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在家休養的優莉突然跑去男友阿仁家,當場「捉姦在床」,逮到他跟一個女人在床上——原來阿仁是個雙性戀者。
殘酷的打擊令優莉悲憤交加,衝到廚房拿起水果刀割腕自殺,連尾隨於後的阿仁也被劃了好幾刀,血流如注。
大伙接到消息趕往醫院探視,只見優莉手上吊著點滴瓶,兩手纏滿紗布,還有斑斑血跡滲出,大夥一見心都擰了。
「何苦為了那種男人自殺,太不值得了!」愛玲又是氣憤又是心疼。
「做人好苦……」優莉臉色慘白,一雙空洞大眼了無生氣。
「優莉姐,你快好起來,大家都好想你回來表演。」任宏禹強忍淚水,難過地為他打氣。
優莉靜靜望了她好一晌,「宏禹,我真的好羨慕你……」說完,他緩緩閉上眼,眼角流下一串淚珠。
眾人無言以對,都曉得優莉末說完的話——優莉羨慕宏禹無論生理和心理都是如假包換的女人。
由於上班時間在即,眾人只好向優莉道別,一起走出醫院搭乘捷運去店裡。
一路上任宏禹顯得異常沉靜。從認識這群同志朋友以來,她一直好欣賞他們熱愛生命、勇於承認、無懼於大眾眼光、活得自在又鮮明的性格,沒想到掩在自信精緻的化妝底下竟是一顆顆脆弱、渴愛,以及渴望被認同的心。
為什麼他們的感情路走得如此辛苦?愛情沒有錯!性別沒有錯!不該這樣的……她好為優莉心痛。
驀地,她腦海浮現柯仲凱的身影……仲凱!
走出捷運站,她飛也似地一路狂奔、不顧路人側目,跑得氣喘吁吁,直奔進店內,不在乎同事詫異的眼光直衝進辦公室,找到正在講電話的柯仲凱。
她狠狠撞進他懷裡,緊緊攀著他,勒得他差點無法呼吸。
「嗚……」任宏禹靠在他胸前啜泣,汲取一點溫暖、一點安全,以及被呵護的感覺。
柯仲凱被她的舉動嚇壞了,草草結束電話,擁著她坐在沙發上,撫著她柔軟的髮絲,「怎麼了?」
「我……」她雙眼通紅,滿臉鼻涕淚水,凝睇著他心焦的眸子。
「別難過了。」他猜到她是因為優莉的事而難過。
「優莉人那麼好……為什麼?」她絮絮叨叨敘述優莉割腕自殺的事。
「宏禹……」他無言以對,感情原本就是很私人的事,尤其是同志族群的感情生活更令他難以理解,非三言兩語就能釐清。
「愛情的保鮮期究竟有多長?」任宏禹仰起小臉提出困擾心中的疑問。
「每個人對愛情的觀念不同,別把所有人混為一談,OK?」柯仲凱彎身輕點她哭得紅通通的鼻子,深怕她因為優莉的事胡思亂想。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立志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把外婆接出來一起生活。至於拋棄我的父母……老實說,我也不那麼在乎了。當年他們太年輕就奉子成婚,一旦生活面臨考驗,只好一走了之逃避責任。」回顧不堪的童年往事,她的小臉不由得黯淡下來。「也正因為如此,我從不相信愛情,直到你出現……」
從小她就唾棄愛情,相信真愛只存在小說、電視劇裡,現實生活不可能有真愛,直到遇到他——伸凱……
她很想問他,他說他愛她,這句話究竟有幾分真心?可又怕一問出口,這段感情就得畫下休止符。認識他之後,她變成充滿佔有慾的女人了,愛情讓她喪失自我和安全感,她想要仲凱的眼睛只停駐在她身上、她想要成為他心中理想的女孩。可另一方面又覺得他太深沉、捉摸不定,他是個成熟男人,總有一天會厭倦她吧?
「仲凱……我該怎麼辦?」她輕喚著他的名。在愛情面前,即便是愛恨分明、敢作敢當的她仍是不免猶疑。
柯仲凱剛鐵般的心迅速陷落。「宏禹,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他俯下頭,以吻封緘。
第九章
情傷太重的優莉無心工作,愛玲基於營業考量,向柯仲凱提出建議,請任宏禹暫時頂替優莉表演,卻遭到柯仲凱極力反對。
反串秀的夜店已達飽和狀態,也到了該轉型的時候了,「悶騷」若想永續經營下去不應該只以反串秀為訴求。
身為幕後老闆的舅舅聽完柯仲凱的分析與市場評估後,決定放手由他與愛玲共同策畫。幾天後,「悶騷」貼出優莉無法演出的公告,消息一傳出,立刻引來死忠客人的高度關切,一個星期後,店裡的客人馬上銳減了四成。
身兼舞台總監的愛珍重金禮聘高知名度的爵士樂團以及搖滾樂團進駐表演,同時開放劇團申請舞台場地租借,讓有心從事表演藝術的劇團多一個舞台空間發揮。
店內的演出依照不同屬性、不同族群分類,週一是爵士夜、週二是舞台劇表演,再來是淑女夜、猛男夜、狂歡夜,星期六、日則是連續兩天演出人妖秀,企圖以多一兀化的表演吸引不同客層前來消費。
一個月後,身體康復的優莉重回舞台,入主人妖秀演出,再將原來的客人拉回來,不到兩個星期,人潮竄升兩倍,「悶騷」再度轉型成功。
接著,柯仲凱正式將愛玲的職位擢升為經理,自己則功成身退,打算專心管理網路顧問公司。
一天,他問任宏禹,他離開「悶騷」之後,她有何打算?
她偏著頭想了三秒鐘,回道:「我會繼續打工.直到大學畢業。」想到從此再也無法跟他一同上班,原本的好心情慘跌谷底。
「願意跟我一起走嗎?」網路顧問公司成立以來,業績一路長紅,有些會議他得親自主持,放棄「悶騷」的經營勢在必行。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要她一起走?走去哪兒?
「傻丫頭!」柯仲凱摟住她,心中縈滿柔情。「你還不懂嗎?」
「我……」任宏禹還來不及說話,眼前一花,一隻鑽戒映人她眼理。
「嫁給我!」柯仲凱柔情萬千。
燦亮的光芒,扎痛她的雙眼,她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不!」
空氣凝滯,柯仲凱一臉無法置信。
「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我不太會說話……」她結結巴巴,辭不達意。
「那你是什麼意思?」他覺得被她甩了一巴掌。
柯仲凱是個注重效率的人,愛情來得太突兀,令他毫無招架之力,怎麼樣也料想不到他居然會對一個小他九歲的女孩動心,從先前的猶豫不決、藉機逃避,到如今確認彼此心意——他想要給宏禹幸福而完整的家。
「這……太快了。」她眼光閃爍,逃避鑽戒反射的光芒,也一併掙開他的懷抱。
「我們目前這樣不是很好、很幸福嗎?」
她愛他!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也早就認定他是她今生的戀人,只是她無法信婚姻。再怎麼相愛,一旦走入婚姻,勢必會有變心的一天。
「你之前不是一直要我對你承諾嗎?」柯仲凱被她搞迷糊了,難道婚姻不是最好的承諾?
「我不要這樣……不!不是,我要這樣,但不是那樣……哎呀!我在說什麼呀?」她越急,就越語無倫次。
「那你到底要什麼?什麼這樣、那樣?」他眼中一片陰霾。
任宏禹被他受傷的表情嚇壞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眼淚狂飆而下。
「哇——你不要誤會我!我真的很愛很愛你,也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只是我……只是我……嗚……我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啦!嗚……」她掩面啜泣,不知所措。
他聽了半天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不由得重重歎了一口氣,「是年齡的差距嗎?」這是他唯一想到的理由。
「不是、不是!」任宏禹焦急地矢口否認,向前一撲,緊緊環住他。「你別生氣,我真的……不是不答應……是那個、那個……我會負責任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柯仲凱無奈地看著她的頭頂,再次仰天一歎。唉!生平第一次向人求婚卻遭受這樣的打擊,男性尊嚴重受創。
「做你自己,我喜歡那個活得自在又獨立的任宏禹。」他抬起她淚雨滂沱的臉龐,望進她彷徨的眼,不由得苦笑……有點沒面子,有生以來第一次讓他興起安定下來念頭的女孩直截了當拒絕他,這算現世報嗎?
「嗚……你不要誤會我啦……我真的真的好想當你的新娘……真的!只是,我還沒有準備好……哎喲,我們不能只談戀愛就好嗎?」
任宏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抽抽噎噎告訴他,悲慘的童年讓她根植於潛意識的認定,如癡如狂的愛火終將熄滅,男女感情一旦進入婚姻就會喪失新鮮感,佳偶變怨偶,最後走向離婚一途——就如同她的父母。從小在父母爭吵的陰影下成長,小小心靈始終認為自己是造成父母離異的元兇!她深信愛情與婚姻截然不同,害父母離異的人不配擁有幸福!她天真的只想和他談戀愛,只要談戀愛,她就可以永保愛情新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