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想了想,懺情還是搖頭。
「如果萬一,真的好死不死讓他愛上我了那要怎麼辦?豈不是給自己惹來一個大麻煩,這種欺騙人家感情的事還是少做為妙。」
雖然一起長大,但懺情從來不知道表哥竟然有雙重性格。
在家裡是一面,在外面又是一面。如果這時有人告訴她敖軒的本性,她鐵定打死不信,還會責備那人意圖污蠛她親愛的好表哥。
「你該不是怕自己先愛上他吧?說真的,歐摩天長得不錯,有才華又有財力,女人會愛上這樣的男人也是無可厚非的啦。」溫柔的嗓音裡隱含著激將法味。
「我才不會愛上這種人。」她說得信誓旦旦。
沒有人可以忍受那種目中無人、完全不把自己當一回事的人吧。
電視中仍播著歐摩天的訪談,敖軒看了兩眼,一臉的惋惜。
「真可惜,就我的觀察,我覺得像歐摩天這樣的男人,不動心則已,一旦愛上了人,必然會絕對的專情,就跟他熱愛建築一樣,會一生一世愛著那個女人。」
「就算是這樣,那個女人絕對也是別人,不會是我的。」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就當她是隱形人,沒任何的感覺,其他的當然更別提了。
最重要的是,她對他也完全的不欣賞,這種男人,她敬謝不敏,無福消受,還是把機會留給別的女人吧。她期待的是那種不管是心意還是生活態度,以及價值觀上,都可以互相契合的男人。
就像前幾天她去採訪過一對一起度過了七十年婚姻歲月的夫妻那樣,臨老仍能手握著手,不悔的說下輩子還要再愛對方一次。這才是值得追求的感情。
敖軒打算再遊說她時,伍雅蘭穿過兩棟房子相連的廊道,走了過來。
「懺情,回來了呀。」
「嗯,剛回來沒多久,這麼晚了,阿姨還沒睡呀?」放下手中的碗,她笑盈盈的拉著阿姨一起入座。
「就要去睡了,今天氣溫很低,冷的話把電暖爐拿出來用。」懺情就像她親生女兒一樣,沒等到她回來她哪睡得著覺。
「好。阿姨,媽她睡了嗎?」
「睡了。」
欲言又止了片刻,懺情開口問出壓在心中多日的疑惑。
「阿姨,那張椅子,媽見了為什麼會那麼激動?」
那天,她房裡的一把椅子壞了,記得之前阿姨換了一套新的餐桌椅,將舊的收到儲藏室,於是她便想去拿一把到房裡去。一進儲藏室,真看到幾張椅子,她挑了一張準備搬回房裡時,椅腳掃到了矮櫃上的一幅畫,畫掉了下來,她只好先把椅子放下,彎身拾起那幅畫。
這時瞥到了平時從來不曾注意到的角落,那裡尚有另一把椅子,椅面上堆了一些雜物。儘管上頭佈滿了一些蛛網塵埃,卻遮掩不了那張椅子優美的造型,她擱下手上的畫走過去,搬開雜物,定睛細看之下驚艷於它的細緻精巧。那是一把黃花梨木製的椅子,它的線條簡潔而流暢,渾若天成,看來年代似乎還滿悠久的。
她一見便愛上了它,決定搬回房去。不過她先將它搬到後院去,取來一桶水,清掉上頭的塵埃。還它原貌之後,她更驚訝於它的美麗,任誰都看得出來,那絕對是一把古董椅。
一聲驚魂的慘叫在這時陡然響起。
「啊——」
她冷不防的駭了一跳,急忙回頭看向慘叫傳來的方向。
「媽,你怎麼了?」
母親驚恐的瞪大眼,好像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那把椅子、那把椅子……為什麼會在這裡?!」她臉色蒼白的瞠大雙目,宛如見到什麼妖魔鬼怪,歇斯底里的咆哮起來。「扔了它、扔了它!快點把它搬出去扔了!」
「媽,你冷靜一點,不過一張椅子而已,它不會怎樣的。」她柔聲勸哄,不解母親的激動是為了什麼。
「不!快點把它拿出去扔了,我再也不要看到這張椅子了,快拿走!」母親滿臉的嗔恨扭曲了她原本秀麗的容貌,尖銳的嗓音則宛如見到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破碎而淒厲,接著便痛哭失聲起來,低低喃語。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那肝腸寸斷哀泣的模樣,令人忍不住為之心酸。
她被嚇到了,一時慌了手腳。
她一向最沒轍的人就是母親,從小她便不知道該怎麼跟母親相處,因為母親只要看到她,便一臉淒然,默默飲泣。母親的淚是止不住的,不論她有多聽話,書讀得有多好,只要一見到她,便垂淚不止。漸漸地,她也開始害怕見到母親。
曾經,她以為自己是在母親不情願之下生下的女兒,所以母親才會一見到她便那麼難過,但阿姨說那是因為她長得神似父親的緣故,所以母親一見到她,便自然而然的憶起她早逝的父親,才會感傷得落淚。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聽到聲音的阿姨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為什麼那把椅子還在這裡,我不是早就叫你把它丟了?!」母親停止了哭泣,厲聲質問。
知道導致母親失控的原因是出在她擅自搬出了這把椅子,她以歉然的眼神望向阿姨解釋,「對不起,阿姨,我房裡的椅子壞了,所以就到儲藏室想找一把替換,我不知道這把椅子……」
回她一個不要緊的笑容,阿姨看著母親說:「當年我看這把椅子仍完好沒壞,所以捨不得扔。」
「立刻扔了它,不不,燒掉它、燒了它,我再也不要看到它,再也不要!」母親狂吼著,一臉痛苦,淚水再次在她的臉龐氾濫。
「好、好,我這就叫懺情拿出去燒了。」阿姨柔聲安撫著母親,朝她使一個眼神,接著悄悄的在她耳邊說:「把它拿去寄放在你朋友那裡,這椅子是你爸的傳家之物,可別真的把它給燒了。」
之後,她只好聽阿姨的話,把椅子拿去寄放在一個朋友那裡。
伍雅蘭搖了搖頭,出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我也不知道,當年她要我把椅於丟掉時,我曾問過她,不過你媽一直不肯說。」
看得出阿姨不是有意隱瞞不肯透露,而是真的不知情,懺情默然了下。
她覺得母親就像團難以理解的謎一樣,她身為她的女兒,卻也一無所知,巨大的無力感籠罩了她。
「阿姨,你可不可以老實告訴我,當年我爸和我媽的感情是不是很不好?」所以媽看到爸留下來的東西反應才會這麼的激烈。
「不,當年他們的感情很好,你爸很愛你媽,這件事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唯一沒說的是……
「那為什麼媽會那麼憎恨那張椅子?那是爸留下來的傳家之物呀!」感情好卻又那麼討厭那張椅子,這又是什麼原因?說不通。
伍雅蘭一時啞口,片刻才想了個理由。「這……也許是她怕睹物思人吧。」
「她那天的表情一點也不像這樣,反而像那張椅子是什麼毒蛇猛獸,會咬人一樣。」這理由連三歲小孩也不會相信。拍了拍她的手,伍雅蘭歎了口氣。
「既然你媽不肯說,那就別再追究了,讓過去的事留在過去的歲月裡吧,別再翻出來,再傷害她一次。」
「問題是過去的事如同夢魘一樣一直糾纏著我媽,是我媽活在過去的回憶裡,不肯饒了自己。」如果母親不願意,她可以一輩子不去探究母親的秘密,她唯一的期望是不要再看見母親掉眼淚了。
她希望看見母親的臉上綻著笑容,不要再像抹怨魂一樣,眉睫總是緊鎖著,見到自己的親女兒總是淚漣漣。
看出母親的為難,敖軒適時的開口。「懺情,很晚了,讓媽去睡吧。」
「對不起,阿姨,我不該拿媽的事來煩你的。」知道自己不該纏著阿姨發這種牢騷,阿姨對她和媽做的事已經夠多了。
伍雅蘭慈薯一笑,「傻孩子,別這麼說,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怎麼會覺得煩呢,只是你媽是你媽,你是你,你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別想太多了,很多事情多想也無濟於事,還是順其自然吧。」
她站了起來,叮嚀道:「你們兩個也早點睡,明天都還要上班呢。」
「知道了。」敖軒應道,
「阿姨晚安。」目送她離開,懺情也跟著起來,把吃完麵的空碗拿到廚房。
敖軒叫住她。「懺情,我剛跟你提的有關歐摩天的事你不妨再考慮一下吧。」
「表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企圖?」對他一再的勸進,她終於起了疑心。
喔噢,太明顯被察覺了嗎?
「當然沒有,我只是覺得那一千萬不賺可惜。算了,如果你真的沒興趣的話,就當我沒說。」
第三章
「拜託啦,懺情,我真的快忙翻了,小孩子又在這個時候發燒,我已經快兩天沒睡覺了,這個採訪你幫我跑一趟好不好?」同事何貞睜著雙佈滿血絲的紅眼,可憐兮兮的央求著。
瞥見她眼下的兩圈黑影,還有一臉的疲憊,懺情不忍拒絕只好道:「好吧,我幫你過去採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