。」她扯出一個抱歉的微笑,心底嘀咕著。
該死,這懶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快?幹嘛整天跟在她身邊!
「你想做什麼,我幫你。」
怪了,慵懶的嗓音證明他還是那個不折不扣的項初衍。
「你是不是哪裡不對勁?」她瞪向他。
顏晴冷淡的語氣讓項初衍嘴角微勾,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笑意中,蟄伏鬆了—口氣的因子——她把自己關在沉默裡兩天之後,總算恢復點精神了。
「沒,想盡點責任而已。」他高大的身軀倚在門邊,雙手叉入褲袋。
他的泰然自若在顏晴眼裡看來,簡直就是厚臉皮的象徵,她很難不發火。
「項初衍,不要以為你幫我脫離車禍的混亂、讓我在你家的醫院住了兩天,就自以為是地把我看扁。我沒那麼脆弱,你對我更沒有任何責任可言,所以不需要時時刻刻盯著我。
驀地,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時時刻刻盯著地……
是呀,現在天才剛亮而已,應該是人們睡眠還沒饜足的時候,他若非不眠不休守著她,怎麼可能對她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
仰頭看進他泛出些微血絲的雙眸,顏晴的心緒莫名地被無形的震撼牽動。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顏鋒委託「x」保護你,從他提出委託起,你已經是我的責任。」項初衍對顏鋒的死,不禁黠然。
「委託?」
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跟「x保全」的任務扯上關係。「他為什麼提出委託?還說了什麼?跟那個外國人有關?」
「確實跟那個人有關。」
「他是什麼人?」
「『亞各.倫納德』,一個國際級殺手。」
顏晴驚愕萬分。「他想殺我?」
「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的行蹤受他掌控。」
「掌控?」她愈聽愈模糊。
「壓抑你記憶的,是一個被植入你腦中的微晶片,上面設有發信器的功能,而亞各手中握有偵測儀。簡單的說,亞各能透過微晶片輕易找到你。」
項初衍托出實情,希望她能用理智正視暴露在未知中的危險。
「你胡說什麼,又不是科幻電影……」顏晴錯愕。
他怎麼又在說這個?!
她腦中真的有其他不該存在的東西?它還能監控她的記憶和行蹤?而且,正有一個殺手靠它來監視她?天呀,太荒唐了!
「如果是我編的故事,顏鋒何必委託『x』保護你,我又何必半夜不睡只因為擔心你會來個不告而別?顏晴,你必須瞭解,你的處境並不單純。」
「我怎麼可能相信這種事,實在是荒謬!」她低嚷,暗自因被他看穿的念頭而驚懾,隨後板起臉孔。
「你別想耍什麼花招,把我騙得團團轉。以前用什麼『愈得不到愈想要』的爛歪理騙走我的初吻,我再也不會上你的當了。」
「沒想到你還記得。」
他噙起一抹淺笑,別有探意地凝視她。「原來,那次是你珍貴的初吻。」
在他的眼光下,她的心漏跳好幾拍,小臉不由自主地感到發燙,正打算揮去這種失序感、脫口反擊時,卻被他打斷。
「聽著,我從未興起欺騙你的念頭,一次也沒有。」他的態度突然變得嚴肅,深黯的眼神銳利如針。「事關你的安危,你不信也得信。」
怎麼會這樣……
項初衍全身散發的凜然與認真,教顏晴不得不接受這般駭異的事實。
她沉默不語。
「我會保護你。」他凝睇她充滿迷惘的大眼。
項初衍突如其來的男子氣概,令顏晴有點手足無措,索性撇開眼,佯裝鎮定。
她很清楚,項初衍其實不是個隨和、好相處的人,他十足的霸道其實隱藏於輕鬆泰然的皮相下,她本身就是「身受其害」的證人!
「現在,你變成我的保鏢?」終於瞭解這兩天他「隨侍在側」的用意。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他又恢復一貫的輕鬆自若。
顏晴不悅地皺了皺俏鼻。「沒錯,保鏢我家就有十幾個,不需要添你一個。」
她才不甘於藏在男人的羽翼之下當個弱者,更何況,未知的危險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項初衍的介入不也代表了——他會有危險?!
家……該在這時候告訴她,她的家沒了嗎?項初衍思忖著。
「你父親一定很疼你,就算保護你的人再多,他仍嫌不夠。」
顏晴的俏臉瞬間寒了下來,捲翹的羽睫下覆蓋一層陰影。
「他不是我爸,你也知道了。」
「顏鋒並沒有虧待你,有沒有血緣關係,很重要嗎?」這點,他和顏晴都算是幸運的人。
「他沒有虧待我,那是因為他收了亞各的錢。你說的沒錯,要不是他,我不可能活到今天。但是他這麼做,跟當年就讓我死,有什麼差別?」就因為一直把顏鋒當成唯一的親人,所以她更無法諒解他的出發點,竟是基於「金錢」!
「當然有差別,你的生命因此得以延續,遇到你此生值得珍惜的一切。」
項初衍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