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望著手上的熏衣草,娮晞疑惑的望著他。
「這是熏衣草,一種會讓人覺得很舒服的香草。」
紫陽在熏衣草上輕輕撥弄了幾下後,將撥弄過花的手移到她鼻前,「怎樣,是不是很好聞,讓人覺得好舒服,心情也變好了?」
忘了之前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娮晞竟然聽他的話,聞嗅著他手上的香味,原本微皺的小臉,如發現新玩意兒似的綻起笑容,她開心的大叫:「真的,它好香,聞起來好舒服喔。」
「送妳。」紫陽拉起她另一隻手,要她將花盆捧牢。「記得兩天澆一次水。」
為了不讓娮晞有拒絕的機會,紫陽趕忙轉身離去,還邊走邊背對著她說:「我的名字叫慕紫陽,明天同一時間,我會在這兒等妳。」
看著手上的熏衣草,再看看那個逐漸走遠的身影,娮晞鬱塞的心情驀然好轉,還俏皮的對著他的背影扮鬼臉,回吼著:「誰理你啊!」
只是話才剛說完,她的唇角卻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這是紫陽和娮晞的第一次相遇。
隔天,娮晞依約來到公園,只可惜她並沒有等到紫陽到來,她並不知道,就在當天的晚上,慕家出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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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餐後不到一個小時,慕家大家長慕立庸正悠閒的在書房喝茶,而慕紫陽和司機王伯在陽台種著園藝店方才送來的熏衣草,突然家中電話大響。
在慕家工作了十幾年的王媽才剛接起電話,立刻臉色大變,高聲疾呼──
「老爺子,紫陽少爺,事情不好啦!」
「王媽,妳都幾歲人了,怎麼遇到事情還這麼慌張,大叫小叫的?」慕立庸神情不悅的走出書房,一臉威嚴的訓斥著。
「老爺子,不好了,不好了。」王媽慌張的直晃著手上那傳來壞消息的電話筒,淚水早已不聽使喚的流了滿面。
「王媽,妳怎麼哭了?」紫陽從房裡出來,手上還抱著特地留下來,要送給媽媽當禮物的熏衣草,看見哭的像淚人兒的王媽,忍不住調皮的糗道:「羞羞臉喔。」
「不是的……老爺子……航空公司打電話來……說……說……夫人和先生的飛機……」王媽指著手上的電話,哽咽地說著。
聞言,慕立庸和慕紫陽的臉色大變,兩人焦急的同時開口問道:
「書予和梓凝的飛機怎麼了?」
「爸媽的飛機怎麼了?」
「嗚……嗚……先生和夫人的飛機出事了……航空公司說,機上乘客和組員無一生還。」
王媽一口氣將航空公司告知的訊息,一字不漏的重複了一次,之後再也忍不住激動的情緒,痛哭了起來。
「不、不可能──」血色,倏地從慕立庸臉上消失,一陣踉蹌,他險些跌倒在地上,幸好司機王伯眼明手快的扶住他。
「怎麼會這樣……」過度的震驚,令慕紫陽手上捧著要送給媽媽的熏衣草,應聲落在地上,花盆碎了一地。
「不!我不相信,我打電話到航空公司問問看……」
回過神後,紫陽顧不得地上瓷器碎片會刺傷了他的腳,快步的衝到電話旁,將王媽手上的話筒搶了過來,並回撥回去。
只是打了好幾次,電話總在忙線中。
「電話打不通,怎麼會這樣?」紫陽氣的甩下電話,隨即心思一轉,拿起電視遙控器,打開電視,並轉到新聞台,只是畫面才剛定格,一架折成兩半的飛機伴隨著斗大的飛機失事的標題,便呈現在他眼前,而他父母的名字正好就在罹難者的名單上。
「無一生還……」紫陽喃喃重複著屏幕上的字眼,情緒在這瞬間崩潰了。
「不!不會的!老天爺怎麼可以這麼不公平……不!我爸爸媽媽是好人,祂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騙人,這一切都是騙人,航空公司在騙人,電視也在騙人……」
大叫一聲後,他憤怒的將手上的電視遙控器甩到牆上,砰的一聲,遙控器零件散落一地。
「這怎麼……」向來冷靜的慕立庸再也忍不住的老淚縱橫,只不過失控的情緒沒多久便被他斂起,因為不管如何,紫陽還小,他這個老人家沒有倒下的權利,挺住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王伯,備車,到航空公司。」
「是的。」王伯得令,馬上往車庫跑了過去。
慕立庸上前抓住孫兒的手,「紫陽,走,跟爺爺到航空公司。」
這是一個傷心的夜晚,一場空難,奪走了幾十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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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氏夫妻的喪禮莊嚴而隆重。
紫陽一身黑,一臉的肅穆和怨恨,他緊握著雙拳,緊抿著薄唇,只有眼眶中閃動著水意,隱約洩露出他內心的傷痛。
一抔黃土,埋葬的是一個破碎的家庭、滿園的歡笑和一個孩子燦爛的笑容。看著強忍著淚水故作堅強的孫兒,慕立庸暗暗歎息著。
親朋好友離去後,只留下慕立庸、紫陽、王媽和王伯站在原處。
雨絲飄灑,仰起頭,冰涼的雨滴落在紫陽臉上,分不清他臉上的是淚還是雨水。
打從證實了慕書予和陸梓凝的死亡消息後,就不曾開口說過話的慕紫陽,突然轉身對慕立庸說:
「爺爺,你以前總是告訴我,老天爺是公平的,可是我這次怎麼看不見公平這兩個字?」
想到父母的遺骸竟是一團無法辨認的血肉模糊,只能靠DNA親子鑒定來確定身份,紫陽一臉的心痛,已經握緊的拳頭仍一再的握緊。
恨啊──他恨蒼天的無情,恨蒼天的不公,更恨因疏失而造成這樁空難的航空公司,太多的恨,將他的快樂、他的笑全扼殺了。
「但老天爺並沒有讓他們痛苦太久,不是嗎?」
慕立庸牽起他的手,試圖安撫紫陽憤世嫉俗的心,無奈得到的是孫兒更深的蹙眉。
「可是爸爸媽媽是好人,他們做了那麼多的好事,還得過全國好人好事表揚,他們的下場不應該是這樣淒慘。」紫陽腦海中再次閃過不堪的畫面,心又痛了起來。
如果這就是好人的下場,那他還能相信老天爺嗎?不!他不會相信,永遠不會。
「嗯,這可能是老天爺一時不察吧。」看著失去笑容的紫陽,慕立庸拍拍他的肩膀安撫著。
「不過,紫陽,你還有爺爺,還有王媽和王伯,不是嗎?」
「我知道,只是老天爺……」紫陽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他心中仍有太多的怨恨,只是這些怨恨說出來又能怎樣,只是多添爺爺的煩惱而已。
那麼,恨,就讓它藏著!怨,也讓它藏著!只是終其一生,他再也不會相信什麼好人就會有好報這句話了。
「現在,慕家的重責大任都在你的身上,爺爺希望你堅強。」
「我會堅強的。」
「那就好。」對一個剛失去雙親的孩子,慕立庸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太多,只是他真的好希望能再看到他那燦爛如陽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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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酷夏。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一晃眼,她已經等了三個月,只是她還是沒等到那個說了明天會在這兒等她的慕紫陽。
當初因為他燦爛的笑容,親切的不能再親切的態度,和那一盆讓她覺得好舒服的熏衣草,隔天,娮晞依約出現在公園裡。
只是等啊等,卻等不到那個與她約定好的大哥哥出現。娮晞生氣了,由剛開始小小的生氣轉為大大的憤怒。她氣惱哪有人這樣說話不算話的,只是這個生氣並沒有打消了她的等待。
而三個月過去了,天氣也將由原本的春暖花開轉為酷熱如火的炎夏,這期間娮晞早已不知在心裡偷罵了他多少遍,只是氣歸氣,她還是每天在這裡等他出現。
說穿了,就一句話──她不甘心!她最氣人家食言了,更何況還是他約她的耶!
就這樣,每天到公園等候慕紫陽成了她的習慣。
而就在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小公園不遠處的一處辦公大樓裡,有個人注意到她了。
原本已經半退休的慕立庸,由於前陣子兒子和媳婦的驟逝,逼得他只好再度坐回鴻鑫集團總裁的位置。
這期間,他忙著穩定客戶的信心,太久沒如此勞累的他,忍不住推開桌前的公文,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往前眺望,好舒緩一下身心。
就在這時候,他的視線不經意瞟到距離不遠處公園的石階上,一個小女孩坐在那裡,她兩手托腮地望著前方,小小的身子在黃昏餘暉中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寂。
而她落寞的身影,讓慕立庸不禁聯想到剛失去雙親的紫陽,就這樣,女孩的模樣扣住了慕立庸的心。
於是,他擱下手邊待簽的公文,走出公司,朝小女孩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並在她身旁一臂之遙的地方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