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該死的傢伙,我實在沒有資格要求你原諒我,在我說過那樣殘忍的話之後。」子陽自慚地坐倒在椅子上,雙拳緊握。他恨不得把自己給殺了。
「你是沒有資格,」想起當年一字一句的狠話,她此刻心都還在淌血。「你不是說過,和我在一起簡直丟臉死了,你寧願死也不願意帶著一個膚淺無知的女人出門……我會令你蒙羞!」
這些話就像是一把把利刃般地戳向於陽,他抬起疲倦老態的眼眸,痛苦地責備自己,「我不該說那些話,我那時候簡直是鬼迷心竅。我知道已經鑄成大錯,再也無法挽回了。但是我求你,看在這二十三年來我日夜思念你、找尋你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吧,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吧!」他字字血淚,誠懇得讓如茵淚潸潸。
她轉過頭去,努力硬下心腸不去理會他。
子陽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人就像是沒了氣的氣球一樣,瞬間失神惘然起來。
如茵擦著淚,和自己的內心作抗爭……
二十三年了,他想必也很苦很苦吧?自己又何嘗不是?
在受盡屈辱之後,她發現自己還是不爭氣地深愛著他,只是他永遠也不會真心接受「愚笨」的她-
她永遠也做不到他心目中真正想要的那種女孩,她擁有的就是自己的性格,無法改變也不想改變,為他變了就能夠擁有真正的幸福嗎?她懷疑。
真真正正的愛不就該無私的包容與互敬、互愛嗎?他的鄙視讓她不得不遠走他鄉,離開他身邊。
可是今天看到他深深領悟自責的模樣,又讓她所有的怨與傷都不見了,她漸漸心軟起來……
如茵本能地伸出手來,想輕輕搭在他的肩上,給他一些安慰。
就在這時,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驀地回過頭來,望進她水盈盈、如夢似幻的眸子裡。
他眼底的痛苦夾雜著狂喜與不敢置信,讓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強烈的悸動……
「子陽,算了,一切都過去了。」如茵顫抖著,氣若游絲地說,「想想,我們都已經二十幾年沒見了--」
這樣的懲罰究竟是對他還是對自己?她惘然了。
子陽幾乎喜極而泣,但是他再也不遲疑,一把將她重重地擁入懷中。「如茵,謝謝你,謝謝你!」
她閉上了雙眼,喜悅與釋然的淚水悄悄滑落雙頰。
這樣熟悉的懷抱是她久違了二十幾年的,此刻再擁有,就像是在作夢一樣。
他們兩個人緊緊地依偎在一起,久久不忍分開。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跟你懺侮,並且請你相信,我可以解釋,更可以處理好這一切的。」他突然低頭凝視她,緊緊張張地說。
她點頭,輕輕地笑了,「解釋吧,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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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回家一趟。」
朵思望著一臉正經的小梅,心下有些淒苦。
「對不起,我知道不應該來這裡打擾你,我待會兒就走,絕對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的。」她咬著唇擠出話來。
小梅沒好氣地瞪著她,「拜託,咱們好歹也同事一場,我怎麼可能趕你走?我只是覺得你這兩天都沒有回家,連通電話也沒打回去,大家一定都擔心死了。」
「我家在南投,我媽不會知道我離家出走的。」
「我指的不是你老家,而是你現在住的地方。」小梅把什麼話都給套出來了,包括朵思在威京小館上班、住宿的事。「想想看,有那麼好的老闆,你怎麼還能夠「逃家」逃這麼多天?」
「我身不由己啊!」朵思眼淚點點落下,聲音幾不可聞。
「再怎麼身不由己也要回去面對問題,不管事情如何,你都該回去一趟的。還是你就打算這樣躲一輩子?我是不介意你和我作伴啦,可是這樣對你好嗎?」小梅苦口婆心地勸道。
朵思睜若憔悴的眼眸,歎了一日氣,「我不知道該不該回去,回去要面對太多的問題了,而且有可能結局是我最害怕看到的。」
回去後發現,她的離開成全了商傑和櫻櫻!他們相逢相守!而她情何以堪?
想著商傑的微笑,他的體貼、霸道……想著他的一舉一動,她實在有千千萬萬的捨不得。
可是如果商傑愛的不是她,那麼留得住他的人卻不能留住他的心上」又有什麼用啊?
她不希望商傑因為她而不快樂,更不希望他為了自己而犧牲掉真正的愛情。
天,她該怎麼辦?
「我頭好痛。」地捧著腦袋瓜子叫道。
小梅莫可奈何地搖搖頭,既同情她卻又不知該如何規勸她,這種事情只有當事人自個兒能明白了。
過了好半晌,就見朵思騫地抬起頭,紅紅的眼睛裡有著破斧沉舟的決心。
「你說得對,我不能躲一輩子。」
該來的還是要去面對,她終究不能一輩子寄住在這裡吧?
小梅鬆了口氣,「那好,我下午反正也要出去拉業務,那麼我就順道送你回去吧!」
朵思感動得淚汪汪,「這怎麼好意思?這兩天我已經打擾你太多了,更別說當初的貿然借住--」
「拜託,不要那麼客氣好不好?」小梅笑嘻嘻地拍了她一下,「我們好歹也是朋友呀,對不對?」
朵思重重地點頭,哽咽道:「嗯,小梅,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同事之間也可以有這麼好的情誼……你的友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小梅咧嘴笑,「記得就好,大家以後多多聯絡才是真的。」
朵思再重重地點頭。
想到要回家,她既心悸又慌亂。
想見商傑和怕見商傑的情緒在她心底激烈地打架,打得她頭暈腦脹、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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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朵思下了小梅的機車,腳步遲疑地走近威京小館。
從屋外看進去,裡頭冷冷清清地,全然沒有半點熱鬧狀,她這才心虛慚愧了起來。
「天,我都忘了還要開門做生意的,我這麼一走,外場誰來看?他們兩個一定都忙死了。」她歉疚得要命,「搞不好因為忙不過來,所以客人都跑光了……天,我怎麼這麼糊塗?」
她急急地推門進去,心底的抱歉積壓到最高點-
「裴爸,我對不起你……」她充滿歉意地叫道。
「朵思!」一下子,屋子裡所有的人都爆出了驚喜至極的叫聲,屋內瞬間鬧烘烘起來。
其中叫得最大聲、最深重的是商傑,他清瘦的臉龐上儘是不敢相信的狂喜,還有深深的釋然和緊繃到極點的放鬆。
他往前衝來,卻因為過度激動而腳步踉蹌了一下。
朵思本能地扶住他的身子,心疼地瞪著他的黑眼圈和慘白的氣色,「你怎麼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子?快點坐下來。」
商傑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地顫著手輕撫過她的臉龐。「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不是我在作夢吧?不是因為我思念過度而產生幻覺吧?」
朵思鼻子一酸,被這樣脆弱的商傑給撩撥得心疼不已。
「我……我真的回來了。」
商傑低喊一聲,緊緊地將她抱住,像是生怕她會消失了一樣。
「朵思,請你聽我解釋,我對秦櫻櫻真的已經沒有半分感情,我和她早就毫無瓜葛,我愛的是你,只有你啊!」他令人鼻酸地低叫著,聲聲句句猶如誓言,「我之前都是因為該死的男性自尊心作祟,所以才不願去正視過去的陰影……」
這下子換成朵思呆掉了。她離開的這兩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商傑居然主動對她吐露這一切,這讓她又驚又喜又擔憂……
「你沒事吧?」她掙出一隻手來,摸摸他的額頭。
「請你一定要原諒我,請你!」他暗啞地嚷道。
現在的他心慌意亂到極點,所有的冷靜自持統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唯恐她再憤而離去。
「可是……可是你不是還愛著秦小姐嗎?」她呆呆地問。
「誰跟你說我還愛她的?」
「愛的另外一面不就是恨嗎?」
「那是我該死的自尊心作祟,我一直不肯去釋懷、去原諒,其實我是頭固執的驢子,」他急急地保證道,「對於我的心,我已經完全地清楚明白,我對秦櫻櫻沒有愛,有的只是曾經受害的傷口,可是這傷也已經被你給治癒了,請你相信我……還有,究竟是誰告訴你我還愛著秦櫻櫻的?是她自己嗎?」
朵思楞了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開口:「是她自己說的沒錯,只是……你不是也這麼覺得嗎?」
「當然不,」他堅決地否認,「難道你以為有了你,我還有那個餘力去愛別人嗎?我的心還能容納其它的東西嗎?」
她瞪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秦小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