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剛受過感情的創傷,你忘了嗎?」
湯凌霄的聲音有點生氣,擺出架子說教。「下一個男人一定會更好,不過也不需要這麼快就挑上新的男人吧?感情總要有療傷期,特別是像你這種對愛情太過單純的人,更是需要在情路上小心!」
「我……」元已晴傻眼。
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啊?怎麼越說越離譜了?
「幹嘛害怕被人看見我們兩個走在一起?除非那個男人對你真的有意思,否則他不可能會有其他想法的!你自己先別想太多,先交個朋友再說!」
湯凌霄咳了一咳,最後還是想要探探敵情。「不然……剛好我在這兒,你讓我鑒定那個男人看看,以我男人的立場來評斷,也好替你出個主意。」
「我沒有約男人出來啦!」元已晴急了。「別隨便亂想好嗎?我的意思是說,你跟我走得太近,被吳真小姐看到了不太好!」
「被吳真看到又怎樣?」他才不在乎呢!
每每想到吳真那幾近病態的優越感,希望別人永遠崇拜自己的模樣,湯凌霄就反胃,他很懷疑他當年為何會愛上她!
「但是……」藏在天燈後面的元已晴,嚥了嚥口水,小小聲地說道:「但是你跟吳真小姐是男女朋友——」
「我們已經不是情侶關係了。」他不喜歡她誤會自己,很快地澄清。「我要跟誰戀愛是我的自由。」
宜蘭夜晚的冬風發起威力,呼呼地吹拂兩人所在的橘園中,狂風一來,橘園滿是結果磊磊的黃金果實隨風擺動,帶起一陣冷冽香甜,也揚起了元已晴手上的大盞天燈。
夜風吹,橘園周圍盤在竹園上的小電燈泡也跟著搖曳生動,好似一顆顆無法飛翔的螢火蟲,雖然不夠溫暖明亮,卻也足以發出微量的光芒,讓湯凌霄看清楚天燈上面所寫的字——
上面用黑色的麥克筆,寫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不過有一行字特別突出、特別大、特別顯眼。
看到這一行字,湯凌霄原本的猜忌完全不見蹤影,露出了他特有的微笑……
希望湯凌霄跟元已晴白頭到老
她蹲在寒冷的橘園裡,就為了寫這個小小的心願?
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有感覺。
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喜歡那種下了班之後,兩個人窩在溫暖的黃燈下,共享晚餐、分享心事的時刻。
原來,是自己想太多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的裹足不前,完全忽略了另外一個人心中的想法。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這個小女人了,只記得這個小女人總是有辦法變出一屋子滿滿的溫暖給他,溫暖了他對愛情不信任的那顆心,讓他開始相信也許可以有例外的機會存在……
他怎麼都不說話?
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間湯凌霄停止了說話?她寧可他跟她鬥鬥嘴,也不要這種可怕的沉默在兩個人之間周旋徘徊。
元已晴小心翼翼地將天燈拿高一些,想要從天燈下面探看湯凌霄到底在做什麼……
「我們一起來放這個天燈吧!」
突然間,湯凌霄的聲音再度傳來,元已晴隔著天燈的紙看到了自己面前燃起了一束小小的光束。
「咦?」
「慶祝我們相愛。」
慶祝……慶祝我們相愛?
元已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見了什麼,她不會是在作夢吧?
要讓全台灣最有身價的男人說出「相愛」這兩個字,比中樂透綵頭獎的機率還要低上好幾倍,但是……她真的聽到了湯凌霄說的話!
「我……在過去曾經受過很大的感情創傷。」湯凌霄的聲音仍在她的耳畔盤旋。「全部都是因為吳真的關係,讓我對感情開始卻步,是她讓我開始不信任愛,讓我開始懷疑愛情包裹之下是什麼東西?當愛情的火花燒成灰燼的時候,是否真的會天長地久?」
「但是你的出現,讓我對女人這種生物有了新的見解……」他的話聽起來有些迷惘,有些害羞。「我喜歡你在我身邊出現,喜歡你在我很疲憊回來的時候,遞給我餐點和消夜,我喜歡你在餐桌上聽我訴說心事……」
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湯凌霄有點急了。
其實他從來沒有跟女人主動表白過的經驗,因為憑藉著自己的外貌和學歷、資歷,女人倒貼他都來不及,根本沒有他主動追求的時候。
可是眼看著那個抓著天燈不放的小女人,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告白太過於幼稚園等級,所以感動不了女孩子?
他說的話不夠令人感動嗎?還是太過直接不夠浪漫?他雖然讀了萬卷書,也滿腹智慧,卻沒有一本書是教他怎麼追求愛情的。
他該怎麼辦?書是死的,政治公文也是死的,可是他眼前這個小女人卻是活跳跳的一個實體,就算他貴為秘書長,也沒有辦法命令元已晴要聽從自己的命令……
元已晴似乎開口說了些話。
「什麼?」風聲呼呼,再加上她蒙在這麼大的天燈裡說話,湯凌霄聽不清楚,只好再重複一遍他的疑問。
「我說——」不曉得是他眼花還是錯覺,他發現天燈不停地在顫抖,但元已晴的聲音終於大聲了一點。「我說我很高興……」
神哪!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謝過神,給她了這麼一個奇跡。
「已晴」
「但是別過來!」她出聲制止想要靠近自己的湯凌霄。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很高興嗎?」
老天爺,他真不懂女孩子的心在想什麼!這麼感動的時刻,居然不是要互相擁抱,而是叫他別過來?
「難道我們在互相告白之後,就要站在這個橘園罰站嗎?」
「不、不是的!」
嗚嗚——她也很想跟他互相擁抱,來個此情不渝的歡喜大深吻啊!可是她現在的狀況這麼可怕,妝都糊了,她不希望在她「有意識」的情況下,跟湯凌霄的親密接觸是這麼狼狽的模樣。
「那是怎麼樣?」
「我……」她越說越小聲,細細的聲音就好像蚊子一樣。「我剛剛哭過,現在的樣子很醜,我……不要被你看到,太醜了——啊!」
就在那一瞬間,湯凌霄猿臂一伸,便將她連人帶燈摟在懷裡!
「你哭得更醜的樣子在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我就都看過了,現在算什麼?而且我的外套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弄髒了……」
他的強硬讓她的堅持軟化了,從他的懷裡感受到一股愛情的火焰,慢慢溫暖了元已晴站在寒冷冬夜裡的一顆心。
橘園裡,兩個對愛情躊躇不前的傻瓜,終於在元宵節的深夜裡在一起,她小小的身子拋下了天燈,躲進了他的懷抱。
遠方,點點光亮,那是祈求平安幸福的盞盞天燈,帶著人們的諸多希望,慢慢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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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高的天花板上垂吊著美麗的白紗吊簾,一縷冬夜的月光從微開的窗溜了進來,透得吊簾內的春光曖昧明亮。
兩個互吐愛意的靈魂終於得到了甜蜜的解答,夜深回到了旅館,喧嘩歡鬧的化妝舞會早就收場,他倆輕笑著,親吻著,來到了湯凌霄的房間裡……
元已晴從來沒有這麼幸福的時刻,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圍住,一股好聞的氣息竄進鼻中,他的唇、他的吻,就像是春天裡的落櫻繽紛,落在她雪白的身上,變成了一個又一個愛的印記,也融化了外面的冰霜寒冷。
她好像一隻泅游在寬廣大海中的魚,快樂的感覺和狂跳的心臟成正比,原來這就是兩情相悅的原貌?
元已晴從來不曾被人這般呵護過、疼惜過,有上一次如此慘痛的教訓,使得她將自己最柔軟的那一面隱藏了起來,不希望自己再度受傷;但她不是一顆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石頭,她是個有感情的人,她感覺得出來湯凌霄是真的出自內心的疼愛自己。
但是,她總覺得有些不安。
他們就這麼兩情相悅、從此相安無事了嗎?
吳真那張艷麗的臉龐浮現在元已晴的腦中,她瞧得出來,她看著湯凌霄的眼神並不是一般的注目,那是一個女人對自己所有物的眷戀和佔有。
「你在想什麼?」
湯凌霄修長的指滑過她如雪光滑的粉頰,感受她的細柔,捧起她的小臉,廝磨萬千,看出了懷中的小女人若有所思。
「你說你愛我……」她看了湯凌霄一眼,那張帥氣穩重的臉龐上寫著對她的擔心。「但是吳真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湯凌霄不解。「我現在愛的是你,她已經是離我很遙遠的過去了。」
「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對你依舊眷戀不捨……」她好怕,好怕此刻這麼甜蜜,卻又要一夕之間風雲變色。
「是我約她一起到山莊來的,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跟她談清所有的關係。」湯凌霄安撫著她的不安。「我跟她的過去,對我而言是一場噩夢;她讓我很長的一段時間無法再相信愛情,我專注於我的事業上,對於女人,我充滿了諸多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