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唇,挑高了一邊眉毛,瞪視著如沐春風的她。
她倒好,看起來很愉快嘛,眉眼帶笑,精神飽滿,枉費他一家老小對她心心唸唸。
「你怎麼會來呢?」她水眸流轉,瞅著他笑。
他刻意的面無表情。「爺爺和小正嘴巴上一直念著你,我替他們來看看你是怎回事。」
是他的錯覺嗎?幾天不見,她好像……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明媚的笑容幾乎讓他移不開眼,他居然要費一番力氣才可以控制自己不要一直盯著她看。
小正說她像雅典娜,或許她真的是個天生的女神,週身難掩的矜貴風采讓她根本不像個才十七歲的少女。
「是嗎?」聽到這樣的話,殷香茴的笑容更大了,眼瞳漾滿笑意。「那麼你呢?」
他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本能的微蹙起眉裝傻,表情還不是普通的倔傲。「什麼?」
她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如果不掛念她,他會來這裡?
她隨意一笑。「你掛念我嗎?」
她發誓,她真的沒有要玩欲擒故縱的遊戲,這星期為了準備聖柏亞一年一度的學力測驗她忙翻了,還挺懊惱無法抽出時間上莫家走動哩。
沒想到沒辦法去莫家,反而逼出他的真心,若知道會有這樣好的結果,她老早就該消失幾天了。
現在她可以肯定,對於她的存在,他也不是完全看不見,她的努力總算有了報酬。
「你現在要回家了嗎?」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直接把她的書包換到自己肩頭,兩人邊走邊說。「我們--」他想了下,還是板著酷臉。「去喝咖啡。」
他不知道一般情侶都是怎麼約會的,但他對看電影沒興趣,叫他送花,他也做不出來,一起喝杯咖啡倒還可以,電視好像都是這麼演的。
「這算是約會嗎?」美麗的杏眸瞅著他,她唇邊慢慢浮起一抹微笑。
「你說是就是。」
他還是拗得不肯做正面回答,好像生怕一正式回答,就有什麼重責大任似的。
隨便他吧……她輕揚起秀眉,突然一笑,嘴角泛著甜滋滋的清妍笑意,他的心怦然一跳,臉上飛快閃過一抹怪異的神情。
雅典娜女神在對他笑!就是這種奇異的感覺……
他深呼吸了一下,卻無法甩開胸臆滿漲的情緒,她的笑容該死的美麗,他的胸口有某樣東西被觸動了,他不想承認,真的不想。
可是,他卻猛然將她拉進懷裡,她眨了眨長睫,眸光沒有驚懼,反而閃亮、柔媚如波,像是對他的攻掠期待已久似的。
她順從的眼神瞬間征服了他,灼熱的氣息尾隨而至,他吻住了她的雙唇,而她微仰著螓首,乖乖地讓他狂吻,還偷偷踮高腳尖,與他更為契合。
他渾然不察她體貼的配合,他吻著、粗重的呼吸著,用濕潤的唇舌,徹底吻逼她柔軟的嫣唇。
思念了一個星期,他這才知道,原來他這麼想她。
原來他不知不覺的陰陽怪氣和情緒煩躁,都是因為見不到她。
原來他對喜歡上了一個女孩,感覺那麼遲頓又那麼膽小……是的,膽小。
他根本不想承認一個萍水相逢的少女會在他生活裡變得那麼重要,不過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
然而,該來的還是來了,愛情隨著她的笑顏翩然降臨,擋都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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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莫行忌從東南高中畢業,他當然不繼續升學。
理由很充足,他不是讀書的料,讀了也是白讀,而小正有讀書天分,他要先將小正未來的學費賺起來存著,將來說不定可以讓小正出國留學。
對於這點,殷香茴毫無異議。
女人最不智的做法是勉強男人去做他根本不想做的事,尤其是像莫行忌這種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家庭責任感超重的男人,他的決定就是一切,她不會無聊到試圖以女明友的身份去左右他。
如果他心在江湖,不如放任他去闖一闖,縱身黑道,只要自己把持得住,她不認為有什麼不妥,反正她身邊就有好幾個黑道份子(伍家那幾隻),而且也都好得很不是嗎?
因此,她舉雙手雙腳,給他百分之百的支持。
事實上,自從她當人家女朋友的第一天起,她便立定志向要做一個最佳女朋友。
所以,干涉、查勤,通通不在她要做的範圍裡,當然,她也不會發神經的去逼問他「你的家人重要還是我重要」這一類會讓一個男人抓狂的話。
她的無為而治,反而讓他越加在乎她,一顆心全繫在她身上。
他愛黏著她,這是她後來發現的,父親已逝、母親不知去向的他,其實很喜歡家的感覺。
只要她人在他家裡,他都會設法快點把外面的事情處理掉,早一點回家跟她依偎片刻,小聚一下,再送她回去。
他還很堅持,星期天她一定要出來跟他見面,就算有她重要考試,也只能在他家裡、待在他身邊唸書,就算一整天她的眼睛只盯著書本,連瞧他一眼的時間都沒有也無所謂,他還是堅持要她出來,因為他要看得到她。
過去她常去的圖書館、K書中心,現在則是想都別想,因為他說那裡有太多不良份子會肖想她,他不放心,所以她不能去。
交往之後他這樣依賴著她,著實讓她受寵若驚,原以為內心憂鬱又性格冷峻的他,不可能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情感,可是,他卻用另一種方式表達了,一種強迫她待在他身邊給他看的甜蜜方式。
這種被人強霸著的感覺真的很幸福,藍寧常調侃她是「御夫有術」,除了他常掛綵回家,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了。
畢業之後,他在青龍幫的身份好像也提升了,不再單純的只是幫老大收債的打手,他還負責一些地盤的圍事,手下也有一批小弟。
對於他在「外面的事」,十八歲的他,已經把自己當一個成熟男子漢看了,他總是報喜不報憂,打打殺殺的事絕口不提。
雖然他不再單純的只消逞兇鬥狠,開始要靠腦袋做事,但是離正途也是越來越遠了。
「在想什麼?」莫行忌看著女友優閒托腮的美麗側顏,忍不住輕撥她柔細的髮絲,汲取淡淡馨香。
香茴喜歡到漂亮或新開的咖啡店、茶店喝下午茶,只要有空,他都會盡量陪她出來。
他從來沒想過無父無母、混幫派、當流氓的自己,可以擁有一個像她這麼出色的女朋友。
她沒嫌棄過他家境清貧,上有爺爺、下有弟妹的拖累,雖然他知道現在他們在一起,未必代表他們就是彼此終生的伴侶,但此刻她對他的認真與執著,就已足夠令他永生難忘。
並非他妄自菲薄,他一直認為,她值得更好的人跟她在一起,沒有家世、學歷以及一技之長的他,根本無法帶給她幸福。
跟他在一起,未來她所過的也只是擔心受怕的日子,殷家會把他們的掌上明珠交給他嗎?他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
現在的他,能夠養家餬口已經不錯了,他不想她跟著自己過苦日子,現在幸福的日子,能擁有一天便是一天,他會好好珍惜,將來若要分手時,他不會怨她,他會給她滿滿的祝福,因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值得擁有最多的幸福。
「你呢?」殷香茴挑挑秀眉,笑瞅著他的沉鬱。「你又在想什麼?」
這個人,八成又在想「他無法帶給她幸福」那一套「為她好」的理論了。
對於她的存在,她很清楚,他一直抱持著既感激又自卑的極端心態。
他非常喜歡她、需要她,甚至還有一點迷戀她,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願意他的「不學無術」耽誤了她的幸福。
很矛盾,不是嗎?
沒錯,莫行忌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男人,矛盾的綜合體。
因此,當他的女朋友要特別細心,還要兼任心理醫生,時時開導他腦袋裡那些冬烘的「門戶之見」,這樣他們的愛情才有可能長跑下去,不然很快就會夭折。
「沒有。」他拿起茶杯,啜了口她替他點的養身茶。
萬不能讓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否則,難保她不會誤解他對他們這段感情「不夠認真」。
天知道他有多認真,而且認真得要命,就因為太認真了,他才會患得患失哪。
香茴這樣美好的女孩,真的是他可以擁有一輩子的嗎?
「沒有?」殷香茴秀致的柳眉挑得更高,瞳眸裡似笑非笑。「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
就讓他去否認到底好了,反正她知道他在想什麼。
既然她有諸葛小姐的美名,就自有她的對策妙方,不怕他用任何理由從他們的愛情裡逃脫。
再說,她向來不是輕易退縮的人,或許是來自父母雙方的遺傳吧,她的行事作風更是不受任何人事物的影響和管束。
要她離開他只有一個原因,除非是他真的不喜歡她了,否則她是不會從他生命裡退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