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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寄秋

  「看出什麼?」他現在一肚子炸藥,想把某人宰了。

  「他的眉宇間很像小問晴。」像到不易錯認,連沉冷的氣質都相仿。

  「他怎會像……」井田二雄忽然止住聲音地瞠大痛苦的眼。「他是小丫頭的親生父親——」

  不,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以為自己還有希望,只要等待。

  「而且晴晴愛他。很深很深,深到連她自己不敢去挖掘,怕冉也回不了頭地投身深淵。」

  「晴子……愛……」人生不能承受的痛頓時加諸在他身上,他覺得胸口快爆炸了。

  傑生的眼角有可疑的淚光。「去喝一杯吧!我們都需要醉一場。」

  「算我一份。」

  「喬伊?」

  一個不知是笑還是哭的金髮男子出現在兩人面前,三人都笑不出來地只想大醉一回。

  第八章

  「鄭夕問你這個大混蛋,你居然那麼大力打我,你真想打死我好獨自快活去是不是?」

  她不想哭的,可是沒志氣的眼淚逕自撲簌簌地往下掉,怎麼硬忍著也沒用,他擊潰了她的自信,讓她不再擁有屏障的湧出自卑。

  當初,每個人都認為她高攀不上他,表面上稱她勇敢、大膽、勇於追求愛情,背地裡卻罵她寡廉鮮恥、不要臉,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貨色,還敢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她表面上裝做若無其事的笑笑當沒聽見,但是挖空的心洞卻在沁血,沒人看見她也會受傷、也有淚,她並非堅強的不需要一雙可靠的肩膀。

  從小父親因懦弱怕事被人打死在街頭,親眼目睹的她便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變強,定要變強,我不要和父親一樣只能受人欺凌卻無力反擊。

  大概是國小三年級吧!她打敗了學校六年級的土霸王,從那時開始,小小的自卑感逐漸被自信掩蓋,人人都誇她好厲害,稱她聲小大姊。

  一路升學,國中、商職的服裝科,她由小大姊成為眾人口中的大姊大,飛揚跋扈地為所欲為,只為我還年輕,為什麼不能追求自由。

  她很快樂,真的。

  因為少了自卑的她只有自信,狂妄自大地以為可以掌控一切,不在乎明天的此刻會發生什麼事,她是個享受當下的人,所以她很快樂。

  從不回頭看的原因是不敢回頭,她怕看見昔日任由人打到吐血的父親抽搐著嚥下最後一口氣,如果他肯勇敢點抄起手邊的木棍反擊,也許他就不會死。

  小小的心魔困住了她,她無法遺忘自己眼睜睜地看父親死去的那幕,心裡不斷懊悔著,要是當時她肯大叫一聲引來路人旁觀,說不定有見義勇為的人會出面。

  或許,壞人會嚇跑。

  直到後來回想起來,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厲害,她明白了父親不是不反擊,而是他看到站在路燈下等他回家吃飯的她,他擔心一有動作,壞人會發現她的存在,所以他抱著頭忍受無情棍棒齊下奪走了他的命,好換取她的安然無恙。

  媽媽說父親走得很安詳,可她瞧見他眼角有一滴不捨的淚,他一定捨不得摯愛的妻子和疼寵有加的女兒。

  不敢看,不敢回頭看,她懦弱而自私,不敢承擔父親為她而亡的事實,因此她選擇逃避,從此遺忘父親對她的愛。

  就如她放棄自己的愛情。

  童年的陰影造成她承受不了責任,一旦遇到重大抉擇她只會逃避,她害怕封閉在內心深處的醜陋自我會跑出來,毀掉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

  而他輕易地擊潰了它,她賴以自欺的自信。

  「別哇哇叫了,以前看你打人怎不見你留情,你自己狠起來非要人少掉半條命似的。」他用力地揉散她一身淤血。

  「噢!你輕……嗚……輕點嘛……嗚……人家好……好痛!」可惡,她發誓絕不再哭的。

  心裡不比她好受的鄭夕問,一邊抹藥酒一邊幫她拭淚。「你哭起來好醜,我快不敢愛你了。」

  「誰叫……你要打……打我……」她皺皺鼻頭再故意搽一把鼻涕抹在他襯衫上。

  「你……你真髒。」他失笑她孩子氣的舉動,抽出面紙拭去她的鼻涕。

  現在的她最真實,哭得淅瀝嘩啦的小臉少了盛氣凌人,鼻頭都哭紅了。

  「沒……沒有你髒,我恨你,我討厭你.你太過份了。」她的哭聲變小了,但一樣無理取鬧。

  「好好好,我最髒,我讓你恨,我不該向你挑戰害你出醜,全是我的錯。」孩子只能哄,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她拉起他乾淨的另一邊襯衫擦眼淚。「本來就是你……呃,你的錯,我是女人你要……讓我……」

  「哭到打嗝真有你的,下回一定讓你。」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可不想讓她哭,雖然她哭起來很可愛。

  在他記憶中,她一向是開朗愛笑的女孩,總是不畏任何艱難和打擊地挺直胸膛,無時無刻不用笑容迎接即將來臨的挫折,再由挫折中爬起來,笑臉始終沒變。

  原來她不如想像中的堅強,而且還超級愛哭,一耍起賴來什麼道理都不通,非要哭到你肝膽俱裂為止。

  她也有軟弱的一面,而他非常喜歡她「嬌弱」的模樣,因為向來強悍的她只有在這一刻會依賴他,視他為唯一的避風港。

  以前想寵她總是沒機會,她表現得太過獨立,一副不需人呵護的自信表情,見了哪裡有不平便急著出頭,從不想想她也需要人家保護,需要站在她身後看她打得驚險萬分的他一個擁抱。

  她從不要求他主動,甚至不問他愛不愛她,讓不愛說話和被動的他少了瞭解她的機會,也造成兩人分離的結果。

  正如他們重逢以來,她矢口不問他今後有什麼打算,是不是還要按計劃進行婚禮,以及他為什麼和她上床卻不肯給承諾。

  她像一隻躲在牆角偷看的老鼠,一有點聲響馬上縮回洞裡,絕口不提她在怕什麼。

  「不用你讓,下一次我一定打得你……滿地打滾。」一吸鼻,她還是不認輸的咬了他手臂一口。

  他不怨反笑,這才是他好勝的小女人。「搽搽鼻涕吧!你狼狽地叫我想嘲笑你。」

  「你敢——」紅著眼一瞪,她仰起脖子由他幫她搽。

  「是不敢,你比我凶。」見她滿意地噙著淚水一笑,滿懷的幸福感讓他鼻澀。「真想用照相機把你的醜態拍下來公諸於世,看還有誰敢愛你。」

  「我才不醜,我人見人愛。」她會先把照相機砸了,看他用什麼拍。

  「人見人愛才會到處惹禍。」他發出小小的抱怨聲,握著她腕關節一按。

  「嗯!痛……你在報仇呀!」整個手臂都痛麻了,他到底會不會揉散淤血?

  他一定是趁機報復,假籍散淤血之舉行小人之實。

  「不使勁一點揉不開,你會病上好幾天。」看她一身的傷,他後悔下手太重。

  旨在教訓又不是報殺父之仇,他幹麼砍得她渾身四處可見青青紫紫。

  越想越氣,她又咬了他幾口。「拜誰所賜才有這身痛,我要開始策劃謀殺你的完美方式。」

  「最好不要,因為你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人。」他用溫柔的眼光望著她。

  為之一怔的於弄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隨即眼眶又紅了。

  「別哭,吾愛,我像是人家能勉強我愛人的人嗎?你太小看我了。」一開始不拒絕她的主動是因為對她有好感,他也想親近她。

  他不是好情人,如她所罵的是個混蛋,什麼話都不對她說還期望她能懂,當時的他真是混帳到極點,難怪她會沒有安全感的選擇離開。

  「你……你一直在欺負我。」這些話他以前為什麼不說?

  鄭夕問又忙著為她拭淚,「聽過這麼一則有趣的小故事嗎?小男孩最喜歡欺負他所在意的小女孩,因為他喜歡她,所以想引起她的注意。」

  「你可不是小男孩。」她輕輕一偎,忍著他已盡量放柔在小腹揉搓的動作,可是她還是很痛。

  於是,她非常壞心地咬上他的胸膛。

  唔!她在咬人還是調情?若是後者他樂於配合。「我和他一樣不懂愛,所以我失去你。」

  「問,對不起。」她反身摟緊他,說出生平第一句發自內心的歉意。

  「肯告訴我是誰想殺你嗎?」他藉機勒索,當她愧疚之際。

  「你記憶力未免太好了吧!人家不想說,你就當做沒聽見不就得了。」撒著嬌,她仍擺不脫任性的脾氣。

  得江山易,得人心難。

  「晴兒。」他故意用力一按她淤血最嚴重的部位,不去想她正赤裸地躺在他懷中。

  噢!他又……「沒什麼,他們只是在臆測先給我警告,要我小心像你這種不請自來的賊。」

  「你能肯定只是警告?」看得出來他們對她仍有很深的情份,若非必要寧可瞞著她暗中守護。

  他何其幸運,在眾多深愛她的男子當中獨得她的眷顧,曾有的妒意化成真誠的感謝,若沒有這些人用愛照顧他渴愛的愛人,她可能因失愛而憔悴枯萎,終至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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