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家世代人才傑出,不管文人武士都能得到天子的重用,在朝廷裡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尤其樓崧更是做到了宰相職位,權傾一時。先皇駕崩後,樓崧婉拒了甫繼任的皇帝慰留,他也辭官退休了。
樓崧的夫人過世得早,唯一的兒子、媳婦也在壯年時因意外而雙雙身亡,只餘留下兩個孫兒,這一對孫子就是樓崧全部的依靠。
幸而兩個孫兒樓淵、樓浩都是人中之龍,文武兼備之外,也將偌大的家產打理得有聲有色,讓樓崧非常地欣慰。
在樓淵二十歲時,樓崧以長輩的身份為他作主訂了門親事,迎娶了京城大富豪白頌堂的女兒白靈鳳為妻;沒人能料到,一切的悲劇就由此開始。
樓淵身為大哥,樓府的大部分產業都由他在負責,在他娶了妻子後,依然將所有的心思放在公事上,忙碌得經常不在家,他將家中的事都交給弟弟樓浩和妻子白靈鳳管理。樓淵冷落了新婚燕爾的嬌妻,使得妻子對他頗有微辭,常向小叔訴說她心中的苦悶,日子長久下來,叔嫂之間竟是日久生情,還有了不可告人的關係。
等樓淵發現這段孽緣時,白靈鳳已是珠眙胎暗結,有了樓浩的孩子。一個是自己的妻子,一個是手足兄弟,兩個都是他最親近的人,卻同時背叛了他。樓淵無法面對這樣的事實,悲怒之下,他選擇了離家出走來逃避這一切;樓淵走後,從此就沒再踏入樓府一步。
這樣的結果也讓樓浩悔恨交加,使得他日日借酒消愁,終在一次酒醉騎馬時,從馬背上摔下,摔斷脖子死了;樓浩的死,讓白靈鳳深受打擊而導致流產,爾後,心灰意冷的她遁入了空門,再也不問紅塵俗事。
迭遭巨變,樓家是搖搖欲墜。樓崧只好忍住傷痛,親自出面來撐起家業;另一方面,他也一直盼望樓淵能回家掌理大權。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樓淵依然漂泊在外,怎麼也不願回樓府。
家醜不可外揚,喬守正會清楚樓家的事,是因為他和樓崧有同朝為官的情誼,彼此又是八拜之交的老兄弟。
樓崧見他一句話打壞了好友的情緒,忙又引開話題笑道:「別談煩惱事,老夫記得玉韜不也足二十來歲了,成家了沒?早點成家,老弟你也可以早點抱曾孫啊!」喬玉韜是喬守正的長孫。
「別提那個不成材的兔崽子,成天只知道往窯子裡跑,一點都不知長進,真是氣死我了!」喬守正吹鬍子瞪眼叫。
說曹操,曹操就到。廳外一條人影正躡手躡腳地想悄悄穿過門前長廊,溜回房間。
喬守正眼尖看到了門外的人影,大喝一聲:「站住!回自個兒的家也要偷偷摸摸的嗎?」
被逮到了,喬玉韜只好認分地站好,溫文的臉上滿是無奈,低著頭,心裡已準備要聽頓訓話了。
樓崧忙出言化解好友的怒氣:「老弟,別生氣了!少年人本來就是血氣方剛,難免會受不了誘惑,正所謂『人不風流枉少年 』 ,他自個兒會醒悟的。」
喬守正冷哼一聲,不表示贊同。
「謝謝樓伯公!」喬玉韜點頭致謝。
「你又到彩蝶居了?又去給金蝶仙子送金子了,是不是?」喬守正沒好氣地問。
喬玉韜臉色微紅,期期艾艾地解釋:「她……她就要退隱了,我才會想去多看……看她幾眼。」他原也是個乖乖的富室公子,從來不涉及聲色場所,直至他滿二十歲行弱冠禮那天,被同儕拖著到彩蝶居慶祝,順便開開眼界。自從那時見到金蝶仙子起,他這一輩子就再也忘不了她了。
「這是青樓女子賺錢的伎倆,是專門騙你們這種公子哥兒的,只有你這個大呆瓜會嶨到相信!」喬守正嗤之以鼻地冷道。
喬玉韜怎能忍受心上人被污辱,他馬上大聲反駁喬守正:「不是的,她不會騙人!金蝶仙子雖是風塵女子,卻絕對不會說謊騙人。」
喬守正被孫兒的大嗓門吼得愣了下,隨即湧上更大的火氣;這小子竟為了個妓女頂撞長輩,當真是造反了!正想要教訓這個忤逆不孝的孫子,樓崧倒是先開口說話了。
「玉韜,你不該用這種態度對長輩說話!不過,這個金蝶仙子倒讓我感到好奇,她很有名嗎?」能讓男人敢挺身對一向敬畏的長輩辯解,只為了維護佳人的名譽,這個金蝶仙子魅力真大,是個不簡單的女子!
喬玉韜先是面有愧色地看了生氣的爺爺一眼,但一提到金蝶仙子,他立刻是兩眼發光,一臉癡醉的模樣,叨叨絮絮地說著金蝶仙子的好。
「她媚而不妖,艷麗中又帶有清純,不做作,嬌柔可人,有著絕妙的歌藝舞藝,人又聰明……」
「夠了!」喬玉韜對金蝶仙子癡迷的模樣,讓喬守正怒火中燒,忍不住生氣地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讚美辭:「你簡直把她說成了聖女!別忘了她的身份,她不是個神女,只是個妓女!」
樓崧忙著打圓場,壓下這對爺孫倆的唇槍舌戰,也阻止他們再怒目相視下去。如果這個金蝶仙子有如喬玉韜所說的一半好,她就值得自己去見見她,一個計策在他心裡成了形。
「玉韜,你明天帶樓伯公去見識那位金蝶仙子,伯公想見見她是否真如你說的那麼好?」樓崧微笑地對喬玉韜道。
喬守正不可置信地驚叫:「樓老,你--」
樓崧截去他的話,勸著老友:「去看看也好,如此就能明白玉韜在迷戀什麼,也才好對症下藥啊!」
喬守正不悅的神色佈滿面容,不說話地別過臉去,如此一來,他算是默然同意樓崧的建議了。
樓崧這才滿意地呼出口氣,摸著白髯似的在思索些什麼。
而最高興的莫過於喬玉韜了,明兒他又可以到彩蝶居見金蝶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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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華燈初上時分,喬玉韜領著爺爺、樓伯公來到了彩蝶居。
當他們走入蝶舞廳時,廳裡已經坐著許多男人,大家都在引領企盼金蝶仙子的出現;喬玉韜三人找到位子坐下,一旁伺候的傭人馬上送上了三杯茗茶。
樓崧聞了聞手中的茶,聲音裡帶著不可思議的驚訝:「這是上好的白毫烏龍啊!」
喬守正聞言輕啜了口杯裡的茶,舌尖感到一股甘醇潤喉而下,頓時是齒頰留香,代表這不但是茶葉好,沖茶的方法也對,的確是好茶。
喬玉韜在一旁驕傲地向兩個長輩解釋:
「這就是金蝶仙子和別的青樓女子不同的地方!她自信她的歌舞不輸給天上的仙女,既然人們來這裡觀嘗她的仙歌妙舞,就要將此地也當成了瑤池宮闕才行,所以她便用最好的茗茶代替酒,來顯現出她獨到的風雅氣質;而且這些茶都是由金蝶仙子親手沖泡,更是珍貴無比了!」
樓崧和喬守正對望一眼,兩人對將要見到的女子有了更大的好奇;在青樓中不用酒而用茶待客,而且又能衝上一手好茶,這位金蝶仙子的確是與眾不同!
當悅耳的絲竹聲響起時,台下的觀眾全是精神貫注地將眼光緊盯台上。
台上的薄紗揚起,金蝶仙子一身火紅的身影輕盈地躍入眾人眼裡,層層迭迭的紗衣包裹著穠纖合宜的身子;她人一舞動,雪白的臂膀、修長的玉腿便是若隱若現地誘人。這一襲看似暴露的衣飾,仔細瞧來你會發現什麼也看不到,但卻達到了媚惑撩人的效果。她的舞步快速,讓人無法看清她薄紗下的面容,但她那雙秋水大眼卻蕩漾著勾人心魄的風情;當她一一緩緩掃過台下的觀眾時,每個人都會發覺她似乎是和你面對面般的親近,彷彿她的巧笑嬌態就只為你而展現。不論舉手投足,她的每個動作都含著惹人萬般疼惜的嬌瞋柔弱,牽動望著她的每個男人心,輕而易舉地網住人們的全副心神。
當金蝶仙子淋漓盡致的歌舞表演完畢後,在退場之前,她還嫵媚地回頭丟個媚眼給眾人,引起了眾人無限的遐思,這才風姿綽約地走入內室。
金蝶仙子一離開,在場的眾多男人才從恍惚中清醒,紛紛站起走出了蝶舞廳,陷入了彩蝶居裡美人們粉紅色的溫柔鄉里。
樓崧、喬守正和喬玉韜從蝶舞廳走出後,沒在彩蝶居裡多做停留,立刻就動身回府。
在洛陽太守府裡的正廳,喬玉韜已回房休息了,廳裡只留下了喬守正和樓崧。
「她真是有資格當上第一名妓,那身段、那體態、那種天生的媚人風情,金蝶仙子簡直就是專為蠱惑男人而生的,如此的女子,青樓是最適合她伸展的地方了!」良久後,喬守正才打破沉默說道。在金蝶仙子的媚眼誘惑下,連一向清心寡慾的他,都免不了起了遐思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