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之,你還好吧!君之?」
兩排牙齒咬得牙根快斷了,樸孝寧還硬勾了一下嘴角,艱辛地搖了搖頭表示他沒事。
「大人,你怎麼了?」
崔延姬也驚愕又焦急地問過來,樸孝寧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好半晌後,當尹氏灰頭上臉地爬起來,怒不可遏地衝到他面前來時,他也恰好吁出一口氣,緩緩放鬆了身體。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動粗,」尹氏像個潑婦似的破口大罵。「難道你不怕……」
「回去!」
樸孝寧的沉喝陰騖又憤怒,就像打雷一樣劈過去,尹氏不由得嚇了一跳,隨即又不認輸的吼回去。
「我為什麼要回裡屋去?你還沒給我一個交代,我要……」
「我不是要妳回裡屋,」樸孝寧眼神冰冷地盯住尹氏。「我要妳滾回娘家!」
「回……回娘家?」一抹驚慌掠過尹氏的臉。「不,我才不回去,你憑什麼要我回娘家?」
「妳企圖傷害芊卉。」
「那……那又如何?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小妾……」尹氏還嘴硬。
「她肚子裡有我的孩子!」樸孝寧狂怒地暴吼。
尹氏窒了一下。「這……這次沒了,下次再生嘛!」
樸孝寧冷笑。「不,妳永遠不會讓她生,直到她也被妳害死為止!」
尹氏心虛地瑟縮了一下,旋即又強硬地挺起胸脯。
「無論你怎麼說,我絕不回去,就算你要告官,說我要傷害你那個卑賤的小妾,不讓她生你的孩子,甚至要她死,那又如何?只要我打死不承認,你又能怎樣?你以為這邊的僕人敢為你作證嗎?告訴你,連你都自身難保了,他們才不敢,沒有人敢得罪尹氏,也沒有任何一個奴婢敢指控貴族,所以你拿我莫可奈何,因為你沒有證人……」
「有!」
包括樸孝寧幾人以及圍觀的奴僕,二十幾雙眼不約而同的循聲朝大門口望去,那兒不知何時多了四個人。
樸府裡上下都認識具大人,但中間那兩個人卻沒有人認識--除了樸孝寧,第四個畏畏縮縮的年輕人更是陌生得很,尹氏和善?卻驀然湧起滿面惶恐。
那是尹氏的情人之一,也是提供毒藥給她的人。
「我們四個都是證人。」
具大人慢條斯理地帶頭先踏進大門裡來,他們在門口看了很久,當然,也聽了很久,由於門內的人一直在吵架,所以沒有人發現他們。當韓芊卉碰上危險的時候,他也不是有意袖手旁觀,而是樸孝寧業已及時趕到,那種場合樸孝寧出面比他出面好,運氣好的話,還可以順便解決一樁陳年大麻煩。
果然,情況演變正如他所預料,那個狂妄囂張的女人肆無忌憚地做出了她不該做的事,說出了她不該說出的話,而他那個向來冷靜沉穩的弟子也被惹火了,現在,樸孝寧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攆走那個女人了。
「具大人!」尹氏驚慌了一剎那。「那……那又如何?你是他的師父,自然要替他說話。」
因為她的死不認輸,具大人好笑地搖搖頭,然後指指身邊的人。
「妳知道他們是誰嗎?」
面對那兩雙同樣輕蔑不恥的眼神,尹氏開始不安了。「他們……是誰?」
具大人笑吟吟地朝身邊的人看了一下。「這位是李梁大人……」
尹氏抽了口氣,臉白了。
「……另一位是五衛都督府的慎都事,」具大人很愉快地告訴她。「我們一起去喝酒,順便來看看我那個笨弟子的身體好一點沒有。」
尹氏心頭一冷,差點站不住腳。
只要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人都知道,李梁是王上親政以來專門用來牽制尹氏一族的重要人物,最愛揪尹氏一族的小辮子,最擅長的就是和尹氏一族作對。
至於慎都事的從五品官階雖不算很高,卻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是非對錯分得一清二楚,在他眼裡灰色地帶是不存在的,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犯錯也絕不寬貸,他說的話沒有人不信。
「還有最後一位……」具大人有趣地斜睨著尹氏的表情好像剛剛被毒蛇咬了一口。
「我想應該不用我介紹了吧?不過夫人可能只知道他父親是醫正,卻不知道他也是慎大人的外甥,我一告訴慎大人外邊對他外甥的流言以及我對他外甥的懷疑,慎大人馬上帶我去質問他的外甥,沒想到他外甥竟然這麼怕他,他才逼問兩句,他外甥便絲毫不敢隱瞞地全部招供出來……」
尹氏的嘴角在抽搐,兩顆眼珠子慌慌張張地滾來滾去,顯然正在緊急轉動腦筋思考辯解的措辭。
「……他不僅承認和夫人已有多年姦情,也承認由於他父親是醫正,家裡有不少藥材,所以夫人曾向他要過不少次雄黃,說是要治婢女的療瘡,不久前再向他要樟丹,又說是要治奴僕的癲癇,如果這事認真追查下去的話,雖然妳可能只是要毒殺小妾,結果卻演變成謀害親夫,這可是……」
「你不敢!」尹氏驚慌失措地失聲大叫。「我……我父親會……」
「在夫人提到尹大人之前,我最好先告訴夫人一件事……」具大人泰然自若地打斷她結結巴巴的威脅。「李大人已準備好一長串的罪狀要彈劾尹大人了。」
驚喘一聲,尹氏險些昏倒,善妍急忙扶住她。
「要……要彈劾……彈劾我父親?」
「是。」
尹氏的臉頓時黑成一片,「那……那我怎麼辦?」她無助地喃喃道,這種時候,她還是只考慮到自己。
「回去!立刻!」樸孝寧不假思索地再下一次逐妻令。「滾回妳娘家去!」
尹氏不知所措地望著神情冷酷的夫婿,「大人,請……請您看在……」她還想哀求。
「滾回去!別讓我叫人扔妳出去!」
樸孝寧的吼聲更堅決,尹氏不禁抖了抖,絕望哀懇地再看夫婿最後一眼,但樸孝寧嚴酷的表情絲毫不為所動,尹氏頓時明白已經沒有任何挽回餘地了,驀然掩嘴哭出聲來,狼狽地轉身回裡屋整理行李。
周圍的奴僕霎時歡聲雷動地喝起采來。
「恭喜你,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趕走那個狠毒的女人了!」具大人笑呵呵地向樸孝寧道喜。
「二夫人終於安全了。」閔珠也放心了。
「是啊!終於可以放鬆了。」河永敬嘟嘟囔囔。「這種緊張兮兮的日子再多過幾天,我會崩潰。」
「終於……」樸孝寧低眸望住韓芊卉。「實現了一半諾言。」
而韓芊卉說的卻是,「原來他就是李梁,真可憐,他不知道自己在明宗十九年也會被王妃的弟弟沈義謙彈劾賜死……」
樸孝寧慌忙摀住她的嘴,回頭望,具大人正在向李大人和慎大人解釋什麼,崔延姬也在一旁專心聆聽,其它奴僕們站的遠,應該聽不見,他這才鬆出一口氣,然後慎重地警告她,「別再亂說這種話了……呃,起碼有旁人在時不可說!」
眨了眨眼,「好吧!那說……」韓芊卉回眼轉注那個看上去一點份量都沒有的年輕人。「原來那個女人喜歡的是那種外表俊美,油頭粉面又瘦伶伶、軟趴趴的男人,難怪她看不上你。」
「……」
緊隨在不情不願的尹氏一步一回頭的離開樸府之後,李梁與慎大人也跟著告辭,李梁急著要回去揪尹氏一族的另一根小辮子,慎大人則是急著要回去好好訓誡外甥一頓,並且考慮該如何懲治外甥的荒唐行為。
然後,天空突然蒙上數片烏雲,一陣冷風襲來。
「我們進去吧!」韓芊卉忙道。「你現在的身體可不能再生病了。」
於是,招呼具大人一起,剩下來的人一起回到內捨廊,因為樸孝寧另有事要和具大人商談。
既然尹氏已被趕回娘家,下一步計劃就可以繼續進行了。
第十章
清竹別堂坐落於竹林之中,內捨廊的庭院裡卻滿植櫻樹,在這櫻花盛放的季節裡,最美的其實是在櫻花翩然飛舞的樹下飲酒作詩,享受那片片粉艷,朵朵幽香飄落身上的那份詩意。
但是……
「我不能喝酒?誰說的?」
「二夫人說的。」放下最後一鍋木耳葷雜燴,閔珠歉然道,而後退下。
端起自己的茶杯,看看庭院裡花瓣飛舞的櫻樹,又低眸掃一眼擺滿一碗碗、一盤盤下酒菜的餐桌,再瞄一下具大人手上的酒,樸孝寧不由得懊惱地歎了口氣。
具大人失笑。「你不是好了嗎?」
「我是好了呀!什麼不對的症狀都沒有了,但是……」樸孝寧慢吞吞地啜了一口紅棗茶。「芊卉說……呃,她說什麼我也聽不懂,總之,結論就是我得再喝一陣子藥。」
「別抱怨了,」具大人拿筷子夾一塊干魚吃下。「她是關心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願意乖乖聽她的話。」樸孝寧也夾了一片烤牛肉放進嘴裡,放下筷子,再端起茶杯,將話導入正題。「如何,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