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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段小樓

  楔子

  上有天堂 下有蘇杭

  從古至今,太湖流域便是全國魚米之鄉,物產豐碩居全國之冠。

  而在太湖南北兩處的蘇州與杭州,更是能夠媲美京城,為江南一帶首屈一指的人間仙境。

  此區域商業活動頻繁,南北百貨是應有盡有,尋常百姓所需之民生物資,在清乾隆年間,分別掌握在蘇州陸家,與杭州杜家上頭。

  陸家的發跡,全靠陸老爺子陸不凡而起,年少時靠著一身精湛賭技,贏了不少錢,進而與黑白兩道交情甚篤,而他為人豪爽,好結交江湖人士,對人又慷慨大方,有人落難時,定傾力相助,因此,五湖四海,交遊甚廣。

  而他生的四個女兒,個個美若天仙,嬌媚動人。

  大女兒陸元梅聰明冷靜,思維縝密,太湖流域所有的五穀雜糧、蔬果魚肉,全都她一手經掌,在商場上,乃是赫赫有名的頂尖老手。

  二女兒陸探蘭熱心公益,精通醫學藥理,兼而從事全國最大的藥材生意。

  三女兒陸迎菊為人海派,頗有乃父之風,她負責江南一帶釀酒、販酒之買賣,酒量之高,連男人也自歎弗如。

  四女兒陸惜竹天性純真,機靈古怪,她囊括江南沿海一帶的點心甜品,運用各地新鮮食材,做出令人激賞的點心。

  而位於杭州的杜家,與陸家一樣,同為富貴大戶,不過他們在競爭的產品上相似性小,也因此產品的衝突不大,表面上倒也能風平浪靜,相安無事。

  杜家的掌事者,乃本名為楚嬌嬌的杜夫人,在夫婿去世後,獨掌杜家業務長達十年,直到三位公子長大,才由他們來延續家族的榮景。

  大公子杜乘風擅用權謀,算盡機關,他負責全國大部份之布莊生意,大至王公皇孫所需之綾羅綢緞,小至販夫走卒之粗布麻衣,都由他來一手經辦,經商之頭腦有如鬼才,與陸家陸元梅之間,經常在私底下互別苗頭,相互較勁。

  二公子杜烈火落落大方,不拘小節,一記招牌性的大嗓門看得出他豪放不羈,他負責全國陸上馱運及河上漕運之業務,掌管馬幫車隊,船舟調度,都需經由他手,方能運做。

  三公子杜靜海沉默寡言,擅用察言觀色,不說則已,一鳴驚人,他負責搜羅歷朝各代之精美古董古玩,範圍包括字畫、器皿、陶瓷、玉帛等等,只要是真品,他絕不心軟,說什麼也要得到手。

  這兩戶人家,掌控全大中華三分之二經濟命脈,而他們彼此之間,也都巴望著鯨吞對方的所有產業,表面上兩家互動頻繁,禮尚往來,其實是別有用心,居心叵測,都在打探對方的虛實,因此,在堂口市集間,倒也成了黎民百姓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

  到底是蘇州陸家的四位千金厲害,還是杭州杜家三位公子高竿,不到最後關頭,答案永遠撲朔迷離,往後的發展,可一回比一回還來得精彩。

  第一章

  杭州 龍騰馬行

  八月,白露,中秋前夕。

  越近中秋,南北雜貨,供需漸多。

  馬行裡頭,苦力們汗流浹背,將貨袋箱櫃一個個扛上馬背,再捆以麻索牢固,一群人來來回回,有的卸貨,有的上貨,忙碌景象沒有半刻得閒。

  特別在這佳節前夕,馬行生意更是忙碌,江南一帶的稻米、茶葉、小麥、高粱等農作物,內陸各省需求極大,而從內陸輸出的皮裘、乾果、藥材、織毯等,對於沿海居民而言,更是供不應求,因此從早到晚,馬行裡一直是人來馬往,絡繹不絕。

  然而外頭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在櫃房內,卻有一名女子穿著桃紅刻絲銀鼠襖,白綾綿裙,頭上別著一枝金鳳笄,那張粉臉明肌潤膚,嬌似海棠,艷如桃杏,讓每個經過櫃房的,都被她的絕色天香給吸引。

  今兒個,陸元梅可是第一回來到杜烈火的馬行,她邊欣賞著茶几上的烏銀洋鏨斟壺,和圍在周沿的五隻十錦琺琅杯,邊暗暗笑著,沒想到,這杜烈火看起來豪邁灑脫,竟然還會對這種洋玩意有興趣,這令她對杜烈火的品味,暗暗感到詫異。

  不多時,外頭傳來一記嘹亮雄壯的聲音,這人還沒到,聲音倒是早一步先到達。

  「是梅姑娘,是不是真是梅姑娘來了……」一打開門,便見一具高大威武,身穿灰袍的男子,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他撩高雙袖,使得手臂看來像個小樹幹般的壯碩,淡淡的胡碴爬了滿臉,隆直的鼻子,湛炯的雙眼,配上那開朗清脆的笑聲,像是冬日暖陽,令人全身的寒氣一掃而空。

  「這麼喊,有哪個姑娘敢來接近你啊?」元梅覷笑著,方圓十里外,都聽得到他如雷般的叫聲。

  杜烈火笑得一臉燦爛,他態度從容大方,還相當客氣地說道:「快,快快上坐,梅姑娘今日親臨敝所,可說是我們龍騰馬行的榮幸啊!」杜烈火請雜役上茶,不多時,濃濃的錫蘭紅茶便端上桌來。

  「聽你說話,就比你大哥中肯多了。」她輕啜一口,淡淡含齒。「又是洋玩意兒?」

  「洋意兒才好,咱們再故步自封下去,將來拿什麼到外頭跟人家比去。」他像是獻寶獻上癮了,準備再拿幾個洋玩意兒出來給元梅看時,立即被她給制止下來。

  「不急,待談完正事,你再慢慢介紹。」

  「正事?」杜烈火興味甚濃地回頭看她一眼。「這倒新鮮了,與我有何正事可談?」

  他率性地往元梅旁邊的椅子一坐,洗耳恭聽。

  元梅看他專注的神情,鐵定對她所說的「正事」頗感興趣,於是也就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我想要請你幫我到西安的天玉貨棧取一批貨,然後送往蘭州。」陸元梅輕啟朱唇,簡要說明。

  「你要我幫你……運貨?」這可奇了,陸家人會把銀子親自捧來讓他們賺?這可是天下奇聞。

  「這批貨原是天玉貨棧向我下訂的,誰知貨一到西安,因為蘭州地區遇到蝗害,所以更需要這批貨物,可惜的是,天玉貨棧調不出太多馬匹運送這批貨,當地又找不到適合的馬行,所以想來想去,我就想到你這兒來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到西安去接這批貨,然後送到蘭州去?」

  「我看起來像是說著玩的嗎?」元梅隨即從錦袖內拿出一疊銀票。「這是當初天玉貨棧購貨時開的銀票,其中一萬兩的部份,便是馱運的運費,我就直接交付給你,中秋節隔天就能兌現。」

  一萬兩?

  這可是筆不容小覷的數目,雖說沿著絲路到蘭州,這一路山窮水惡、風狂沙急,但以成本與損益考量,還算划得來。

  這加加減減、湊湊扣扣,來回一趟,少說還能盈餘四千兩,即使派出整個馬幫的馬,也肯定是穩賺不賠。

  只不過……

  中秋節當天,大哥杜乘風因為收購紹興、奉化、富陽等杭州幾個附近大型的布莊,將要席開千桌,要是他不在場,那豈不有損兄弟之情。

  「這些銀票可是依據具結,你是不是在考慮……價錢上的問題,要是嫌少,大可說個數目,我陸元梅沒什麼不好商量的。」元梅瞧進他眼中的猶豫,立刻問道。

  杜烈火馬上搖頭否認,「不,不是這問題,而是……」他藏不住話,娓娓道出。「梅姑娘千萬別誤會,主要是我大哥為了慶祝收購幾家布莊,準備開慶功宴,當人老弟的,豈有不在場的道理。」

  「要是有錢賺,你認為你大哥捨得將財神爺,白白地往門外推嗎?」說白些,誰會想跟白花花的銀子過意不去。

  說得也是,要是讓他大哥知道,有一萬兩的銀子不賺,而就為了要參加他的慶功宴,那他一定會被臭罵一頓,說他頭腦不知變通。

  「好,我答應你,您說這家貨棧是……」

  「天玉貨棧,你只要到了西安,將放貨單交由余掌櫃,他就會把所有的貨交給你,這裡頭有著明細,該調派多少馬匹,需要幾位馱頭,你就自己處理,只要能將貨如期交付,那就行了。」元梅簡略交代完畢,便起身準備告辭。

  「這麼快就要走,不再坐會?」

  「外頭雲厚,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元梅撐開油傘,頭也不回,就這樣靜靜地在雨絲中款款離去。

  杜烈火手裡握著銀票,他看著元梅離去的身影,對於這樁從天上掉下來的生意,不禁開懷大笑,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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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光瀲艷晴偏好 山色空濛雨亦空

  欲把西湖比西子 農妝淡抹兩相宜

  楊柳垂岸 荷開千里 斷橋殘雪 曲院風荷

  自古以來,杭州便被公認是山水之都與絲綢之府。

  提起杭州,要找出最具影響力,並能與蘇州陸家相抗衡者,看來只有杜家莫屬。

  位於杭州城內的進園,為富豪之家,也是杜家的居處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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