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襯衣像鮮紅色的警報器那樣放在床上。她朝它噓了一聲。接著,她砰地關上房門,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它穿上。她喜歡鮮艷的顏色,她猛地把襯衣從床上拿起來。她喜歡絲衣服。她幹嗎不該穿這該死的東西呢?
她一面自言自語,一面扣上扣子。她一點兒也沒有被羅伊斯·卡梅倫迷住。他不是她喜歡的那種人。那個男人傲慢、粗暴、自鳴得意。還有,她提醒自己,他看到了她最可笑的樣子。
最後,她一邊穿上深灰色的褲子,一邊心裡轉念,她不想談情說愛。倒不是因為羅伊斯這種人對談情說愛的那種文明事不感興趣,而是因為她自己還想過幾年絕對自由的生活。
現在還用不著找一個男人,尤其是一位配偶。
她聽到門鈴在響,鼻子裡嗤了一聲。她慢吞吞地穿上鞋子。然後,為了表明她不在乎上午她在羅伊斯或任何別的男人眼裡是什麼樣子,故意不看鏡子,朝樓下走去。
他在門廳裡,蓬頭垢面,穿著一件舊的皮茄克,一條褪了色的牛仔褲。他在跟朱莉婭和格溫說活。朱莉婭說了什麼,逗得他哈哈大笑。直到勞拉走到樓梯中間,他才轉過頭來。他烏黑的眉毛下面的那雙藍眼睛遇上了她的目光。真怪,他顯得十分緊張,嘴巴彎成一條弧線,漸漸露出那種危險的微笑。
她的心猛然一動,提醒她真的可能遇上麻煩了。
「早上好,苗條姑娘。」說著,他慢慢地掃了她一眼,「你的襯衣很漂亮呀。」
第三章
羅伊斯不追女人,尤其不追一個對自己顯然缺乏興趣的女人,或者一個發出含糊信號的女人。當他遇上一個對自己有吸引力的女人時,他讓她知道這一點。直截了當,不玩花招,不裝腔作勢。他認為,下面就完全取決於這女人是否接球了。
由於勞拉·麥格雷戈沒有接過球,甚至沒有承認他朝她的方向拋過球,他本應打消念頭,把她忘記,做他的生意。
但是他運氣不佳,沒有辦到。
自從他第一次跟她見面以來,差不多已經過去三個星期。自從他上次跟她見面以來,也有四天了。而他仍然忘不掉她。不光是她在廚房裡穿著性感內衣的情景——儘管那個形象令人生氣地經常出現在他的腦海裡。而且他認為,他忘不掉她那張臉,忘不掉她猛地舉起菜刀迫使他就範時的那種沉著和勇氣。他忘不掉她談論法律和公正時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智慧和決心。他也忘不掉,在他開始為她安裝安全系統的 那天,她走下樓梯時那張令人難以置信的誘人的嘴巴彎成一條弧線,露出自以為了不起的微笑。
他不得不承認,他忘不掉她整個該死的形象。
在他離博伊爾斯頓不遠的擁擠的小辦公室裡,他揉著疲憊的眼睛,用手指梳理著迫切需要修剪的頭髮。她害得他夜裡睡不著覺,這使他感到很生氣。他要幹的是掏出通訊簿,找個可以作伴的女人一起過一夜。一個頭腦簡單、要求不高的女人。
他幹嗎不想要個頭腦簡單、要求不高的女人呢?
他決不願意拿起話筒給勞拉打電話。他已經請過她,但她拒絕了。他對她說過,要是她改變主意,他隨時有空。她沒有改變主意。打他十二歲那年瘋狂地愛上他最好朋友的姐姐、十六歲的天使瑪莎·巴特利特以來,他還沒有為了一個女人鬧過笑話。當年,有兩個月時間,他精神恍惚地想著她,像一條聽話的小狗那樣圍著她轉,受到聖安妮小學全體七年級同學的嘲笑。
瑪莎·巴特利特對他根本不感興趣,後來嫁給了一個口腔外科醫生。羅伊斯從此再也不想女人。
「快快長大吧,卡梅倫。」他給自己下了命令,然後回過身來望著電腦屏幕,研究南波士頓一棟辦公樓裡的安全系統方案。
電話鈴發出刺耳的聲音,鈴聲響了四次他才理會,用汗漬漬的手抓起話筒。他的秘書顯然又上廁所去了。
「卡梅倫安全設備公司。」
「你就是卡梅倫本人嗎?」
羅伊斯聽出是誰的聲音。是那位純血統的蘇格蘭人,這是不會搞錯的。「是的,麥格雷戈先生。」
「好啊,我就是要找你。你已經為我的孫女們辦完事了。」
「系統已經裝好,開始運轉了。」賬單,他心裡想那張數目可觀的賬單在郵件裡,「這是最優惠的價格。」
「我相信這一點,孩子。我想讓我的妻子放下心來,她很苦惱。」
「您對我說過這種話。」
「你親自去檢驗那套系統了嗎?」
「照您的要求辦了。有人闖入或者破壞,那套系統都會向鄰近的警署或者我自己的呼機直接發出警報。」
「很好,很好。但是,姑娘們要學會用它來保護自己。 她們還年輕,你要知道,都在忙著自己感興趣的事。我的妻子擔心她們可能很粗心,壓根兒忘了打開系統,」
「麥格雷戈先生,只有系統打開的時候我才敢保證沒有事。」
「沒錯兒,沒錯兒。哎呀,今天早晨我還對安娜說,你已經盡力而為了。可是,她現在腦子裡老想著這件事,為此感到很擔心。我在想,我們不妨試一試,只是為了讓她放心。要是你什麼時候路過那裡,最好是今天晚上看看你能不能闖進去……」
「慢著。讓我弄個明白。您要讓我闖進您孫女們的家裡去?」
「哎呀,你看,要是你辦得到,那麼我們就會知道,我們需要把這事兒做些調整。而要是你進不去……嗯,那麼我可以讓我的妻子放下心來。她年歲大了,」丹尼爾低聲補充 說,老鷹般的目光盯著房門,「我很擔心她的健康。我們佔用了你的時間,給你添了麻煩,會非常樂意付給你錢的。」
「您知不知道,夜間什麼時候闖入人家最容易被警察抓住,麥格雷戈先生?」
丹尼爾縱情地笑起來。確實,他為他的勞拉物色了一位難得的人物。「啊,羅伊斯,你當過警察,我敢肯定,這種事你知道得最清楚。你知道怎麼才能保證不被當場抓住。我想要告訴你,我正考慮在我自己家裡安裝一套新的安全系統。這是一棟很大的房子,我只希望安裝最棒的。費用不成問題。」
羅伊斯往椅子背上一靠,若有所思地盯著天花板,「您是不是想賄賂我,麥格雷戈先生?」
「確實如此,卡梅倫先生。你是不是個事業心很強的年輕人?」
「確實如此。這可要讓您破費了。」
「為了讓我們所愛的人放心,得到安全,花點兒錢算得了什麼?」
羅伊斯倚在椅子背上,等了片刻說:「我這一生中遇到過很多精力過人的人和聰明人,麥格雷戈先生。您是個榜樣。」
羅伊斯的耳邊響起丹尼爾的轟然大笑,「我很喜歡你,小伙子,絕對如此。卡梅倫家族,不—般啊。你把這件事考慮一下,然後給我一個答覆。我們再安排一個時間,你過來更新一下我家的安全系統。」
他可要掙大錢了。羅伊斯一邊盤算著這該是幾位數,一邊從月光下溜出來,躲進幾棵遮掩那棟房子的高大古樹的陰影裡。
他站在那裡,打量著沒有燈光的窗戶。想像自己是個賊,這對羅伊斯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在當警察的幾年裡,他曾對付過無數個竊賊。正因為這個道理,他才決定開一家私人安全設備公司。大多數人躺在床上做甜夢時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容易受到傷害。
他像個賊那樣朝房子移動,利用大樹和樹籬作掩護,成片的樹籬改善了環境,但要是有人幹起邪惡的勾當,也擋住了鄰居的視線和街上的車輛。
假如他是個破門而入的人——羅伊斯認為自己是這麼個人,他已經花時間對這棟房子、入口和安全系統做了仔細研究。他曾穿著卡其工作服,帶著寫字板,在大白天來過這裡。誰也不會再對他產生懷疑。而他卻是應一個過於謹慎、過於溺愛孫女的蘇格蘭人的「請求」,在深更半夜來到這裡的。
他知道這套警報系統是一流的。當然,如果他精通電子學的話,羅伊斯決定進人角色,想像自己作為一名竊賊懂得一點電子學。他著手拆除自己的傑作,心裡覺得很好笑。
十五分鐘後,他後退一步,搔了搔下巴:他覺得自己真是聰明。聰明的竊賊也比不上聰明的安全專家。這套系統絕對保險,如果他自己確實想要這麼說的話。假如這套系統不是他親自設計的,他決不可能發現備用設備和安全檢查設備,並使它失去作用。
由於這套系統是他自己設計的,只要再花十分鐘左右時間,他就能闖進去,如果他想闖進去的話。但是,即使要取得現在這點兒進展,這個竊賊也得決心很大,受過不少教育.運氣還得好。他認為,那位麥格雷戈滿可以高枕無憂了。