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日看起來總是美麗優雅,高貴得不可侵犯的模樣,現在能看到她這種表情,要他多拿兩件衣服跟她換,他也願意。
「等等……」
「嗯?」單御回過頭,臉上有掩不住的笑意跟疑惑,「叫我幹麼?」
「我……」櫻桃小口抿了下,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似的,霍麗兒一臉認真地道:「我不喜歡欠人。」
「咦?」
「可是我卻欠你兩次,一次是你救我,一次是你借我外套遮雨,就是上一次,你知道我在說哪次,反正……」她望著他的那股認真氣魄,讓她的雙眸顯得炯炯有神,明亮得刺眼,「有朝一日,要是要我還的話,你就儘管開口吧!」
「嘎?我……」
他還沒來得及想到該怎麼回答她,她像是準備逃離洪水猛獸般,猛退了兩步,然後開口道:「再見!」一說完,人轉身就跑。
單御看著她跑出他家院子,又一直往外面大馬路上跑去的嬌小背影,只覺得莫名其妙。
不過,老天……
他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這女孩真好玩!
這年代,哪有人還這麼認真地要回報別人啊?
搖搖頭,帶著連自己也覺得有點誇張的好心情,他回去繼續整理行李。
要出國了,要去國外唸書,要陪老爸打拼事業,要……
他突然愣了下,緩地直起身,看著窗外的花園。
一種淡淡的失落感,悄悄地攀上他心底,也牽起一絲絲的懊悔。
他是不是認識她,認識得太晚了?
這一去美國,兩人恐怕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吧?
第二章
十年後
美國紐約曼哈頓高級住宅區。
「唉!」
「唉!唉!唉!」
「唉!唉!唉!唉!唉!唉!唉!」
綿延不絕的歎息聲,有如滴水穿石般,狠狠地穿入兩個大男人的耳中,讓他們一刻也不得安寧。
早餐桌上,一雙銳利如鷹的鳳眼對上另外一雙深黝黑淨的眸子,兩雙眸子交換著激烈的訊息。
「你去說!」鳳眸射出第一道。
「不,別想我先開口。」黑黝的深眸直接拒絕。
「你要聽她唉整個早上?」
「反正我不會先開口。」
「要是由我開口,你必死無疑。」鳳眸射出狠意。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整倒我?」黑眸反應著不屑。
鳳眸的主人單揚,有張看起來極為白淨俊俏的臉蛋,他輕蔑地一扯薄唇,瞪了黑眸的主人單御一眼,隨即轉換神情,臉上帶著優雅而安撫的笑容,對上了唉聲連連的女主人,他們兩人的媽。
「媽,吃一點這個脆餅,你最愛的,而且麵粉是徐嫂特地去中國城買回來的幄!」
「唉!」
「還要果汁嗎?這新鮮的柳丁是我交代人從台灣寄來的。」
「唉!」
「媽,我知道……」
「不,你們不知道。」年過五十,看起來和藹可親,還帶著一絲少女般羞怯的單母——尤麗蓉,目光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看著她兩個兒子,又輕歎了一口氣,「唉!快過年了……」
「我吃飽了。」單揚站起身,有禮貌地拿起餐巾擦嘴。
「坐下!」單御絲毫不容辯駁地命令著。想這樣讓老媽開了口就自己一個人溜走?門都沒有!
單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重新坐四座位上。
「你們啊……」根本無心管兩個兒子間那彼此廝殺的眼神,尤麗蓉又是一聲歎,「你們這兩兄弟,長相各有各的特色,又俊又乖得教左鄰右舍都好生羨慕我,上門來探聽你們的女人跟紅娘啊,都快踏破我們家門啦!但誰知道我這個做媽的憂心啊!唉……」
兩個兄弟彼此交換的眼神,從廝殺變成無奈。又來了,每年農曆年前,必上演一回。
是誰發明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的話的?真該去殺了那傢伙。「看看你們,都已經二十八歲了,大大小小的宴會派對也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看上你們的女人也一大卡車,可偏偏……唉!」
尤麗蓉的水眸裡,開始泛起淚光,「身邊就是連個女人的影子兒都看不到,這教我怎麼能不擔心啊?先說說……」她轉向單御。
「我突然想到我還有個節目前置作業會議要開。」他放下餐巾就要起身。
「坐下!」單揚也給他個不容反駁的命令。
「好吧!那來說說你吧!阿揚啊!」
「呃……」單揚一臉黑線條。老媽是在幹麼啊?他都幫她留住單御了,怎麼不先說他呢?
「你那個女朋友,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帶回來給老媽看啊?每次叫你去相親,都說她會生氣,可她卻從來不……」尤麗蓉嘰哩呱啦地念了一大串。
暫時躲過荼毒的單御,看見母親教訓哥哥的模樣,並沒有抱著看笑話的心態。
晚點他就要搭飛機到台灣,做電視台的家鄉特輯,其中還包含了六個廣告製作,都要趁這次去台灣約一個月的時間內,把所有的東西拍完。
他真的沒有時間聽母親念完哥哥後,再來念他一個鐘頭。
想到這裡,他放下餐巾,「媽,我要去整理行李了。」
「欽?可是我還沒說你……」
「不用說了,媽,我知道,就是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嘛!好啦!」
單御走到母親身邊,在她頰上輕獻上一個安撫吻。這噁心死的動作,可是他練了快三年才練會的。
吻完後,他低頭看著一臉憂心的母親,輕笑道:「我這次去台灣會順便找媳婦,好不好?一定會帶個媳婦帶回來給你看。」
沒有也會買一個,他在心裡暗暗想著。
「嘎?真的?」
尤麗蓉抬頭,一雙鳳似的水眸,充滿了歡欣地看著他。
頓時,一絲小小的內疚攫住了單御,不過他臉上還是笑容滿面,「當然是真的,所以別擔心我,擔心哥那個從不出面的女友就好了。」
「死小子!你陷害我。」眼看他就要走出餐廳,單揚立刻出聲抗議。
「阿揚!你怎麼這樣說弟弟?」
「本來就……」
「我還要說你呢!」尤麗蓉轉身斥喝他,對於一向乖巧的單御,她始終有份很大的愧疚感,可對於自己的親生兒子,她可就完全沒顧慮了,「看看你也二十八歲了,怎麼還是老在過盡千帆上,你的女朋友呢?我說的不是那些跟你上雜誌的緋聞女星或是花花女郎,我說的是……」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聽著單揚那半死不活的聲音傳來,走出餐廳的單御笑了笑,逕自走上樓去收抬行李。
算他老奸巨猾吧!
他知道這個並非生他,也並非他父親正室的二媽,對他始終很內疚,所以他一向知道該怎麼利用她老人家對他的愧疚感,替自己脫離險境。
正如同今天,每逢農曆新年的前夕,二媽總是會為了他和哥哥兩個人的婚事擔憂不已。
可說真的,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對女人一向不設限,只是至今還沒遇上想讓他帶回家給二媽看的女人罷了。
剛才他說的那番話,其實去年就說過了,也好在二媽的記憶力不好,不然他哪有這麼容易地躲過。但想到住在家裡的單揚接下來的幾天,每天都得聽上一回,哈!他心裡就有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快感。
誰教單揚明明是老大,卻仗著自己是二媽的小孩,對家族企業始終是能不碰就不碰,能不接就不接,害他這排行老二的可憐孩子,除了自己原本的職業節目製作人外,還得去接掌家族企業的董事長職位,動不動就要去開會,煩都煩死了。
這次去台灣製作節目跟拍廣告,其實他是可以不用去的,但他真的想休個假了,順便一遊睽違已久的台灣。
啊!他想念台灣的小吃,還有台灣的速食店……
鈴!鈴!鈴!鈴……
一走進房間,電話就響起,單御毫不猶豫地接起來。
「喂!」
「喂!單御啊!呼……還好不是那女人接的。」
聽到那高傲的女聲,他立刻皺起眉頭。沒錯,快過年了,每年也只有這個時節,他會聽到來自親生母親的「關愛」。
他自嘲地一撇嘴角,「找我什麼事?母親!」
「什麼事?沒事不能找你嗎?還是要經過那賤女人的允許,我才能跟我兒子說話?」
單御濃眉一皺,口氣跟著嚴肅了起來,「母親,別這樣說媽媽好嗎?」
「怎麼?我說錯了嗎?我可是正室,風風光光地嫁進你們單家的,她呢?哼!連個婚禮都……」
「養我的是她,」單御赫然地截斷母親的話,「母親!請你放尊重一點。有事嗎?沒事我要掛斷了。」
「啊……」電話那頭的章芸,顯然知道兒子生氣了,口氣連忙放軟,「好好,我不說那個,不說那個就是了。對了!聽說你要去台灣是嗎?」
「嗯!去一陣子。」他仰頭看著天花板,思索著是哪個笨蛋被他母親套出話來。
「那順便來日本吧!我幫你訂好頭等艙機位了。跟你說喔,我跟本田還有幕不家都說好要去……」
「我不會去相親的,也不會去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