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意欲為何啊?
佟七樂慢慢地走向花廳,腳步卻是愈來愈沉重,因為等一會兒她又得見到司徒迭世了。那個狠心人的狠言狠語仍然盤踞心頭,無法散去。那天他趕她走,所以這兩天來,她也就刻意迴避他,自個兒悄悄地避開奴僕們的監視,到廢園去挖逃亡的狗洞,好隨時隨地可以離開這兒。總之,有備無患,只要司徒迭世又展現出對她的不屑一顧,她一定走。
來到花廳前,佟七樂深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鼓足勇氣跨過了門坎。
司徒迭世正躺在臥榻上,感覺到她的到來,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您該不會在花廳內睡了一夜吧?」一見他竟然躺在花廳的臥榻上,佟七樂忍不住問道,她沒忘記他的身上還有傷勢。
司徒迭世半天沒回話,一對深邃的黑眸逐漸轉冷,慢慢開口道:「等會兒見到太子不許失禮,也不許胡亂說話,知道嗎?」命令的口吻冷冷冰冰的。
聞言,受傷的感覺又襲上心頭。「知道,我會安分的。」她道。
「太子駕到──」
朗朗通報聲從大門口傳了進來,迎接的傭僕們跪成兩列,恭迎未來的皇帝蒞臨郡王府。倒是太子唐慈並沒有擺出太子的陣仗,甚至早先就吩咐過司徒迭世不必到大門口迎接,他輕車簡從地來到郡王府,下了馬車後也只讓僕人侍候入內。
佟七樂準備與司徒迭世一同在花廳裡恭迎太子,哪知她一回頭,卻訝然地看見他並未起身行禮。
「郡王,您怎麼還臥躺著呢?」他仍然大剌剌地躺在臥榻上,姿勢還悠哉得很,這也未免太膽大包天了吧!「太子即將抵達花廳了,您還不起身恭迎?」
「他來就來,何必緊張?只要妳安安分分地在一旁站著,就一切沒事。」司徒迭世又再度警告她。
到底是誰不安分?到底是誰會被問罪啊?
「未來的皇帝親自前來見您,這對您已是莫大的榮寵,可您現在的態度也……也太不莊重了吧?」萬一被砍頭怎麼辦?她是在為他擔憂啊!
他瞅著她。「我受傷了。」
「呃?」她愣了愣。「可是……應該還可以起身行禮吧?」
「妳究竟在擔心什麼?擔心我得罪了太子,萬一被治罪的話,身為王妃的妳也會跟著我一塊兒受牽累?」
「我……」她哪是害怕自己被牽累啊?她壓根兒就沒想到自己,她擔心的是他!可現下被他這麼一說,她惱火了,回道:「沒錯,我就是害怕被你牽連!」
「那妳可以放心,太子向來不把世俗規範強加在別人身上,對我,更是不拘小節。」
瞬間,她的心裡掠過了抹疑惑。司徒迭世雖然是在讚賞皇太子的親和作風,可聽在她耳裡,卻只是表面的敷衍,一點兒敬重之意都沒有。
打從五年前皇帝正式冊封唐慈為儲君後,對太子的寵愛就不曾改變過,甚至這半年多來,市井之間突然增添了許多不利於太子的流言,也不曾動搖過皇帝的心意,撤除他的太子之位。
寬仁大度的太子唐慈其實是被大多數的百姓給歌頌著的,只是……司徒迭世怎麼會如此輕蔑他?
另外,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是--一個以慈愛聞名的太子,怎麼會讓司徒迭世隨侍左右呢?難道他不曾聽聞過關於司徒迭世的邪惡傳說,不伯被一丘之貉的惡名給沾上了身嗎?
佟七樂來不及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就見一名穿著金袍的男子走了進來,而司徒迭世仍然躺在臥榻上,不動不移。
「參見太子!」佟七樂連忙把從石妥當那裡學來的禮儀全使了出來。
「免禮。」太子溫和地道。
眼角餘光瞥見司徒迭世連請安都沒做,佟七樂連忙道:「請太子息怒,郡王他受了傷,無法起身行禮,請您勿見怪。」
唐慈微微一笑,凝視著佟七樂,問道:「妳就是王妃?」
「是。」
「妳不用擔心,我不會怪罪郡王的。」
「多謝太子。」她暗自鬆了口氣。
「王妃,一直以來我就很想見見妳,現在終於得見,果然不出我所料,王妃的外貌美若天仙,心性更是溫良賢淑,難怪司徒愛卿會如此喜愛妳,欽點妳當王妃。」
聞言,她差點把肚子裡的早膳給反嘔出來。
「我……我美若天仙……我還溫良賢淑?」皇太子睜眼說瞎話的功力明顯比她遠要高強。「……多謝太子讚譽,多謝……」
「得此嬌妻,是郡王的福氣。對了,郡王疼愛妳嗎?」太子關心地問道。
「他……」佟七樂頓了下,司徒迭世一開始便警告她要小心應對,看來她得小心應答。「疼。」為免節外生枝,決定先道謊言。
「那嫁進郡王府後的日子過得如何?」
「過得極好。」
「極好。」太子滿意地直點頭。「我喜歡這一句極好,哈哈哈……」他開懷地笑著,可佟七樂卻聽得毛骨悚然。太子問這些家務事意欲為何?怎麼愈聽愈古怪?
「王妃,我還有些事情要跟郡王詳談,就請妳暫時離開吧。」他客氣地說道。
「太子的吩咐自當遵辦,我出去,立刻就出去,不妨礙兩位談事情了。」她「見客」的責任已了,如果司徒迭世仍想找死,那也不關她的事了。
「多謝王妃成全。」太子對她一揖。
她嚇一大跳!「不敢不敢!太子言重了!」好可怕的大禮啊!佟七樂箭步如飛地逃出花廳。
待她走後,皇太子終於面對一直沒吭過半句話的司徒迭世。「看來,你這門婚事似乎很成功。」
司徒迭世冷冷一笑。
「剛剛只是一場戲。」他口氣涼薄地說:「七樂知道太子到來,所以拚了命地想讓你認為我們夫妻倆琴瑟和鳴,好穩坐正室的位置。」
「原來是這樣啊!」太子坐下,自個兒動手斟茶。「讓她做正室元配不好嗎?」他反問他。
「不夠格!她不過是個刺史之女,只是我閒來無事時想娶個妻子玩玩的遊戲罷了,她能當正室,只是我隨興下的結果。當然,我若不開心,也會立刻摘了她正妃的頭銜。」
「呵呵呵……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皇太子邊說邊搖頭。「我發現最近在我身旁的神奇事跡可真多,若非現在與你深聊,本王還不知道你對王妃是如此的不滿意呢!」
「這些都是我的家務事,我又豈會四處說嘴?而且我不敢勞煩太子為我操心。」
「不,你這話可錯了。齊家治國平天下,家若不和,你豈有心思為我分憂解勞?」
司徒迭世一笑,道:「太子有事?」他已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是有事。我派出去的人失蹤了!」唐慈直接道。
「失蹤?誰這麼大的膽子,沒經過太子同意就鬧失蹤?」
「那是本王的兩名心腹死士,我派他們潛進六弟唐井遙的府第監視,兩人一前一後都回報六弟他安分守己地在家中唸書,並無異狀,可在前日,兩人卻忽然無端消失,完全不見蹤影了。」
「聽起來是頗為古怪。」
「所以我才親自上門找你替我查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司徒迭世道:「我會辦好此事的。」
「對了,你的傷勢如何?是怎麼受傷的?」唐慈問道。
司徒迭世歎了口氣。「還不是見不慣我與太子相熟之人暗中下的毒手,郡王府招來刺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要不要和鳳將軍商量護衛之事?」唐慈問著。身為太子的他,勢力已經滲透進每個角落,更形成一道綿密的包圍網,將皇帝緊箍於其中。王公貴族、重臣宰相、御史大夫等,都效命於他,而司徒迭世更為他延伸出廣闊的人脈,福王、盛郡王、鳳將軍,乃至於鑄錢使與司徒迭世都有一定的交情,甚至連諫大夫也與他稱兄道弟,而這些人最終將會勸他盡速登上王位。
司徒迭世卻有些不悅地道:「如果太子不信任我的話,盡可找人來協助我。」
「好好好,我懂,我明白,我不讓旁人協助你,以免讓你覺得臉上無光。」唐慈不敢勉強他。「不過,我倒是有個獎勵要賜予你,這就不容你拒絕了。」他口氣倏地沈硬了些。
「無功不受祿。」司徒迭世低垂的深眸閃過一抹冷冽。
「誰說你無功?你有功,而且還是大大的功勳!就因為你一心護我,所以才會招來惡徒攻擊,而你隨便娶得的妻子卻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既然如此,休了她,我送個美人兒給你。」
「謝謝太子的賞賜。」太子的話一出,司徒迭世也二話不說地直接答應。
唐慈頓了下,望著他喜悅的表情,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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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糟了、糟了!大消息啊!大消息啊--」石妥當匆忙地奔進花園,大吼大叫著。「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