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霞茵嗎?」
「嗯,是。」她的心情有些忐忑,不知道家華會告訴她什麼?
「妳換了電話號碼,我今晚找了好幾個朋友才問到妳的新號碼,不過我能瞭解妳的感受,妳不用太介意,我今晚只是想告訴妳,那個肇事者終於願意負起賠償的責任了。」家華沉重的說道:「我想妳應該有權利知道,因為之前那女孩一直推說自己家裡很窮,一副不願意負責的態度曾經讓我們很生氣,現在她終於要解決了,我們希望妳能知道這個消息,雖然我哥已經不能再回來了,但是至少這消息可以讓我們活著的人感到安慰一些。」
家華的話還沒說完,霞茵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了。
「我媽說妳跟我哥雖然沒有緣分,但是你們畢竟曾經那麼要好過,如今沒辦法開花結果,我們還是希望妳可以堅強一點,我們決定在拿到錢之後,分一些給妳,畢竟妳也是受害者,我們不能因為妳跟我哥之間沒有婚約就忘了妳的存在,在我哥生前妳給他的幸福是我們都給不起的,妳所受的傷害不見得比我們少,所以……」
「家華……」霞茵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哽咽,幾乎無法把話說好,關上了幾天的眼淚開關像是又被扭開似的,淚水掉個不停。「我不要那個,我能做的只是忘掉曾經發生過什麼,其它的我一點也不想要,我會試著走出來,但是那得靠我自己努力,妳應該知道任何的賠償對我來說都沒有用。」
「我知道。」家華當然瞭解,霞茵在趕到醫院時臉色發白、淚流不止的模樣她都記得,她知道霞茵和哥哥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厚,再多的錢都無法彌補霞茵的痛楚。「妳知道我們只是好意。」
「我瞭解。」
「那……那妳自己要保重喔。」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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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看出霞茵的神色有異,樊吾幕連哄帶騙的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把她帶到花蓮去散心。
「我什麼都沒帶……」
她皺著眉,有些不安,到的時候天早已經黑了,她只帶了一個上班提的提袋,裡頭只裝著隨身物品,過夜要更換的衣物她一樣也沒有,所以一直開心不起來。
「我等下帶妳去買就好了,現在便利商店很方便,妳不用擔心那麼多。」
可是霞茵還是覺得不妥,人都到了這兒還抱怨好像不是很應當,但她就是很不自在,非要說些什麼才會讓她好過一點。
「樊吾幕,你沒事把我騙來這麼遠的地方,我下次不跟你出來了!」
「怎麼會沒事,我當然是有事才會要妳跟我來這兒啊!」
「什麼事?」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們除了偶爾打打保齡球,也應該親近大自然,這可是很重要的,人本來就應該保持身心平衡,妳也早就應該要出來走走了。」他把車子停在便利商店前。「走,我們下去買點東西,明天再去買別的衣服就好了。」
事到如今,人也到了這兒,霞茵也得認了,誰教她意志不堅定,明明看著他把車開出了台北城,她的抗議也虛弱得讓人無法採信。
硬著頭皮和他下了車,買貼身衣物時她實在尷尬得想奪門而出,可是眼看他一點也不害臊,霞茵也只能假裝沒什麼的低頭查看櫃檯上其它的物品,在她左顧右盼的同時,進入她眼裡的就是上頭印著性感男女相擁的保險套,這時霞茵腦子裡的警鈴才跟著大作……
她和樊吾幕孤男寡女的跑來花蓮的度假村玩,晚上他們該不會是住同一間房吧?那……
「走了!妳還缺什麼嗎?」樊吾幕提著提袋,付完了帳打算要離開。
霞茵連忙將視線從那幾個有著火辣照片的盒子上挪開,搖搖頭,搶先走出了那家便利商店。
今晚恐怕會很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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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村很美,晚上點起了燈火更有種浪漫的感覺,屋子裡延伸出去的陽台很大,像是想舒解她的緊張,樊吾幕和她並肩坐在搖椅上,其實在看到房間裡的床有兩張之後,霞茵也已經不那麼焦慮了,至少今晚不會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
涼風徐徐的吹來,樊吾幕拿著附近的景點介紹和她討論明天要去哪裡,談話之間也沒有提到任何關於情感的話題,霞茵的確鬆了口氣。
「妳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她今天看起來有點不太一樣,樊吾幕一直想問她,但是也只能等到她卸下了心防才能開口。
「可能吧。」她輕聲的應著。
她並不想告訴樊吾幕自己昨晚失眠的事,她已經有一陣子脫離了失眠的陰影,可是昨晚家華的電話又讓她想起了家偉,還有家偉剛出事的那段恐怖日子,睡前她總希望一覺醒來可以忘記一切,醒後她又希望一切只是場惡夢而已,但那事實還是不容改變。
霞茵恨那個害死家偉的女孩,因為她把自己的夢想也跟著帶走了,那些她和家偉曾經計劃過的目標也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了,而一個人憑什麼可以因為一次的疏忽就奪取別人的幸福?
她不在乎那女孩要賠黃家多少錢,她只知道事情發生時那女孩除了說她沒錢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了……再多的錢都換不回一條生命,好吧!或許當時除了說沒錢以外,那女孩不管說什麼都不會得到任何認同,可是剩下來活著的人呢?心裡的痛楚又該找誰發洩?
看著霞茵的眼眶逐漸泛紅,樊吾幕多少也猜出了她想起了什麼。
「怎麼了?」他沒有矯情的用著加倍關心的噁心語氣或表情,只是淡淡的看著她,不希望溫情氾濫開了讓她的淚水成災。
「昨天他妹妹打電話跟我說,賠償的事已經談好了。」她吸吸鼻子,也許是見了樊吾幕的反應,她覺得自己該堅強點,而不是老在他的面前哭。「我只是有點不甘心。」
「不甘心什麼?」
樊吾幕讓表情不產生變化,但心裡卻想著她最好別說她還想跟那男人結婚生子之類的話,如果霞茵還有點意識,應該知道在現任男友面前提起自己想跟前任男友共度一生會是種愚蠢的行為。
「我不甘心損失了一條生命之後一切是這麼容易擺平,但我更不甘心的是這是受害者唯一能爭取的,因為他們要不回一條命,或許他們也不缺那個錢,可是這卻是個可以懲罰肇事者的方式。」
還好何霞茵還算聰明……樊吾幕鬆了口氣,伸手輕碰著她的頭,無言的順著她的髮絲。
「就算有再多的錢,都不能彌補活著的人的傷痛,尤其是事情剛發生的時候對方一點想解決的誠意都沒有,只說她沒有錢……好像沒有錢撞死人就不是她的錯了,我很不願意這麼想,可是事發當時所有人都為了這件事而難過,也可能不管肇事者怎麼道歉、怎麼悔恨都不會得到認可,但是……我……」她再也說不下去,只能做幾次深呼吸讓自己的心情平復。
「該說的我都跟妳說過了,我不想再安慰妳,然後讓妳繼續因為我的安慰而發火,妳自己想不開的時候,別人的好意妳經常無法認同,所以我想我還是讓妳難過下去好了,但是我必須提醒妳,那也許是在告訴妳這個事件已經要告一段落了,而我們今天來這兒是打算要敞開心胸放鬆心情好好度假的。」
這回霞茵聽進了他的話,努力把不好的情緒給壓下來。
「好,那我們明天要去太魯閣峽谷嗎?」她努力轉移話題。
「妳想去就走啊,如果妳喜歡那種景色,我們也許明年可以到美國的大峽谷去看看。」
「你去過了嗎?」話一說完霞茵就罵了自己一聲,像他這樣的人有哪裡沒去過呢?
「去過兩次,風景不錯,只是大得有點累人。」
「為什麼?」
「眼睛很累,就像是怎麼看都看不完似的,沒辦法把所有的景色都記在腦海裡。」
「也許有些事情不見得都要記得那麼清楚啊,或許到那裡只是去感受那種氣氛,感受自己在萬物面前有多渺小或是覺得這世界有多大之類的……」
「妳想太多了!多半是多愁善感的人才會有那麼多的感觸,妳覺得我像是那種動不動就說那種話的人嗎?」樊吾幕反問她。
「你的意思是說我多愁善感嗎?」
「妳難道不是?我以為有很多事已經證明了妳的情緒才是左右妳決定的唯一理由。」
「我也是有理智的,我並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她知道自己在樊吾幕面前總表現得很歇斯底里,可是他應該要體諒她的處境啊。
「如果妳真的那麼想,那妳就應該要盡量表現出像個理智的人會比較有說服力吧?」他看了她一眼,見著她臉上的微弱抗議。「好了!明天還要早起,我們可以去睡了嗎?已經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