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菁本來不是什麼大美女,充其量不過是眉目清朗而已,可是看在他眼裡,她竟比那艷絕江南的望月姑娘還要美上幾分呢!
「……好不好啦?」裴菁辟哩啪啦說了一堆,卻聽不見他的響應,不由得有點生氣了。
「好、好,妳說什麼都好。」君貽笑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知道只要是她想做的,自己都願意替她去做。
噗哧一聲,他這副呆頭呆腦的樣子,又逗得裴苦笑了出來。
本來以君貽笑的文才,能夠輕易用無數華美的辭藻來讚美一個女人,可是一看到裴菁的微笑,所有的文采就像被凍結住似的,心裡翻來覆去的就只有「好看」兩個字而已。
「喂!你還不上來嗎?」裴菁已經騎上了馬,在馬背上等了好一會兒,見他毫無動作,終於忍無可忍了。
「哦!來了。」他激動的握住她伸過來的手,爬上馬背。
「喝!」她低叱一聲,雙腿一夾,將軍就邁著輕快的步子奔出去。
眼前單原寂寂,明月朗朗,耳畔清風爽爽,夏蟲鳴聲啾啾。
馬蹄的哇嚏脆響中,佳人在抱的君貽笑,壓根就沒想到該問她要帶自己去哪裡,只是不住傻笑著。
「喂!你怎麼還不下馬呀?」
突然,耳畔傳來了嗔怪的聲音,他這才意識到,將軍已經停下來不動好久了。
「哦!就、就下來了。」他一面急急應著,一面趕緊跨下馬來。
哪知將軍卻在此時打了個大大的響鼻,高大的馬身還抖了抖,可憐的君貽笑頓時從馬上滾了下來。
「呵呵∼∼你們讀書人還真有趣呢!」裴菁看得好玩,噗哧一聲笑開了。
「妳……妳喜歡就好。」君貽笑忘情的看著她的笑靨。
他的眼睛亮閃閃的,就像天上最亮的星星;他專注的目光,就像、就像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一樣……一種陌生的感覺從裴菁的心中生起。
「你……」她囁嚅著說不出話。
她的心好像被什麼揪住了,身體暖洋洋的,可是骨於裡又泛起一種讓人戰慄的感覺;她對這種感覺全然陌生,卻又有一些期待……
他們的雙眸對視,目光糾結在一起。
「我……」君貽笑想說些什麼,可是舌頭好像黏在一起,他只能盲目的往前邁出半步。
裴菁慎戒的瞪大了眼睛。為什麼他的靠近讓她感覺到一種手足酸軟的滋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樣子好美!
君貽笑好想碰碰她、好想摸摸她、好想……
「菁,這、這裡——」他顫聲道,修長的手指眼看就要碰觸到她蜜色的肌膚了。
「你守在這裡,不許回頭喔!」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觸到她時,一向大膽勇敢約裴菁落荒而逃了。
「什麼?」君貽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見「撲通」一聲,她已經跳進了河裡。
她——自殺?!
霎時間,君貽笑的腦子一片空白。
裴菁的腦子裡也一片空白。天哪!是不是傻里傻氣的毛病也會傳染?她居然還沒脫衣服就跳進了河裡!更要命的是,她那些乾淨衣裳都還擺在鞍袋裡呢!
「老天爺∼∼」裴菁終於忍不住哀號了。
突然,她身邊也傳來「撲通」的一聲,一個人跳了進來。等她看清楚那個人居然是君貽笑時,更是呆住了。
「你、你怎麼也、也跳下來了?」她結結巴巴的質問。
「妳要跳的話,我也要跳。」
「呃?」這算什麼道理?裴菁目瞪口呆。她只想好好洗個澡而已,難道他還想跟她一起洗不成?
她在那裡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君貽笑卻以為她還沒打消尋死的念頭,當下脫口而出,「不要死,我……我好喜歡妳!」
「呃……我沒有要尋死呀!我只是來洗澡的。」
「洗、洗澡?」這回輪到君貽笑目瞪口呆了。
「是啊!呃……我剛才好像聽見你說喜歡——」他剛才說的那後半句話,裴菁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沒什麼!妳……妳聽錯了!」君貽笑落荒而逃。
河岸濕滑,石頭上都是青苔,他當下連摔了兩跤才狼狽的爬上岸去。
「聽錯?」才不會哩!裴菁很肯定的告訴自己,剛才她明明聽見他說喜歡她的。
真是的!喜歡她就喜歡了嘛!他幹嘛怕難為情?
她也很喜歡大姊、二姊、光叔、大力、小九、將軍……甚至連馬廄裡那匹脾氣最壞的白雲,她也很喜歡呀!她又沒有禁止他喜歡她,他一個大男人幹嘛還忸忸你怩的……
裴菁有點不高興,決定要好好「懲罰」一下他的死不承認、說話不算話。
「喂!君一笑,把我鞍袋裡的衣服拿過來。」她腦子一轉,立刻就有了主意。
「哦……」
君貽笑在鞍袋裡翻到了她所說的衣物,也不敢細看就整個塞在手裡,背對著她慢慢走過來。
「把衣服放在你左邊的石頭上。」裴菁指示。
「好。」他轉向左邊。
「那是你的左邊,我說的是我的左邊。」看見他快要到達目的地了,她壞心腸的道。
「好。」君貽笑依言又轉向「她的左邊」。
就在他快要到達時,她忽然又改變了主意,「唔……我看還是放在原來那塊石頭上好了。」
「好。」他沒有絲毫怨言。
這段路雖然不長,但地面凹凸不平而且濕滑萬分,而君貽笑又是背對著她摸索過來的,所以一路上驚險萬分,他要避石、避滑、避她……還要保護衣物,好不容易才將衣物安全送到了她指定的地點。
「喂!別忘了撿些柴草烤乾你自己,火折子就在我的鞍袋裡。」看到他一身濕,裴菁揚聲關照道。
「知道了。」他避、他避、他避避避,哎喲!
呵呵呵呵∼∼看著他左閃右躲的滑稽樣子,裴菁不禁抿嘴笑了。
不知怎麼的,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逗弄他了,就連想起他來,都覺得心裡暖暖的,好像很舒服很充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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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風流好似魚游水,才過東來又向西;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長任月朦朧……
聽著身後傳來的陣陣水聲,君貽笑的頭腦一陣混亂,恍恍惚惚中,那些香艷的華麗詞章全部從腦海中冒了出來。
真是要命!
他摀住耳朵,試著像和尚一樣不聽不聞,但——該死,他就是做不到!生平第一次,他強烈的感覺到自己身上某一部分的存在!
「不可以、不可以!你可是一個讀書人,怎麼可以有那些禽獸思想呢?!」他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
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自制力也越來越薄弱了,就在他即將崩潰之際,突然——
「喂!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啊∼∼」沒料到她居然會悄沒聲息的出現在自己身後,君貽笑嚇得跳了起來。
「你怎麼了?」裴菁奇怪道:「我只想問你為什麼會叫『君一笑』,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啊?」
「沒、沒什麼。」君貽笑悄悄擦去額際的冷汗。
「對了,你老爹給你取名『一笑』,是不足因為你小時候只笑過一次呀?」她蹲下身來,好奇的問。
「不是『一笑』,是『貽笑』,就是讓人見笑的意思。」他耐心的解釋。
「讓人見笑?那不是讓所有人都來笑話你?」裴菁很納悶,「你們這些讀書人也真夠奇怪的,居然喜歡人家來嘲笑自己。」
「是有些奇怪呢!呵呵∼∼」君貽笑無法解釋「貽笑」和「讓人來嘲笑」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只能打個哈哈試圖矇混過關,幸好她也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深究下去。
他才剛放下心,一低下頭居然發現——天哪!他什麼時候竟然將那些浪詩艷詞全都寫到地上去了?!
君貽笑悄悄的伸出腳,想在她還沒發現之前將它們偷偷擦掉——
「咦,這是什麼呀?」裴菁一低頭,發現地上到處是橫橫豎豎的槓槓。
唔∼∼再一看,這不是那種簡單的槓槓,倒像是那種叫做「漢字」的東西呢!她雖然不識字,但從這架式上看來,恐怕連縣衙的師爺都比不上他的字漂亮呢!
「快告訴我,這寫的是什麼意思呀?」她很感興趣。
「這……」君貽笑呆若木雞。
天哪!這教他怎麼說呢?他總不能說「我聽著妳洗澡的水聲,不由得就色心大起,順手寫下了這些浪詩艷句」吧?
冷汗從他的臉上一顆顆沁了出來,接連滾落在地面上。
「咦?我好像認得呢!」驀地,裴菁發出驚人之語。
天啊∼∼君貽笑驚駭得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正當他提心吊膽之際,卻聽到她揚聲唱道:「長憶觀潮,滿郭人爭江上望……萬面鼓聲中,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下濕……」
「這不是我曾經唱過的『酒泉子』嗎?」她、她居然能記得一字不差?!君貽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