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菁原以為裴家牧場跟李家牧場的鬥法已經很複雜了,沒想到在這男人身上發生的一切更是匪夷所思。什麼兇殺呀、背叛呀、神秘懷孕呀……簡直是一團混亂嘛!
「那你有沒有打算為自己討回公道?」沉默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下住問道。
「現在我只想平靜的過完這輩子,還望裴場主能給我一個容身之所。」也許他曾經是一個恃才傲物的輕狂書生,但是在大牢裡的日子,讓他看清了所謂的「風花雪月」、「君子之交」的真面目。
既然老天爺在他走投無路時給了他一線生機,那麼他就當那個輕狂的江南書生已經死了,從此就只做這邊塞牧場的僕役罷了。
「君一笑,不,君夫子……嗯,君先生……」沒想到自己隨便買回來的人竟然如此的有學問,裴菁簡直就不知該稱呼他什麼才好。
「裴場主就喚我的名字吧!」
「哦……君一笑呀,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一笑這名字實在有些稀奇古怪,裴菁喊得結結巴巴的。
「場主但說無妨。」他對她一鞠躬。
「我想請你替大力和小九上課……」
在沙城這種邊陲小城裡,識字的人本來就不多,要找個能識文斷字的教書先生就更因難了。
這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呵呵∼∼裴菁得意的想要大笑三聲。
「這是貽笑的本分。」君貽笑點頭答應。
「那……能不能請你順便做一下牧場的帳房?」裴苦再次要求。
「帳房?」君貽笑一怔。
帳房可是掌握著整個牧場財政大權的重要職位呀!按照慣例,做帳房的必須經過東家的百般考核,從工作能力到操守都確認良好無誤了,才有可能被聘為帳房;以他是個囚犯的身份,怎麼可能……
君貽笑忍不住懷疑起整件事的真實性。
「你不願意嗎?」裴菁誤以為他不願意加重工作負擔,當下急忙解釋道:「以後你只需要負責管理帳目,還有教大力他們讀書就好了,別的什麼也不用做的。」
「呃……」難道她是當真的?君貽笑一怔。
「真的,別的你什麼也不用做的。」裴菁再三保證道。
「既然裴場主信得過貽笑,一切就聽憑場主吩咐吧!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君貽笑點頭答應了。
「什、什麼條件?」裴菁的心才剛放下,又再次提了起來,擔心他會要求什麼優渥的報酬。
「我希望能跟其它人一樣工作,所以想請裴場主教在下養馬之道。」既然他的未來注定要在這邊陲牧場度過了,他決定自己得像個男子漢一樣的生活。
「好,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在裴菁的眼裡第一次有了對這個文弱男人的尊重。
「什麼?」
「你也叫我的名字吧!場主場主的聽了怪彆扭的。」裴菁爽朗的道。
「是,我以後就稱呼場主『菁』了。」君貽笑輕柔的吐出那個字,深邃的眼神像要把她淹沒。
「唔……」裴菁不禁滿臉通紅。
她也不是沒聽過人家叫她,但,但不知怎麼搞的,聽見這個字從君一笑的嘴裡吐出來時,一種近似於受涼時的戰慄襲擊了她。
君貽笑癡癡的望著她,雖然她的身上滿是泥巴,連小臉蛋也都黑黑的,但他的心仍舊為她砰砰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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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貽笑雖然沒做過什麼帳房先生的工作,可是他自認以他的資質天賦,這份工作絕對難不倒他。
不過,當他翻開裴菁慎重交給他的那本帳簿時,卻不由得傻了眼。
「呃……」這不是那本試筆的廢紙嗎?就算東家想要試試他的本領,也不該拿這些沒用的廢紙來試呀!
「是不是我記得不夠清楚呢?」他的反應讓裴菁很是納悶。
「菁,妳是不是拿錯了?」他試探的問道。
「拿錯?不可能啊!」她一愣,接過本子端詳。「沒錯呀!你看這上面不是有寫嗎?」
「有寫?」君貽笑怔了怔。好吧!如果這個大大的手掌印也能算是有寫的話,他也認了,可是——
「這又是什麼?」他指著帳簿裡那一團團的墨汁虛心求教。
「這是一匹大馬呀!這是頭,這是尾,下面還有四條腿呢!」裴菁得意的指點著,「你看這裡記的是賣出的價格喔!」
「這是價格?」君貽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那些槓槓和價格有什麼關係。
「對呀!一共賣了八十九兩銀子。長橫代表十兩,短橫代表一兩。我數得很仔細喔!」
君貽笑仔細一數,果然,長的八條,短的九條,一共正合那八十九兩之數。看那筆畫倒也是一絲不苟的,只是當時大概畫錯了幾條,所以長長短短的橫槓中間又多了三、四個墨團,弄得倒像是平空又多出了三、四匹馬一樣。
「那……這個呢?」他遲疑了一下,又指著其它較小的墨團問道。
「這些都是小馬啦!我有區分的喔!」說起自己的獨創之舉,裴菁更是得意了。
「唔,這樣呀……」這回君貽笑算是徹底敗給她了,「那麼這匹馬怎麼會有五條腿?」
「五條腿?」裴菁一怔,隨即就明白過來,「這不是五條腿的馬啦!是種馬啦!」
「種、種馬?咳咳咳咳……」君貽笑不小心岔了氣,差點沒被口水嗆死,「妳是說這條不是腿,是那個……咳咳……」
「對呀!我發現如果在草料上添加一種草,就會增加這些種馬的——」裴菁意猶未盡,打算開始發表關於種馬和育種的長篇大論。
「菁,我們先不要談這個事好不好?」她在那裡說得辟哩啪啦的,君貽笑可是尷尬得要死呢!他雖然是她買來的奴隸,但好歹也算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啊!
「不談種馬談什麼呢?」裴菁還沒回過神來。
「就……談談這些帳簿啦!」他面紅耳赤的,只差沒挖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
君貽笑本來是面如冠玉的美男子,雖然在之前的牢獄之災中磨損了不少風采,可是來到裴家牧場後,多日的休養已經使他恢復了元氣。
此時,燦爛的陽光穿過了牆上的破洞,正照在他那張有些清減的臉上,那皮膚竟似上好的瓷玉一般。
「嗯……好、好呀!」裴菁從沒看見像他這樣溫文儒雅的男人,當下不由得看直了眼。
「菁,妳怎麼了?」君貽笑被她盯得有些下知所措起來,一張臉漲得越發紅了。
「你的臉紅得真好看。」裴菁脫口而出。
「啊?」
君貽笑還沒從她的稱讚中回過神來,就聽到「啵」的一聲輕響,她已經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記。
「妳……」這是不是代表她也有點喜歡他?!否則她一個姑娘家,為什麼會主動吻一個男人呢?
一想到此,他的胸膛開心得都快要炸裂了呢!
「咦,有什麼不對嗎?」裴菁不懂他為什麼這麼激動。
「沒什麼啦!我、我……」君貽笑支支吾吾的。他好想即興賦詩一首,以表示自己的愛意,但不知怎麼搞的,他搜遍了腦海,卻找不到能夠配得上她的詩詞。
「你怎麼啦?傻傻的樣子好像將軍喔!」裴菁樂不可支的道。
「像將軍?」他聽不懂。
「是啊!讓人一看就有想要摸摸親親的念頭。」她笑得瞇起了眼。
「摸摸親親?」難道她對誰都能摸摸親親嗎?當下,君貽笑的瞼拉得像馬臉那麼長了。
「來,我帶你去看將軍。」裴菁一點都不會看人臉色。
啊∼∼她居然還要帶他去看她的情夫?!君貽笑的一顆心發出了龜裂的聲音。
「來啊!」她主動牽著他的手。
男女授受不親,這實在是太荒唐了!他的理智在訓斥,但他的手卻反握住了她的,一雙腳更是不由自主的跟著她往外走。
「往這邊走啦!」裴菁在前面引路。
呃……這位將軍好像住得還頗遠的!君貽笑才正尋思著,卻看見裴菁牽出了一匹棗紅色的大馬。
「我的將軍是不是很棒呢?」她得意的摟著馬脖子,炫耀的道:「牠可是我親自接生的寶貝呢!」
「啡∼∼」棗紅馬似乎聽得懂她在誇獎自己,高興的嘶鳴著,一顆大腦袋在裴菁的身上蹭來蹭去;玩得興起時,還用牠那條長長的馬舌頭替她洗臉呢!
「這就是妳說的那位將軍嗎?」君貽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親密無比的一人一馬。
「大力,我們牧場還有第二個將軍嗎?」這回輪到裴苦不解了,她揚聲問道。
「沒有呀!」大力從馬廄裡探出腦袋來,熾熱的陽光正照著他赤裸的上身,炫出了那一身結實的肌肉。
君貽笑看看這一身陽剛的少年,再看看自己只剩下薄薄一片的身子骨,一種強烈的自卑感襲上了他的心頭。
「喂!你怎麼了?」裴菁看到他傻在一邊,隨手推了他一下。
這本來是無傷大雅的小動作,誰想到她過於強壯,而他卻太過瘦弱,當下竟然踉蹌的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