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也沒做啊!為何會變成一個大善人,還被眾人夾道歡迎?這是從未發生過的現象。
曾幾何時,向來都是冷眼以對的人,竟然會對他說出如此恭維的話來?
面對眾人的熱情,牛布袱只有微笑以對,心裡卻滿是疑惑。
當他接近牛家時,發現有列大排長龍的隊伍,正緩緩地往牛家大門移動。
牛布袱覺得事情不對勁,似乎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遠遠的就見著幾個熟悉的人影,而他們的動作似乎在發放某種東西,他們所做的事彷彿跟耿星河一樣。
「這是在做什麼?」他急忙衝到他們面前。
楊壽秋他們高興的發著白米,完全忘了牛布袱今日會回來,一時間全愣住了。
「布袱,你回來啦!」楊壽秋趕緊回過神,她示意下人們繼續發米,而自己則連忙將牛布袱拉到屋內。
現在大家都認為布袱是個大善人,要是他在外面發脾氣,就會破壞了他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
楊壽秋也在心裡不斷祈求,希望牛布袱不要追究,但這似乎不太可能。
王同定跟在他們後面,因為身為總管的他也難辭其咎。
「王總管,這是怎麼回事?」牛布袱沉聲問道。
王同定趕緊跑到他跟前,他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老爺,這個……是……」
見王同定支吾其詞,讓牛布袱覺得大事不妙。
「你們發的是誰家的白米?」
「是……牛家的。」王同定怯怯的回答。
「你、你竟敢……你好大的膽子!」牛布袱氣得火冒三丈。
「是我要他們這麼做的,要怪就怪我好了。」楊壽秋跳出來為王同定脫罪。
「是你!」牛布袱轉而瞪向她。「是誰讓你這麼做的?是誰讓你把牛家的白米發送給人的?」
「沒有人,是我自己決定的。」楊壽秋強迫自己要鎮定,不要畏懼他的怒火。
牛布袱很痛心的說出三個字:「為、什、麼?」
「因為那些餓肚子的災民很可憐,我們應該救濟那些困苦的人,反正你都已經那麼有錢了,送一點米給需要的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點?那樣叫一點?」牛布袱忍不住怒吼出聲。
「對你來說那不是一點嗎?況且銀子再賺就有、米再種就有,要是人命沒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她竟然還不知錯?竟然說得如此輕鬆?人情冷暖他看多了,她今天可憐別人,要是明日他落魄了,誰來可憐他?
「你還強詞奪理!你問過我沒有?我同意了嗎?」
「問你你肯定不答應的,所以才趁你不在的時候……而且,爹正為此事煩惱你身為知府大人的女婿,幫這點小忙也是應該的。」
她分明是先斬後奏,居然還說得頭頭是道?
若知娶她是來敗家產的,他就算再喜歡她,也不會答應娶什麼知府大人之女,但是……悔恨已晚哪!
楊壽秋急著舉些實證,證明牛布袱只是捐贈白米,有人才是出錢出力。
「人家大姐夫一聽說要做善事,就熱心的幫我們運送米糧到災區去,不僅如此,還煮現成的粥供需要的人享用。所以,你才出一些白米,對你來說算是小事一件吧?」
什麼,那他剛才……喝的是……牛家的米,難怪耿星河笑得很怪異,而他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
牛布袱突然想起——
「我們只是付些柴火錢,這米是有人供應的……布袱,你說這人是不是很令人佩服?」
「嗯,的確令人佩服。」
「慢走,需要的時候再來。」
仔細回想他的話,牛布袱難以置信的搖頭,大歎人心險惡。
耿星河啊耿星河,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竟然如此待我,還幫忙運米到災區,分明是存心不良!
他一定和一般人一樣,早看不慣他的吝嗇,故意要給他難看。請人送米到災區去,耿星河不會心疼那些僱人的銀兩,可是他會心疼那些發送出去的白米,說不定,這會兒耿星河正樂得在家裡大笑。
牛布袱搗著胸口,神情痛苦的蹲在地上。
「相公,你怎麼了?」看他臉色慘白,楊壽秋著急的問。
「我的心好痛!」才剛說完,牛布袱覺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布袱!」
「老爺!」
見牛布袱突然暈倒,王同定趕緊叫兩名家丁來把他抬進房間,也飛快地請來大夫。
「大夫,我家老爺要不要緊?」王同定著急的問。
「沒事,只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一時情緒失控暈了過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大夫將藥箱收一收,準備離去。
「大夫,我送你。」王同定陪同大夫走出房門。
大夫笑著說道:「這回我就不收診金了,牛老爺做了一件大善事,我也該為牛老爺盡點心意。」大夫也一改先前對牛布袱不好的觀感。
楊壽秋憂心的望著昏迷不醒的牛布袱。
她真的做得太過分了嗎?是不是她太一意孤行了?所以布袱受到太大的打擊才昏了過去,在布袱倒下的那一刻,她也被嚇掉了半條命。
她很擔心布袱再也醒不過來,這樣她會很難過的,因為一切都是她的錯。
她應該先徵求布袱的同意,即使他不願意發放白米,她也要說服他同意,事情也就不至於演變成現在這樣。
想著想著,她難過的哭了起來。
第八章
王同定送走了大夫,回來就見楊壽秋暗自掉淚,他連忙安慰道:「夫人,你別難過了,大夫說老爺只要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沒想到老爺會因為開倉放糧這事,受到如此大的打擊。
「幸好布袱沒事,否則就是我害了布袱。」
「嗯……」此時,牛布袱悠悠轉醒。
「布袱,你醒了,太好了!」楊壽秋笑中帶淚的說。
牛布袱見到她泛紅的眼眶,原本還心疼著,但一想到她所做的事,倏地換上厭惡的神情。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布袱,對不起嘛!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沒事先經過你同意就隨便發放白米,我以後一定會先問過你的。」
牛布袱坐起身子。「真的知道錯了?」
「嗯!」楊壽秋用力的點頭,滿懷期待的問:「那你原諒我了嗎?」
「我考慮考慮。」不給她一點懲罰,她永遠不會有所警惕。
「老爺,那還要繼續發放白米嗎?」王同定囁嚅地問道。
「既然都已經做了,再喊停也沒意思,就當是做一回善事吧!」
「是,老爺!」
「布袱,太好了,你不生氣了,」楊壽秋很高興,布袱終於認同這是做善事。
「我長這麼大,可是看盡人間冷暖,從沒像今日這般受人歡迎呢。」
見他高興,楊壽秋也忘情的說道:「就是啊!雖然是免費發放白米,但一聽到眾人的感謝,反倒使我們更勤奮的發米,而且一點都不覺得累,再加上的姐夫的幫忙,相信那些災區的人民也有飯吃了。」
牛布袱越聽臉色越沉,他不禁要問:「王總管,咱們的米倉還有多少米?」
「這……原本有三十萬斛,現在……剩不到一半……」王同定越說越小聲。
砰的一聲!牛布袱又再次暈了過去。
「布袱!」
「老爺!」
「爹!」
楊壽秋和王總管同時驚呼,還有新加入的牛布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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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牛布袱暈得更久了,都已經天黑了還未見他醒過來。
楊壽秋和牛布平一直守在他身旁。
這次布袱昏迷得更久,是不是表示他受到了更大的剌激?
「小後娘,爹怎麼睡了這麼久?」
「我也不知道,你爹好像聽到王總管的話就暈倒了。」
「奇怪!以前爹不是說暈倒就暈倒的人啊。」
牛布平並不知道全是楊壽秋的緣故。
在他們談話之際,牛布袱已漸漸清醒,醒了之後他又得面對殘酷的現實。
「布袱,你終於醒了!你已經昏睡半天了。」楊壽秋開心不已地望著他。
一見到楊壽秋就想到她做的好事,他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她,尤其是她的笑容,讓他看了就覺得刺眼!
她不但讓他平白損失大半佃農們繳納的租米,還跟他說只是損失一點米。
一點米?怎麼樣才叫作一點米?說不定哪天等這女人把他的家產全敗光之後,她可能還會說只用掉一點的錢。
還有一個幫兇,那人就是耿星河!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說不定他早就覬覦牛家的事業,所以利用天真的壽秋,真是人心險惡啊?nbsp; ?br />
而她竟然還天真到絲毫未察,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兩……不!她說是她自己決定的,那更是罪加一等。
她能在一日之內就用掉五千兩,怎麼可能不會再做出令他更吃驚的事來。
越想越氣,看她那自認為沒做錯事、完全不懂反省的模樣,他一肚子的怒火燒得更旺。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你給我出去!」
「布袱,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趕我走?」楊壽秋無辜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