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接過,低著頭審視著一頁頁的報表。
在她翻閱的時候,在場的人連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直到她看完冗長的財務報表後,一手握拳輕輕地敲著桌面沉思著。
「貴飯店的確很有發展潛力,」她抬起頭來,果決道:「三百四十五萬,我要飯店百分之六十一的股份。」
會議室內的人皆大驚失色,紛紛低聲細語地交頭接耳著。
「三百四十五萬,莫氏要持股百分之六十一,否則免談。」她看準了頂豐的身價會更加飆漲,只要派莫氏飯店業部門的任何一個顧問進駐,在一年內絕對能夠超死回生,並且賺進大把鈔票。
她也料定除了莫氏之外,再也沒有人能夠投入如此大筆資金拯救財務危機如此嚴重的頂豐。
如果他們答應她的條件的話,不但飯店能繼續生存下去,且在這個著名的觀光勝地,以後的發展潛力更是無限遠大。
股東和董事們不會不曉得這些,尤其是在莫氏的金字招牌底下。
桑桑唇邊的笑淡然卻堅定,她的黑眸穩健地凝視著頂豐的董事長。
給了莫氏百分之六十一的股份,他這個董事長將只能掛名,改由莫氏派的執行總經理執掌飯店的營運。然而他也明白,除了沒有經營權外,其它可是大大有好處的,股東和董事們以後的紅利只會更多而不會減少。
頂豐的董事長一咬牙點點頭,「好,我答應。」
這完全在桑桑的意料之中,她也點了點頭,豪爽道:「好,明天莫氏的顧問將會過來和你們商談其它事情,那麼會議就到這邊,散會!」
她嬌小的身子倏地站了起來,在眾人的恭謹相送下離開了會議室。
她坐進轎車,讓車子送她回到香榭飯店休息。頂豐董事長曾極力邀請她在飯店內住下來,但是讓她婉拒了。
雖然頂豐規模較大也較豪華,但是她已經習慣到西雅圖來,就是住在典雅清新的香榭飯店。
桑桑回到飯店頂樓的房間,脫掉高跟鞋、拔掉髮簪,讓滿頭黑瀑披洩在背後。
從景觀良好的落地窗望出去,西雅圖美麗奔放的港灣海景盡數落入眼簾。午後時分,層層雲霧聚集,悄悄地下起雨來。
她倚著窗,感到一絲沁心的冰涼,然而心底的冰冷卻是無邊無際的,已經蔓延了兩年了。
心,是空空蕩蕩的;每天除了工作之外,她根本就沒有心思考其它。
這兩年來,她和公司所有的員工更加團結,將莫氏拓展成更大的投顧公司,而且勢力已經影響到整個東西兩岸了。
這是她唯一能為霍斯做的。
「霍斯,你可知道我在思念你?」她低低輕喃,聽到自己心底悄悄滴落的眼淚。
梧桐樹 三更兩 不道離情更苦
一葉葉 一聲聲 空階滴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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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二日
今晨,桑桑還是維持著這兩年來所養成的習慣,在天亮就被夢驚醒。
夢中的一切栩栩如生,霍斯微笑著對她說:「麻煩你了,甜心……麻煩你了,甜心……」
隨即他的笑容被爆炸吞沒,消失在龐然火光中。
「不--」她一坐而起,冷汗早巳佈滿整個額頭,眼淚更是早就流滿面頰。
桑桑頹然地支著前額,閉上眼睛。
電話在這時響起,剛好拯救了她即將陷入自責的情緒。
「喂,我是葛桑桑。」
「葛小姐,沙太太心臟病發了。」話筒裡傳來的是莫氏經理的聲音。
她臉色一變,急切地問:「怎麼會這樣?她現在人怎麼樣?嚴不嚴重?送醫院了沒有?」
「我們剛才發現已經送她到市立醫院了,不過醫生說她的病情頗嚴重,可能必須立刻開刀,我已經簽了手術同意書了。」
「很好,謝謝你。」她誠摯的道謝。
「不用客氣,我們也非常關心沙太太的身體。不過葛小姐,請你不要太擔心,我相信沙太太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市立醫院的心臟科主任十分有名,他親自操刀的話,成功率至少有八成。」
「雖然如此,但我還是要趕回去陪在她身邊。」桑桑當下作出決定,「我馬上搭機回舊金山。」
「好的,我們會派車子到機場接你。」
經理知道她和沙太太情同母女,一知道這件事自然是要趕回來的。
「我到機場的時候再和你聯絡,告訴你班機的時間。」
「好的。」
掛斷電話後,桑桑飛快地跳下床,用最快的時間梳洗完畢並辦理退房。
當她坐車到機場時,才發現最早一班飛往舊金山的班機要在一個半小時之後,她不假思索地改往經營小飛機生意的機場去。
為求爭取時間,她要包一架小飛機飛回舊金山。
桑桑過於匆忙,因此沒有注意到遠遠的天際有著厚重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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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三日晚間
劇烈的疼痛緊緊地攫住她的全身,當她眼擊從太虛幻境中回到現實時,這股痛楚更形加劇。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大卡車輾過一般,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議叫囂著。
桑桑緩緩地、沉重地抬起疲乏酸澀的眼簾,當她睜開雙眼看向週遭時,卻望進了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碧綠眸子裡。
那眸中滿溢著擔憂與狂喜,複雜的神色交錯其中。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一個人有這樣一雙綠到足以勾魂奪魄的眸子。
那是她最喜與最悲,最愛與最慟的人。
不,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出現在她面前?
桑桑更加地睜大了黑眸,不理會那疼痛不堪的眼瞼。
直到一個深沉自靈魂深處的聲音叫喊出來--
「桑桑!」
只有一個人用過這樣充滿愛憐又霸道佔有的聲音叫過她……桑桑閉了閉眼睛。
不,這不是真的,一定是腦袋受到撞擊所產生的幻覺,再不然,她就是在作一場甜美至極的夢!
「桑桑,是我,我是霍斯!」他重重地喊出。
霍斯?!霍斯!
她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的臉龐,雖然下巴佈滿了短鬚,但是性格的氣勢和迷人的氣質依舊展露無遺,只除了消瘦些,還滄桑了一些……
真的是霍斯!
桑桑伸手掩住嘴巴,不敢置信的低聲叫了出來,「霍……霍斯……你真的是霍斯!
你沒死?」
「我沒死。」霍斯貪婪地緊瞅著她細緻卻明顯憔悴的臉龐,生怕這是一場夢,又深深地為她的瘦削而心疼不捨。
她低呼了一聲,撲上前去緊緊擁住了他,所有的愛和大喜大悲都在這一瞬間湧現。
是老天可憐她,讓她還能夠再見到霍斯!
桑桑淚如泉湧,放聲哭泣著,她要把這兩年來所有的委屈害怕、心疼痛楚都給哭出來。
霍斯更是死命地擁緊了她的身子,激動喜悅和強烈的愧疚感佔滿了他的心。
他究竟做了什麼呀?霍斯在心底吶喊著。
他居然讓桑桑變得這樣憔悴瘦弱,居然讓她這麼痛苦,這樣的哭泣。
他怎能讓他心愛的女人經歷這些呢?
霍斯強烈地指責著自己。
「怎麼會這樣?你是怎麼逃過那一場爆炸的?既然你沒死,為什麼不回到舊金山找我?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著你,每天都是哭著入睡,再哭著醒來嗎?」她埋在他的胸前,哭啞了喉嚨。
霍斯的淚也不禁滑出眼眶,他的心深深地刺痛著,難過極了。
「桑桑,別哭,你現在身子還很虛弱,千萬別再勞累了,先躺下來休息。」
他一想到她才經歷過死亡的威脅,便忍不住一陣戰慄。
他差一點就永遠的失去了她。
桑桑癡癡地望著他的面容,雙手還是將他抱得緊緊的,「不要,我不要放開你,我怕你又會消失了。」
她的話再度讓霍斯為之鼻酸,他輕撫著她的烏黑秀髮,柔聲道:「我不會再消失的,我答應你,我永遠不會再離開你了。」
她這才安心地低歎了一聲,然後睜著那雙美麗清澈的黑眸,疑惑地詢問:「你是怎逃出來的?那車子裡的屍體是誰?亞城警方說那就是你呀。還有,我在墜機前居然聽到你的聲音!」
霍斯迎視她滿是迷惑的黑瞳,頓時覺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瞞下去了。
霍斯清了清喉嚨,有些艱難地開口道:「那是一場安排好的爆炸。」
「安排好的?什麼意思?」她不解地問。
他愧疚地迴避著她的眼光,低沉地說:「我一直遲遲不敢告訴你,有關於我另一個身份的事。」
「另一個身份?」她變得好像只能重複他的話。
「我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說完,霍斯鼓起勇氣毅然地迎視她的眸光。
「你是什麼?」她傻傻地問,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他深吸了口氣,重複剛才的話。
「怎麼會?」她驚訝地說不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