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姐,妳確定妳真的可以喔?」
「放心,沒問題。」
一米高的鋁梯上頭,站著一名扎馬尾的女孩,雙手正賣力的扯著頭頂上的燈管。
地面上另一名女孩喝著冰沙仰著頭,看她的動作更加懷疑。
「要不要等阿宏回來再換,那兩根燈管已經被妳折騰十分鐘了。」
「不必!我一定可以。」揮汗做事的女孩再度表現堅強的意志力。
換燈管有什麼不得了的,她林纖纖一定可以。
「那隨便妳囉!記住,千萬不要碰壞了剛修好的指甲喔!」用吸管戳戳冰沙,悠閒的女孩好心提醒。
「知道了!」換燈管女工隨口應著。
「還有,妳的眼線被汗水弄糊了,等下記得補好,不然,林阿姨會發現。」
「……」
埋頭苦幹的女生沒理她。太好了,手上的燈管好像有點鬆了。
「喂,同學。」喝冰沙的女孩突然像發現蟑螂一樣尖叫一聲。「妳的咪咪好像有點下垂,妳最近是不是忘了按摩了?」
「好了,馬以靈!妳可不可以別再說了。」林纖纖忍不住停下手上的活,低吼一聲。「那些都不是我活著的重點,縱然沒有咪咪,我一樣可以活得快樂。」
「是嗎?ㄟ,我只是以同學死黨好友兼麻吉的身份提醒妳,妳現在的舉動,十分不符合林阿姨的要求,惹林阿姨不高興,妳活著還有什麼重點。」
「可惡!妳再說……」林纖纖往死黨丟一坨棉絮灰塵,氣呼呼地瞪一眼。
她哪聽不出同學嘲笑的語氣,老實說,她現在心情不好的原因並不全是來自頭頂上不聽話的燈管,最主要的還有今早被迫喝下五百 生蛋汁的痛苦。
如果有人開一個能讓人預約下輩子性別的公司,那她林纖纖一定第一個報名預約,管它是不是騙人,反正她就是不要再當女人,尤其不要當林慧慧的女兒。
林慧慧就是剛才馬以靈口中的林阿姨,她的母親大人。
林纖纖!光名字就聽得人起一身雞皮疙瘩,更不用說身為國際知名造型設計師女兒的恐怖。
同樣是做人家的女兒,偏偏她的生活過得就是與眾不同。從小,她聽到的不是什麼「妳要好好用功、好好唸書」之類的訓詞,而是──
「纖纖,妳今天做了肌膚按摩了沒?!別偷懶了,胸部最少得按摩十五分鐘才能上床……」
「纖纖,不准去海邊知道嗎?紫外線太強會曬傷肌膚……」
「纖纖,洗臉一定要用電解水……」
「纖纖……」
諸於此類的訓話天天在她家上演,林慧慧的論調是,如果她連女兒的肌膚、身材都照顧不好的話,那還會有誰相信她的專業,誰又願意花大把的銀子找她要美麗,殊不知這對林纖纖簡直是一大酷刑。
還好,也不知道林纖纖真的是因為她照料得當,還是天生麗質,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外表亮眼奪目,肌膚水嫩彷彿彈指可破,配上那個如詩如畫的秀氣名字……
走到哪兒要不成為最佳女主角都難,讓養她二十一年的林慧慧驕傲非凡,當然,除了她的個性之外!
「纖纖,如果妳舉手投足能再像女孩兒家一點,我這輩子就死而無憾了。」這是林慧慧每天必在她耳邊叨念的名言。
林纖纖的反應通常是翻翻白眼,再重重歎口氣。
天知道她已經夠有女孩樣了!掩嘴而笑、走路一直線、留過肩長髮、穿窄裙……所有屬於女人味的表現她都有了,不然還要她怎麼樣?
要不是感念媽媽一個女人獨力扶養她長大,捨不得惹母親傷心,她真想做個叛逆的女兒。
「媽的!這根爛燈管怎麼這麼難拆!」挫折讓她忍不住又脫口咒罵。
「喂,淑女纖,講髒話罪加一等喔!」底下的馬以靈繼續好心提醒她的錯誤。
「好了,妳快給我滾,我不想再聽妳的廢話。」只有在死黨面前她才能「暢所欲言」。
「不用我把風了。」馬以靈樂得從椅上跳了下來。
「不必,妳的存在只會讓我更緊張而已。」
死螞蟻,每一句話都像在製造恐怖氣氛,讓她越做越緊張。
如果讓老媽看到她現在的舉動,那她鐵定會被剝十層皮!
腦袋才轉過這樣的念頭,沒想到一聲石破天驚的尖叫聲從地面傳了上來──
「天啊!纖纖……」
會議室的門被推了開。
該死!螞蟻竟然忘了鎖門。
還好,不是老媽。
林纖纖無奈的垮下肩,光聽林慧慧助理陳麗的尖叫聲,就知道自己又犯了人神共憤的滔天大禍。
「纖纖!妳怎麼爬那麼高,快下來……」陳麗誇張的尖叫,剛好將老媽工作室裡的人全叫到會議室來。
「螞蟻,妳怎麼讓纖纖爬那麼高!」陳麗轉向表妹罵著。
馬以靈一臉無辜。「纖說她不要當廢物啊!」
裝淑女就是當廢物,她這個同學思想真的有點給她怪ㄎㄚ。
「麗姊,我只不過換個燈管而已,不用大驚小怪嘛!」林纖纖也幫同學說話。
這時──
閃爍不定的日光燈管被她扯下,先前的奮戰有結果了。
林纖纖不管梯子下方多出多少觀眾,樂得趕緊換上新的燈管。
陳麗快昏了!
「換燈管!阿宏呢?叫他來換啊!」
阿宏是公司的外務,也是公司唯一的男生,換燈管修計算機的事都歸他管。
「我請他去幫我買點心……」林纖纖邊做工邊說著。
「那就等他回來再換啊!纖纖,妳知不知道妳穿窄裙耶!」
陳麗真的快瘋了,老師整天賣力雕塑的淑女,今天竟然變成換燈管的工人!而且又是這幅養眼的畫面,她鐵定會被炒魷魚。
白色的小褲褲讓梯子底下的人全養眼了。
「放心,妳們看見的是我穿的安全褲。」
裝上燈罩,林纖纖毫不在乎地繼續收拾殘局,要不是老媽規定上班一定要穿窄裙,誰喜歡穿那麼多層褲子裙子的。
陳麗真的快瘋了。「我就是看見了啊小姐!而且還看得很清楚。」
由下而上望去,裙底風光一覽無遺,不只是她看見,其它的設計師、門市小姐、行政人員都看見了。
老闆大人老誇她女兒比例多好、線條多美,今天她們確實是最佳見證。
那雙白皙柔細的大腿,嘖嘖嘖……
連她都想咬一口。
只是,這種見證她寧可不要。
「我的大小姐,求妳快下來吧!不然老師回來不僅妳要吃排頭,連我們都得被刮。」
「我們誰都別說不就好了,她怎麼會知道。」
拍拍手上的灰塵,林纖纖轉過身對著下頭仰望的眾人微笑,一點都不擔心,只要會躲、會閃、會呼攏,老媽怎麼也抓不到她的小辮子,這幾年來她早就經驗豐富。
「好了,我要下來了……」
「下來啊!纖纖,妳又要做什麼?!」
陳麗發現那個說要下來的大小姐,竟然還高高站在梯子上遲遲沒有行動。
「露一招絕活給妳們瞧瞧。」
林纖纖確實是要下來,但要下來之前得先完成一個心願──
阿宏教她用梯子踩高蹺的功夫,現在正好可以藉機露一手。
就見她帥氣地站直身,將重心放在左腳腳掌上,右腿用力往內一靠,鋁梯迅速併攏,再往外大力一張,鋁梯又跟著張開,整個人像巨人走路一樣往大門方向移動。
「啊……」陳麗、馬以靈等人果然發出一聲驚呼。
「哈哈!厲害吧!」眾人的表情看得林纖纖好不得意。
只可惜她的得意持續不到五秒鐘,突然間,她看見會議室的門被打開……
完了!老媽回來了!
濃濃的不安感瞬間襲上來,打開的門正巧推向鋁梯,她的身子就這樣失去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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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
砰!乓!
蕭羿沒想到他會碰上所謂的飛來橫禍,一句禮貌的詢問還沒說完,他的胸口、他的腳就……
Shit!痛!
忍在嘴邊的痛字都還沒喊出聲,跌在他胸前的「東西」已經替他叫出來了。
「哇!好痛!」
蕭羿皺皺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壓在身上的「東西」,由映入眼簾的美景判斷,可以確定這個東西應該叫做女人,因為眼前粉白一片,不是雙走光的大腿是什麼?他頭上還半罩著一種叫裙子的東西。
「好痛!好痛!好痛!」
連喊了三聲痛,連人帶梯快速崩落的林纖纖根本不知道自己上演一出春光戲,抱著頭、手直喊疼。
「這句話應該我說的吧!小姐!」
受到無妄之災的男人,咬牙悶哼著,前胸受到重擊,後背又因為衝力撞上牆壁,要不是他年輕力壯,老早被撞到頭昏眼花暈過去。
自一片混亂中驚醒過來的陳麗,忙拉起跟男人、梯子糾結在一塊兒的老闆女兒,關切地問道:「纖纖,妳還好吧?!」
「不好!好痛!」
盡力想從人肉墊中掙扎爬起的林纖纖,很不淑女地吼了聲,她被蕭羿不夠紳士的語氣惹得非常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